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诚还扰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65章 留言与离去

剩下的时间就是收拾行李,写毕业留言册。每天都有一堆留言册摆在云享的桌子上,都是轮流在同学间传递的,有的没什么交往、实在无话可说的同学云享就空本退回了,也有对云享无话可说的同学干脆把留言册底色上的诗抄一遍给她,那真是令云享啼笑皆非。

利用最后一次去专业教室取毕业成绩的机会,云享请东哥给她留言,她不想通过流水线跟一摞留言册混行,她怕东哥会看不到她的留言册,会忘了写……她希望无论如何能亲眼看到东哥写下来,她要知道这四年东哥到底是怎么看她的。

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前后桌坐在一起,东哥在认真的写着,云享看着教室前方的讲台发呆,直到东哥连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东哥温和的笑着把留言册递给了她,她没敢当场看,礼貌的跟东哥微笑告别,好像她根本不是特意过来的,只是顺便,东哥也不过是她的一个普通同学,只不过普通的留个言而已。

回到寝室,带着最后的期待打开,“……印象最深的是你从一个‘假小子’变成了落落大方的小姑娘……”雾气蒙上了云享的双眼,他还是注意到了她的美丽蜕变,“……很高兴能结识你这样一个朋友……”云享把留言册抱在胸口,长长的呼气,缘尽于此,夫复何言!

最后一次年级大会——毕业典礼,这将是云享最后一次跟全体同学共坐一堂了。排队进礼堂时,云享恰好与东哥并排站着,她已经知道东哥将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领奖,她平静的向他道贺,东哥依然温和的笑笑:“没什么,你不是也得了优秀毕业奖?”

云享:“唉,没什么用。你找到单位了吗?”

东哥:“在H区的一个小公司,不怎么样,你呢?”

云享:“回去了,更不怎么样。对了,到时能帮我搬行李吗?”

东哥:“可以啊!应该没问题。”

走进会场了,两人停止了交谈。熄了灯的大礼堂,只有讲台一片光明,看着周围一排排的座位,无数攒动的人头,云享想起了大一时跟一群同学去看通宵电影,东哥就坐在她旁边,没看到第三部云享就困得神志不清了,东哥似乎在说“小心着凉”,他的声音总是那么平和,是他说的吗?……云享的神志愈加模糊……一阵掌声惊醒了她,东哥上台领奖了,目送他挺拔的身影走向讲台,云享不认为这是最后一次看见他,他不是刚刚答应帮她搬行李吗?他说话向来算数的。

班里该分手的情侣都已经绝望的分手了,只有豆子和涛哥是幸存的一对儿,因为他们双双在本城找到了工作,虽然都不太理想,但能在一起已经很庆幸了。户籍在本城的同学都想尽办法留了下来,哪怕是跟他们的专业八杆子打不着的单位。

而一向以好找工作著称的A系学生在云享这一届真正找到专业对口工作的还不到三成,户口、单位编制种种条条框框限定了择才、就业双方的选择。云享的寝室室友仅有一个本城户口的留下来了,茜到H市找了个临时工,她心仪的男生去了上京;佳儿没能通过硕士考试,家里给她找了个不错的单位。

云享本以为海会跟自己一样回她的原籍,谁知她竟然留在了本城一个福利待遇都优厚的官方机关,这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原来海的家里不光有钱还有势,要知道就算是系里特别推荐的学生都没希望进那个机关的,怪不得海会有恃无恐的来上自费了。象自己这种惧怕回读的傻瓜,竟耗费父母半生的积蓄来念这个冤枉学,最后还连累妈妈提前退休……想到这里,云享的胸腔灼热的燃烧起来,班长给她的优秀毕业生的奖金——四十元,攥在她的手心都快烂掉了,这四十元难道就是她四年来全部的收获吗?!可是,她还能做什么呢?她已尽力取得优异的成绩,她独闯京城取得了各层领导的认可,终于还是这样无可奈何的结局。一片弱小的浮萍,没有根系,不在风浪中破碎已是万幸了。

这世界永无公平可言!

酷暑里托运行李令人燥热而疲倦,这个时期是男生唯一可以进入女生宿舍的机会,以帮着搬行李的名义。看着各寝室的男友们殷勤地跑进跑出,云享只能默默孤独的等待,等待那迫不得以自己动手的最后一刻。云享班上那些男生一个也没出现,或许他们还沉浸在与女友分手的痛苦中,以致他们“痛苦的身影”不知躲藏在城市的哪个角落!

就在云享准备亲自把两个沉重的大箱子搬下去的最后时刻,豆子出现了,涛哥跟着她,她不无怨气的说:“云享,你的行李还没搬吧?我们帮你搬!我的已经搬完了。咱班男生真差劲,涛哥都累死了,帮我们寝室的搬了好多行李!东哥真是的,说要来也不来。”

云享万分的感激,对这样麻烦涛哥也感觉很不好意思,但对东哥的消失却不置一词,她不是已经学会不要对任何人有期望了吗?口头约定,谁也没有遵守的义务!

