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事典056:通往权力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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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按照英国17世纪通行的历法,交战第二日是6月2日。这天还是吹的西南风,只是风力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衰减,到了早上,可以说是风和日丽,双方都能安全打开下层炮门,尽情相互炮击了,所以这一天的战斗将会非常惨烈。清晨5点多,天已大亮,双方开始磨刀霍霍,积极备战。

开局战力对比:蒙克手里尚有48艘战舰,其中三分之一是有四五十门炮的四等战舰,其余都是明显比荷兰战船个头更大的一、二、三等战舰,状态都尚佳。此外,蒙克还有2艘五级舰作为舰队的侦察眼线。

荷兰尽管有2艘战舰不幸焚毁,7艘战舰擅自脱队返航了荷兰港口,12艘战船追击“彩虹”号,但数量仍占优势。不过,德·鲁伊特不这样乐观,他惊愕地发现只有53艘战舰跟他锚泊在一起,其中有的战舰跟英国舰队之间相隔只有几海里,战斗随时都可能打响。原来,昨晚没能和德·鲁伊特大部队会合的特龙普阿姆斯特丹分队那12艘船此时正在西面,看起来他们将无法及时与大部队会合,而那12艘前去追击“彩虹”号的战舰更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蒙克再次抓住机会排成战列线,艾思璩分队仍然排在队头。不过荷兰人也迅速召开作战会议,后排成战列线,德·鲁伊特主分队充当舰队的前卫,而本该占据前卫位置的泽兰-弗里西亚分队则占据主队位置,奋力赶来的特龙普分队充当后卫。这样排序可能是因为德·鲁伊特经过昨天的交手后转变了战术思路,他可能体会到了英国人战列线和列阵炮轰的厉害,就决意放弃原本强调的近战跳帮战术,准备模仿英国人排成战列线,与英国人正面火力对决。这时,保持阵型很重要,而荷兰混乱的指挥体系似乎对维持战列线阵型很不利,于是德·鲁伊特便站在排头兵的位置。

英国战列线朝东南冲向德·鲁伊特本队,意图使特龙普和德·鲁伊特无法会合。德·鲁伊特在下风处与英国舰队平行行进,同时代的传记作家把这解读为德·鲁伊特想要进行教科书式的“平行同向航行-炮术决战”。但在英国火力占优的情况下,德·鲁伊特似乎不会做这种决策,因为只有占据上风才能充分发挥火力优势,使用纵火船。他这么做可能是为了抢占上风,使英国人的意图无法实现。

由于特龙普位置过于靠南,当德·鲁伊特和他会合后,荷兰人已经不可能抢占到上风处。于是,德·鲁伊特令舰队顺次转向,朝西北方向,再次要和英国舰队摆开战列线头对头冲锋的架势。

第二日开场形势

蒙克见对方战意已决,便进行了开战以来新设计的一种华丽的舰队机动动作,过去从未在战场上检验过。英国舰队在距敌人先头部队数百米时,各舰一齐转向,使船头对敌,各舰平行开进,缩短距离到百米左右的近距离后,再一齐转向,使舷侧对敌,然后战舰侧面的一排排大炮开始喷吐火舌,这时大约是早上7点30分。昨天幸运逃过一劫的3位法国观察员,此时在德·鲁伊特的“七省”号上目睹了这整齐划一的机动,称赞英国舰队像训练有素的骑兵部队。

当双方接战时,蒙克主分队“羚羊”号(HMS Antelope)的副官报告称是该舰开了第一炮,这说明荷兰舰队和英国舰队头对头冲锋时,德·鲁伊特的前卫舰队最先接战英国主队。

这天由于云淡风轻,开炮后的阵阵烟气无法消散,各舰笼罩在白烟中,无法分辨敌我。更糟糕的是,战场上分外闷热。结果,双方到底打了几次战列线头对头相互冲锋,各官兵都不清楚。具体的航行方向也众说纷纭。综合各方资料,双方大体上在上午和下午都相互穿插了3次,本来上午的3次穿插后,德·鲁伊特占据了上风,但特龙普在关键时刻再次失误,使德·鲁伊特冒险去下风处救他,战场主动权易手。

