第17章
我和柳月住在医院的家属院。因为以前的恩怨,我们跟我父母往来很少,只在年节时,回家吃顿团圆饭,彼此假装和谐,相互客气,也相安无事。
柳月的父母、哥哥们倒很热情,看我有出息,也放下一条心,再无他事。
毕竟是晚辈,柳月自觉理亏,时常买了东西,让我送回家,我父母就渐渐放下了以前的恩怨。只是,我母亲依然端着,不肯接受柳月。她着实心里爱我,虽然觉得憋屈,也不再滋事。这几年关系虽然疏远,心里的怨恨倒渐渐少了。自从柳月怀孕,就又慢慢走在一起。我母亲买了东西,做些好的,时常送过来,说是给胎儿补一补。事情虽然做了,态度却依然生冷,不肯低就。
柳月看关系有了转机,就积极主动,时常跟我回去,说是蹭些好吃好喝。因为我母亲家常饭做得好,以前柳月就经常来我家吃饭。我知道,她是为了一家人进一步走近。她知道,在我母亲心里,我总归是最重要的。就这样一来二去,关系渐渐缓和了。我父亲更是积极,见柳月回家,也买了许多营养品,要我母亲做上,说给孙子吃。
待到我女儿小雨出生,谈不上亲密,彼此关系基本和谐稳定。对我来说,这自然是好事。为了我的事,这些年,我父母一直不痛快,柳月也难堪,能有这样的结局,我自然十分殷勤,对父母也格外孝顺起来。柳月母亲年纪大,侍候月子的事,我母亲自告奋勇,乐得屁颠屁颠,看着襁褓中的婴儿,一万个高兴。
隔辈亲是天下人都逃不开的情感。柳月一出院,我母亲就住过来,我父亲每天两头跑,来来回回添买东西。
“老张,你看我们家小雨,长得跟浩浩小时候一模一样。”
“比浩浩美,你看那眼睛,多漂亮,皮肤白生生。女孩一白遮千丑,何况本就是个美人。”
“看把你美的。”
“你把娃包好,让我也抱抱。”我父亲笨手笨脚不敢自己抱娃。
“你抱不了。太小了。”
“你包好,我坐在这里,你给我放怀里。”我母亲就把婴儿包裹好,放到我父亲怀里。
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我和柳月互相对视,幸福地笑了。柳月的笑里分明有一滴眼泪,我赶紧递过一张纸帮她擦了。我知道,她盼这一天盼了好多年。今天终于如愿了。人生走到这里,即便无常,也无怨无悔了。不,我的幸福才刚刚开始。我们要幸福地生活,把小雨培养成人,从小看老,小雨一定能有出息。
相交容易相处难。虽然以前我母亲和柳月关系要好,亲如姐妹。如今,时过境迁,经过了那么多事,虽然表面上和睦,各人心中却存了计较。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一旦破裂,是无法重新恢复如初的。再加上,我母亲和柳月,各人角色变了,角度变了,看待问题,处理问题的方法、思路也变了。家庭本来就是一地鸡毛的事多,正经的大事能有多少。相处久了,我母亲和柳月也不落俗套。
事情还是出在管小雨的问题上。
始起,柳月碍于情面,加上我母亲辛苦操劳,月子里白天黑夜地忙活,在小雨的吃喝拉撒问题上,柳月就让了我母亲,由着她办。柳月嘴上不说,心里却着实记着,就跟自己生气,难免在我耳根唠叨。
“你看你妈,啥都好,就是管娃,非要用老办法,你看把娃两腿捆住,说是捆住两腿长得直,明明限制了婴儿活动,还说得有理一样,我说放开,她偏不让。”
“你就由着她吧,她不是也把我养大了。”
“那能一样吗,万一娃腿没长好,可惜了我们的美人坯子。”
“不会的,你就别操心了,月子里还是少操劳。多休息。你休息一会,我去看看饭做好了没。”
柳月不吭声了,转身去睡。看着眼前熟睡了的婴儿,柳月睡不着,就睁开眼睛看着小孩。怎么就那么好看,跟浩浩一个模子出来的。柳月轻轻拍着婴儿,又闭上眼睛养神。浩浩说得对,少操些心,好不容易关系才融洽,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闹僵,不值得,她不想让我夹在中间为难。
柳月虽然忍让,心里却通不过,看着我母亲又给孩子枕小米枕头,她忍不住就抽了:“妈,还是不要给娃枕了,小孩的脊柱没有成型,要平躺着。”
“那怎么行,过去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枕了小米枕头,头睡得圆,将来梳头发也好看。”我母亲说着又把枕头垫到孩子的头下。自顾自地就去洗尿布了。
柳月心中不悦,脸上就不高兴,也不说出来。我母亲也不看柳月,不管不顾,只抱了孩子逗乐。
一个月子下来,两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了大大小小的别扭。
我母亲直言快语惯了,看柳月不悦,也就吊了脸,饭端上桌,各自吃各自的,也不说话,话少了,柳月叫妈的次数也少了。我母亲心中有气,一出月就回她自己家了。心里生气,就不理我。大家各人生各人的气。
柳月一出月,就被她哥哥嫂嫂接回去住了,我刚好单位忙,这一个月又累,也落得清静,好好休息几天。
过几天,我母亲忍不住就来看我。“娃去她姥姥家都几天了,什么时间回来。你去看了没?”
“周末我过去了,有保姆呢,挺好的,你不用操心了,刚好休息休息。”
“也不能总待在她家,昨天晚上,你爸说都想娃了。管了一个月,天天看着那小模样,这几天不见,天天晚上做梦。”
“才去了一个星期,还不到十天,我这边工作最近又忙,顾不上她。他们那边是将军楼,客厅大,条件好,有保姆管着,柳月还想多住一段时间。”
“那我们想娃了,咋办?”我母亲说着竟急得要哭了。
“这样吧,这个周末我带你们去她家看娃,怎么样。以后回来了,我们离得近,有你看的。”
“去她家?”我母亲有些犹豫,她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二〇二二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