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分裂
闵府，书房。
闵东升看着面前的周通海，还拿到手的一堆书，脸色异样。
这些东西，都是皇宫大内整理出来的书籍，周通海以学算术之名去找书，结果一下子找到了不得了的东西，赶紧偷偷摘录一部分，立刻就冲出来找闵东升了。
“闵大人，您看看！这些书籍、语言如果发放出去，岂不是要天下大乱？百姓若是学会一二，未来还了得？”
周通海一脸沉痛说：“单论拼音，直接降低了百姓识字门槛，若是天下百姓都能识字，那科举将会成为独木桥，千军万马，无数考生，很可怕的。”
“此外数字，计算方便，格式统一，不管官方使用还是民间使用，都很轻便。所有百姓都会计算，那您觉得想要收税，会变成什么样的姿态？”
“前朝之时，标点出现，导致了世家解释文籍的话语权受到剥削。现在陛下打破常理，打算以拼音定义单字，数字改造算法，这可比科举掘你我世家之根基，更严重啊！”
闵东升平静看罢，最后长舒一口气：“可你能反对？别忘了，靖国现在是军功授爵国家。军功才是最快崛起的道路，想要成为高层，你不仅要会文字，更要有战功。你我许多都是先帝老臣，多少有战功傍身，底层文武才不会反对。”
“但现在，黑水府牧田、昆山周岸之流，俱是平民出身，军功授爵之人。他们战功赫赫，手握重兵，若是强行遏制书籍发布，他们的后代学不到文，对你我可是会深恶痛绝的。于宗族而言，徒增仇敌罢了！”
闵东升可不会像周通海考虑的这么不全面。
周通海只看到了杨定新政对世家的不利面，却没有看到未来军工授爵体系之下，诞生的新贵，以及这些新贵让孩子读书的渴望。
老实说，经历过残酷战争的第一代领导人，没人希望孩子经历第二次战争，大家都希望可以有一个安稳上升的渠道。
而读书、工艺、发明、这些就是杨定留出来的空间。
读书可以所有人都学，但工艺、发明之类的事业，需要的是财力的支撑。
新贵们刚刚获得了土地，免了赋税，手中有钱，自然可以支撑未来子孙后代的发展。
在等级森严的社会体系下，要么死命打压底层上升渠道，做既得利益者，要么就得开放上升渠道，归化新贵。
世家已经跟杨定这个皇帝站在对立面，如果再跟底层百姓站在对立面，他们现在的势力根本压不住底下想要往上爬的野心之人。
牧田就是一个例子。
一战杀到不更，而黑水府还有曜族入侵，如果牧田成功打退，他就可以升爵了。
短短一个月，从一届草民变成乡郎这等中层爵，堪称传奇不说，还能成为百姓心目中渴望成为的榜样。
世家再在这样的社会体系下加固自己壁垒，不就等于故步自封，自己找死吗？
所以闵东升不打算继续跟杨定对着干，而是想要领着一群世家，加入这一场盛会。
只要他们顺势而为，家族势力不仅不会削弱，反而还能增强。
比如，立祠堂，开郡望，建衍派。
通过人为的方式，将支系理顺，区分宗支旁支，让族人分家迁徙前往各地，开宗立庙。
只要族谱修得够快，没人挡得住世家扎根地方的脚步。
到时候只要约定十年回来祭祖一次，并且编修宗谱，上下一系，自然而然就能成为隐性世家。
至于未来发生什么，反正他们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只要有一支不灭，他们家族的传承，就不会断裂。
如果杨定听到了，绝对直呼内行。
他之前在东南砍树的时候，可是没少看到深山老林里的宗庙家族。别看人家平日里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但宗支要是有传唤，哪怕隔得千山万水，还是会有人从各地甚至海外回来。
哪怕只有一两个，但来的肯定是各自分支的代表，背后可是一整个家族啊！
支系越多，有时候能收到的帮助，绝非一般聚集式家族能比的。
而且典型的宗族文化熏陶之下，带来的不仅仅是家乡这个概念，更重要的是团结。
虽然内部有矛盾，可一旦遇到外边来的强硬矛盾，原本打生打死的成员，立刻就会调转枪头，狠狠给对方一个教训。
当然更重要的是，落叶归根的想法。
这对统一而言，是有很强凝聚力的。
尤其是，交通不发达的社会。
闵东升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跟周通海说，因为这货看中的不是未来宗族势力的分散式扩张，而是现在嫡系的未来。
说白了，周通海只想过自己的日子，而不是拥抱未来。
在靖国刚刚竖立起来的体系之下，处处都是漏风和不完善，他不想让族人趁机多点崛起，反而一个劲的跟皇帝对着干，得多彪啊！
到时候绝对内忧外患。
“闵大人，连你也觉得皇帝此等做法是正确的？”
周通海不敢置信，明明他觉得闵东升能成为未来朝堂世家的领袖，不想这个领袖率先背叛阶级，背叛保守。
这种背叛感，简直难受！
“陛下此举于国有利。家国天下此言不假，但陛下的家，不仅有先主留下的一地老臣，更有新崛起的武将新贵，他们天然站在陛下身侧，你我世家就算在横，手中可没有足够的刀，与陛下抗衡。此时反对陛下，不亚于自己找死。别忘了，现在南方六州诸多世家，全被迁徙到直隶州内。你我，俱在刀下，谈何反对？”
闵东升看得通透，但周通海不觉得，越听越觉得闵东升分明就是背叛了。
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闵大人一定有办法，能够让家族得到延续了？”
闵东升看神情异样的周通海，缓缓说道：“简单。分家，开宗就行。”
“……”
周通海拱手道了一句受教了，甩袖离开。
独留闵东升案子摇头。
如果周通海不能幡然醒悟，他绝对会成为陛下记恨的对象。
“恐怕……朝堂世家，要分裂了。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闵东升吐槽了一声，旋即走出书房对管家说：“去，请礼部尚书陈丹大人过府议事。”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