韦德画的“羚羊”号,其舰首弧形并不像同时期的其他战舰那样翘起来,而是像早先的盖伦船一样平伸。这艘有40门炮的小型双层甲板战舰是1653年建造的,在四日海战中算是力量比较弱的主力舰,到1672年英荷争夺英吉利海峡制海权时,这种“四级舰”基本不再出现在战列线队形中。此时,“羚羊”号正奋力朝敌舰开炮

这种相互穿插是为了“抢占上风”,当风吹过上风舰队密集的桅杆、帆布和缆绳时,会产生大量湍流,使下风方向数百米的空气充满涡流,下风舰队在这样的乱流区域里航行,航速和机动能力都会大打折扣。

在当时的微风状况下,双方战舰的速度都只有3—5节,相互穿插直到双方的队尾彼此分开,大约需要40分钟到1小时。在双方交锋的区域,火炮形成的烟幕迟迟不散,所以双方都会在脱离接触后整队,重新确认对方方位,然后再依次转向调头,发起下一次冲锋。整队和顺次调头大约也需要1个小时。

每次交锋时,双方都竭力发挥火炮的威力,只是相互对开的两列战舰纵队就像高速错车的两列火车,要想命中对方某艘战舰是很困难的,所以此时难以产生决定性的战果,直到20世纪初的无畏舰时代,这种情况仍然没有变化。

青铜铸就的英国32磅“半加农”炮重3吨,几块粗重结实的橡木块拼起来就成了炮架,炮架四角有四个榆木制成的小轮子,轮子可以让炮架带着大炮朝舷外移动,好让炮管远远伸出炮门,这样炮口的火焰才不会引燃船身上那些涂满松树油的缆绳。大炮发射时的后坐力还可以被炮架吸收,炮架后轮在跟甲板的摩擦中吸收了不少后坐力,结果很多四轮炮架的后轮被磨得不圆。大炮炮口的指向还可以向左或右调整约15度,这时就要靠撬杠了。

看得出来,在那个时代操作火炮是件费时费力的事,一尊“半加农”需要十四五个人操作。而且火炮的装填、点火、发射等步骤也很烦琐。前装火炮只能从炮口装填发射药和弹丸,发射一次后需要将大通条从炮口伸进炮膛把刚才发射残存的火药渣清理干净。火炮发射的速度很慢,下层炮甲板上的一门重炮可能需要几分钟甚至十几分钟才能发射一次,双方每次交锋,每门大炮最多能发射10炮,而几分钟就有一艘敌舰从眼前掠过,令炮组人员目不暇接,不知道该瞄准哪里。

3位法国贵族观察员在“七省”号上饶有兴趣地干扰着德·鲁伊特的指挥,当看到荷兰舰队正尽量保持距离炮击不跟对手接近时,他们忍不住质问德·鲁伊特为什么不接近、跳帮、俘获敌舰,德·鲁伊特带着黑色幽默回答道:“喔,我们无畏的敌人在遭到包围、身处绝境时,一般会引爆火药库和对手同归于尽。”观察员闭上了嘴。实际上,英荷双方都不想在命中率不太高的这种对冲交锋中浪费弹药。

大船抢占小船上风

虽然一次交锋并没有决定性战果,但经过多次交锋后,英国舰队在数量方面的劣势开始展现——每次这种交锋中,每艘战舰都会被敌人所有战舰“点名”,就算命中率不高,但荷兰比英国多10来艘战船,这意味着每艘英国战船都受到比每艘荷兰战船更多的伤害,几次冲锋过后战损就会明显。实际上,第二次冲锋结束后,也就是10点左右,英国已经有7艘战舰力不能支,被迫返港维修,其中只有3艘船的名字正式登记在后来的官方报告里,包括昨天开场时担任侦察最先发现荷兰舰队的四等战舰“布里斯托”号,其舰长不幸被击中殉国。

