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养鱼专家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低头沉默,沉默良久,轻声说:“傅君辞,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
“动物园里曾有一只幼虎,从小就被关在漆黑冰冷的铁皮房子里,不见天日。它每天被鞭笞、毒打,为了变成人们喜欢的样子,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本性,漫长的岁月里,它是见不到光的。”
“直到有一天,一只小白兔来了,它蹦蹦跳跳地给老虎打开了门,给它带来了光明和温暖,还带它回自己狭窄的小窝,让老虎体会到了从来没有过的陪伴和自由。
“于是,老虎沦落了,它想跟小白兔永远永远生活在一起,它拔出自己的虎牙,变成兔子的宠物,和兔子吃萝卜青菜,过兔子过的日子。
“慢慢的,老虎忘记了自己是老虎,常常唯唯诺诺,在兔子面前伏低做小,兔子也忘记了自己是兔子,愈发张牙舞爪,骑着老虎的脖子狐假虎威……”
“傅君辞,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为什么?”
“因为老虎从出生的那天起,就没在它原本该存在的地方存在过,它活着的使命,就是为了活着。它活成了任何可以让它活下去的样子,唯一没有活成自己本该有的模样!”
“傅君辞,我不是为自己辩解,可是你告诉我,离开了兔子窝,老虎又能怎么样?它有可能遇到山羊,为了博山羊一笑去悬崖上蹦极,它也有可能遇到流浪狗,为了迎合流浪狗的生活,跟着流浪狗在垃圾堆里找吃的。它从未虎啸山林过,生命里不曾有自我,那么去到哪里不是一样?”
傅君辞沉默。
谈话到此戛然而止,因为这个话题已经无比沉重,关乎宿命,寻根究底,一个女人的悲剧根源,该自我或者他我,谁都给不了标准答案。
而这个话题,不光是震惊了傅君辞,还震惊了我自己,让我第一次体会到原来生活给予我的体悟已如此深刻。
或许一切都需要时间,有朝一日老虎也会幡然醒悟,勇敢的离开兔子去寻找自己作为老虎的存在意义。到那时,这人间也有属于他的逍遥自在。
但这个时间一定不是现在,不在此刻。拔了牙的老虎需要时间长出牙齿,而我也需要时间让自己强大。在此之前,说什么都显得缥缈虚无。
“清雪,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特殊的病人!”
傅君辞突然笑起来,抬起身子背靠沙发,整个人恢复了柔和与慵懒。
“看来我真的不适合做一个劝慰者,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如此,明明已经看到裸露的伤口却无法下手,明明面对的伤口已经红肿流脓却只能顺其自然。清雪,论讳疾忌医,不知蔡桓公和你孰强孰弱?”
“……”我一时无言以对,恼羞成怒,去你丫的讳疾忌医,难道非要老娘承认自己穷得离不起婚,才算面对现实?
果然经历不相同的人难得有共鸣,我决定迅速地结束这个话题。
“听说省一院专家号一号难求,你怎么还这么闲?还是你这专家是打了引号的……养鱼专家?!”我挑衅地看着他,语带嘲讽。
“对了,就这个样子,牙尖嘴利,高傲铿锵,这才应该是你本来的样子!”傅君辞笑笑,没有因我语气不善而动怒,反而多了几分意外欣喜,“就这样吧清雪,看在你给了我无限惊喜的份上,我决定以后上班不养鱼!”
“养什么?”我竟然蠢萌地给带到沟里。
“养虎!”
“噗!”我一口咖啡猝不及防地喷出来,“傅君辞,你开什么玩笑?”
“我脸上哪里写着开玩笑?!”他抽一张纸温柔地擦去我嘴角的咖啡,“难为你编了个好故事,告诉我老虎应该怎么养,那好,从今天开始,请老虎像老虎那样生活吧,放肆张扬,自由自在地生活!”
撩人的情话来得猝不及防,属于男性荷尔蒙的气息随着他的动作突兀的传进鼻子里。
这动作,这距离,让我和他之间无端生出几分凌乱的暧昧来。
我警觉地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似乎一直以来他对我的关心有些过了,而更可怕的是,我对此并不抗拒,甚至有时还甘之如饴。
一个帅气成熟有魅力的男人,一个身受折磨满身疲惫的女人,能在这暧昧里撑多久?
人性是经不起挑逗的。
我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无趣,为这无聊的暧昧而无趣。
“傅君辞,今天谢谢你的陪伴,能再次相见我很开心,现在我累了,我想回家!”我起身告辞。
“我送你吧!”傅君辞伸手拿他的外套。
我笑笑:“不用!我坐地铁,绿色出行,节能环保!”
“那我送你到地铁站!”他坚持。
我摇头:“两公里而已,我会骑车。”
“嗨,讨厌的自行车车,看来交通太发达也不是好事!”他懊恼地说,然后我们出门,各自说一声“再见”各奔东西。
无论傅君辞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的出现对我来说都意味着危险。
婚姻里面的女人是困在危城的苕丝花,前有家国法理,后有公序纶俗,脆弱,高危,寸步难行。
我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更不想让自己本来就艰难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
至于沈修慕,两个人的婚姻一旦牵扯到上下两代,那分开的情感成本是巨大的,我既然已经决定给他一次机会,那么就等着他,让他的表现来给我答案。
……
决定好将婚姻问题暂时搁置处理后,我人生的主要矛盾便只剩下一个:那就是丰满的债务和干瘪的钱包之间的矛盾。
于是在思前想后之后,我决定做一点小生意试水。不求能日进斗金,就算能每天多两三百块钱,对我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只是做什么生意好呢?针对这个问题,我专门约了做过许多创业项目的闺蜜许小妖,请求她指点迷津。
“什么?你要做生意?”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许小妖失态的女高音差点没闪聋我的耳朵。
“你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贤妻良母吗?怎么会想来抢生意人的饭碗?”
“这不是快饿死了吗?”
我无可奈何的向她解释了我的窘境:
“妖妖,你就帮我分析分析,以你职业创业者的敏感度,替我探测一下哪些地方埋着雷,哪些地方有黄金?我真的是很缺钱,很缺很缺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