枫惊鸿一瞥的出现了一下,向云享道歉不能送行后就匆匆离去了。其实托运行李这天,云享并未见到几个同班同学,(那些外地同学都哪去了?)可是对东哥和枫的同时消失还是不由得心生疑窦,但这疑窦也似过眼浮云,一掠而过,毕竟明天她就要彻底告别这个城市了,一切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托运完行李,一身轻松,只等第二天上火车了。这几天云享已到火车站送了不少同学,告别的场面就象做戏,大家都演得很投入,拥抱、挥手,反复交代“要来信啊!”实际没有多少人到了家还会去翻地址本。

当然也有人真正的心痛,有不少分手的情侣在站台抱头痛哭,班上也有男同学扒在车门上哭得站不起来,云享的心里却只有麻木,这些人与她有什么相干呢?走与留、见与不见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人值得她心痛!反正她也要消失在某地的人海中,被人们忽视遗忘……

最后一晚,云享、豆子和涛哥去小饭馆吃了最后的晚餐,闲聊到饭馆关门,然后到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溜达,这是最后一次在校园里散步了吧。三个人走累了就躺在操场边的石凳上看夜空,不知道时间,漆黑静谧的夜空异常晴朗,月光如银洒满大地……这个狭小的校园,他们在里面共同生活学习了四年,他们清楚校园里每个角落的草木,历届的学生曾留下无数的传说,如今他们也要变成传说了……

一个保安走过来用手电筒照照他们,说十二点多了怎么还不回寝室?他们应付道马上回,却走开去,另找了个空旷的角落,继续坐下来,凌晨的校园里空无一人,万籁俱寂,只有蟋蟀在隐秘的角落里轻轻的吟唱,他们默契的坐在这祥和的月夜里,静静的倾听自然的乐章,毫无困意。又不知过去了多久,天空似乎已微微发白,那个执着的保安又来照他们了,他们懒得跟他费口舌,缓缓向寝室走去。

云享梦游一样回到寝室,悄悄躺在自己的床上,眼前亦真亦幻飘浮的都是月色下斑驳的树影,模糊的建筑轮廓,以及月亮旁边那颗硕大明亮的星星,她的心也象夜一样空灵、纯净,不知不觉沉入梦乡。

离别的下午终于到来了,一小群人陪云享来到了车站,没有东哥也没有枫,自然少不了豆子和涛哥,樾也来了,意外的是老驴子也来了,当然也许他是顺便送别的同学老乡之类的,他还好心地帮云享拎那个并不沉重的旅行包。云享恭喜他通过了硕士面试,可以到重点大学深造,前途不可限量。老驴子谦虚几句,问云享是否会一直呆在中原?云享说:“没办法啊!没本事留下来呢。”

老驴子:“其实这儿挺不错的,虽然比上京、H市稍差点。”

云享知道老驴子曾一度想去H市找工作:“嗯!这的人也不错,不那么傲慢,说话也听的懂。”

老驴子:“以后有机会还是想办法过来吧。”

云享沉默的看着空荡的铁轨,机会!哼!哪有那么多机会!机会是上天的恩赐,老天爷一向是以捉弄她为乐的。

旁边豆子不满的问老驴子:“东哥呢?一直都没看他出现,也不帮我们搬行李!”

老驴子躲闪地支吾:“他有事,家里有事。”

火车来了,及时给老驴子解了围。东哥就这样失踪了,毕业典礼那一面成了云享见他的最后一面。

云享拿过旅行包上了车,在车门跟大家挥手作别,樾探身对她说:“走好啊!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

云享正待问为毛“最”不放心~却被列车员往车厢里推,让她别挡着门。云享找到自己的座位,恰好靠着车窗,隔着车窗,云享对站台上的同学们微笑,没有泪水的告别也许更好吧。樾那句话还停留在脑海,为何“最”呢?不放心什么呢?

车开了,站台上的人慢慢变成了蚂蚁,云享看着窗外发呆,朋友们的笑脸仍映在眼前不散,城市渐行渐远,列车奔驰在原野上了,夜幕也慢慢降临。云享感到有东西缓缓爬过脸颊,汇集到下巴,她轻轻抬手拭去了。

窗外下起了小雨,雨珠撞到玻璃上,继而慢慢顺着不规则的路径滚落……为何她每次坐火车离开这个城市都是在霏霏的小雨中呢?雨,是这个城市为她的离去而落泪吗?她期待她回来吗?前方的路究竟通向何处呢?窗外已是一片漆黑,茫茫原野在夜幕笼罩下仿佛无边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