“炮弹不长眼”,那当时的将领能否在更隐蔽的位置指挥战斗呢?答案是台,指挥官站在上面,水手们只能仰视。而指挥官背后的艉楼甲板和上面巨大的国旗更是烘托了指挥官。这样,作战时,战舰后甲板上的指挥官就成了全舰上下的精神寄托。每一位有职业荣誉的指挥官都会在这个位置指挥战斗,其实以那个时候火炮的准确性,一个人站在露天甲板被一炮命中是很困难的事。

火炮操作场景

第二次冲锋结束后,天公“不作美”——万里晴空无云,一丝风都没有,这时恰好是双方完成冲锋相互脱离的时刻。没有风,帆船会怎样?大多数人都否定的,因为那样做他们就丧失了将领英勇无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精神。如果连舰长和舰队指挥官都吓得躲到了甲板下面去,谁愿冒着风险在露天甲板操作风帆呢?谁来驱逐跳帮上来的敌舰水手呢?谁来支开熊熊燃烧的火攻船、扑灭战舰上的火苗呢?

于是,舰长和舰队指挥官必须站在后甲板上露天的位置,这里是当时战舰尾部开始朝上翘起的地方,露天甲板上的大多数水手都在这片甲板的前方操作前桅杆、主桅杆上的风帆缆绳,操作露天炮位,时刻处于将领的注视下。随着尾部升高,指挥官立足的后甲板比水手们工作的舰首、船体中腰的露天甲板高出半层甚至一层,就像搭建了一个舞觉得船会在大海里随着水流漂流,实际上,无风的时候帆船根本无法移动。在没有海流流经的地方,海水一般只是波动,本身并没有移动,船只会上下颠簸,没法离开原地。于是英荷舰队就这样停在原地干瞪眼。

指挥官站在后甲板上

快11点时,渐渐有了风,双方立马开始了第三次交锋。此时,英国舰队以艾思璩“王储”号打头,荷兰舰队打头阵的是德·鲁伊特分队前卫小队范·内斯的“赫拉尔兹贝亨”号。双方照面后一阵对轰,“赫拉尔兹贝亨”号的小队抢到了上风,“七省”号及后续纵队被英国舰队截断去路。见状,德·鲁伊特强令“七省”号穿插进入英国队形前后两艘战舰之间不足百米的空隙,打开缺口后带领荷兰舰队占据了上风。这个操作其实相当冒险,因为以风帆战舰的特性,很难保证不撞上英国战舰。风帆战舰航速慢,无法随意提速,而且使用的还是沿海小艇那种粗陋的船舵操纵装置,转弯很不灵活。以3—5节的航速,不到一分钟就有一艘英国战舰从“七省”号面前横穿而过,要抓住合适的当口从两艘英国战船中间钻过去很考验舵手。不过,“七省”号上的艄公及助手们有丰富的驾船经验,成功带领“七省”号在英国队形中冲开一道口子,后续舰只紧随着鱼贯而入,荷兰大部队终于冲到了英国纵队的上风。

机不可失,占领上风的德·鲁伊特舰队立刻压迫英国舰队。待“七省”号靠到蒙克主分队附近时,他下达了“全面出击”的命令,也就是荷兰各舰按照自己的情况转向,同时扑向英国舰队,打荷兰一直擅长的近战围攻战术。然而就在这时,德·鲁伊特在下风东南方向听到了不合时宜的隆隆炮声,他明白,一定是某支荷兰分队正在拼命挣扎——特龙普的12艘大型战舰又掉了队,他们被英国人长长的纵队隔绝在了下风处,可能有被英国人围攻覆灭的危险。

如果放任不救,特龙普可能覆灭。面对蒙克的大部队,德·鲁伊特和艾弗森两个分队现在就算合在一起,也没有绝对的数量优势。就算两个分队现在全面出击,也不见得能获得压倒性胜利。面对稍纵即逝的战场优势,德·鲁伊特别无办法,只能领着他的分队冒险截断英国战列线,再次穿越火线,跑去营救特龙普。他及时收回了全面出击的命令旗,似乎也没造成什么混乱给英国人可乘之机。救特龙普的危险很大,因为位于上风处的英国纵队可以随意机动,在荷兰的散乱阵型中寻找薄弱点,来个局部夹攻。因此,德·鲁伊特不得不再次分散兵力——荷兰必须在上风处留下一支恐吓力量,以免英国人妄动。假如英国人集中全舰队去进攻任何一支荷兰舰队,就有可能遭到留在上风处的荷兰分队发起的冲锋。

无风时帆船寸步难行

可是战场最怕指挥混乱,“七省”号突然调头驶向下风,其他舰长将怎样领会德·鲁伊特的意图呢?德·鲁伊特的“七省”号之前,还有范·内斯小队和德·利弗德小队。如果德·鲁伊特直接让“七省”号调头再次切断英国纵队,那么这两个小队就不知道该怎样行动——战场上最基本的行动规则是跟随位阶高的旗舰,模仿它。范·内斯小队和德·利弗德小队已位于“七省”号上风处,看到“七省”号驶向下风处,可能会不知所措。所以,德·鲁伊特决定将计就计,让范·内斯和德·利弗德留在上风处威胁英国舰队。然后他再挂出令旗,让剩余的舰队整体顺次转向。

荷兰顺次转向的信号传递方法是,一艘船快完成转向时,后一艘船开始转向,并重复舰队指挥官的命令挂出转向信号旗。范·内斯和德·利弗德两个小队很快完成了转向,转到和跟英国战列线纵队相平行朝东南航行的方向。这时,德·鲁伊特才挂出“跟随旗舰”的信号旗,同时转弯朝下风处冲去准备横切英国纵队救援特龙普。“七省”号后面追随的鹿特丹分队剩余战舰以及小艾弗森的泽兰-弗里西亚分队的一部分,都追随了德·鲁伊特。小艾弗森带领泽兰-弗里西亚分队的剩余舰只转向上风处,与范·内斯和德·利弗德两个小队会合。就这样,一支有相当实力的上风舰队与英国纵队同向航行,英国人势必就不敢贸然围攻德·鲁伊特和特龙普了。普了。

17世纪的操舵装置

“七省”号一头扎进福尔摩斯的后卫分队,福尔摩斯只能给“七省”号让路。如果福尔摩斯敢不让路,那么德·鲁伊特带领的荷兰舰队大部将集中包围福尔摩斯分队,这样,处在东南方下风位置的蒙克主分队和艾思璩前卫分队将暂时无力驰援,而刚跑到上风位置的范·内斯、德·利弗德、小艾弗森都可以顺风而下,包围福尔摩斯分队,福尔摩斯就会遭遇到比特龙普更加危险的局面。

对德·鲁伊特这番临场应变的舰队机动,后世多有争议,争议的起点在于法国3名观察员之一的德·吉什(de Guiche)留下的记录,他认为范·内斯和德·利弗德是自作主张转向的,因为他们的支队此时航行在荷兰舰队的最前端,此时他们已经冲到英国舰队的尾部,为了展开下一轮交锋,转向是必然的,而荷兰方面花了一上午才争抢到上风位置,不能轻易放弃,所以他们可能是自己要留在上风位置威胁英国战列线单纵队的。总之,在指挥通讯方法极其落后的古代战场上,指挥官之间的默契最为重要。

中午时分,德·鲁伊特回救特龙普

现在回头看看正待救援的特龙普分队。他们到底是怎样被挤到下风处的呢?关于这一点,记录不一。除了中将梅珀尔的旗舰成功从英国纵队中间挤到了上风处,其他舰只都退避下风处。特龙普分队此时仍有10艘战舰。面对这些被孤立的敌人,英国人仍被战列线纵队阵型束缚着,不敢贸然脱队去对付特龙普。但随着英国舰队朝东南方向前进,每艘经过特龙普分队的英国战舰都朝这10艘战舰喷射铁球炮弹。很快,特龙普阵中有四五艘大船的桅杆、索具都受到了毁灭性打击,丧失了机动能力。下风处的敌人丧失了机动能力,这正是使用纵火船的好机会。机不可失,英国人立刻放出了2艘纵火船。一艘缠上了范·德·胡斯特少将的旗舰“斯皮尔格”号,旋即被该舰上无畏的水手们给支开了,其火势也得到了控制。另一艘纵火船则钩上了倒霉的“慈爱”号,就是前一天跟特龙普的旗舰“荷兰”号相撞的那艘。“慈爱”号的火势很快失控,最终焚毁。

大部分英国舰只都没有脱队围攻特龙普,但前卫分队的前卫小队在约旦中将的带领下准备围歼特龙普分队。刚才第一艘纵火船,可能就是约旦的旗舰“皇家橡树”号放出的。“斯皮尔格”号摆脱了纵火船后,虽然火势得到控制,但接下来遭到3艘英国战舰的围攻,主桅杆倒塌,阵亡30多人。不一会儿,这艘船就被轰得满身破洞,3根桅杆几乎全部倒塌,周围海面全是残断的桅杆、缆绳和帆布。范·德·胡斯特少将也中弹阵亡。特龙普麾下的其他战舰都落到了差不多的境地。

但“斯皮尔格”号、“自由”号等战舰最终还是没有落到“慈爱”号那样的悲惨结局,因为德·鲁伊特已经赶到。“七省”号虽然火力只相当于英国的二等战舰,但对阵约旦旗下的三等、四等战舰,威慑力还是有的。约旦小队此时可能只有七八艘战舰,而跟随德·鲁伊特的战舰据战场目击者记录有18艘,记录者还是“羚羊”号的副官。“羚羊”号这下遭了殃,全船共190人,死亡30多人,舰长阵亡。副官的记录显示船上血流成河,桅杆纷纷倒塌。

德·鲁伊特的救援舰队将已经丧失机动能力的特龙普支队和英国战列线隔离开来,便不敢继续为难知难而退的约旦小队。

特龙普大难不死,但他的第三艘旗舰“乌特勒支省”号此时早也成了桅杆全断的废墟,在波涛中随波漂流。他不得不去寻找第四艘旗舰,可能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他登上了舰队旗舰“七省”号,水兵们用一阵欢呼欢迎他活着归来。但德·鲁伊特却拉长了脸说道:“现在不是欢呼的时候,这里应该有眼泪。”半个多小时前,德·鲁伊特占据了优势阵位,正准备发动一次有把握的全面进攻,运气好的话可以压垮英国舰队,创造决定性战果。可是现在呢?特龙普麾下颇有战力的大船都成了废墟。荷兰舰队散布在英国战列线下风处,很可能被英国舰队夹攻。

韦德笔下的“自由”号(Vrijheid),是17世纪50年代建造的大型双层甲板战舰,属于特龙普分队被轰成废墟的几艘大船之一

此刻,站在“七省”号后甲板上朝东南方向望去,德·鲁伊特仿佛能看见“王储”号舰首高傲的金色骑手正投来杀气腾腾的目光。“王储”号是三层甲板的一等战舰,地位特殊,其舰首雕像是一名骑着马的骑士,马蹄踩着恶龙等象征敌人的怪物。

“王储”号身后是英国前卫分队阵型严整的一列纵队,再往后,蒙克分队的一艘艘战舰在太阳光下金光闪闪,它们正有条不紊地顺次转向北方,英国战列线准备夹攻德·鲁伊特和特龙普。但英国人后续的动作让荷兰人松了口气,英国人满足于继续维持战列线,而没有像一个小时前德·鲁伊特那样打破阵型,全面进攻,这让“七省”号上随行的法国观察员也感到疑惑。也许德·鲁伊特决心救援特龙普时在英国舰队上风位置留下的舰队起了作用。范·内斯见到英国前卫分队艾思璩开始朝北面转弯后,也率领荷兰舰队在艾思璩外线画了更大的弧线,既保持住上风位置,又能伴随艾思璩转弯,可以说是周全的围堵阵型。见范·内斯从艾思璩南面出现,德·鲁伊特不敢怠慢,他抓住时机,南下与荷兰舰队大部会合。到12点左右,荷兰人再次合兵一队,英国人不得不眼瞧着战机在眼前溜走。

遭受重创的战舰

这次援救让荷兰蒙受了不小的损失,特龙普分队中将范·德·胡斯特牺牲,虽然他的旗舰“斯皮尔格”号得以保全,1661年刚造好的大船“慈爱”号被焚毁,大部分舰员跳船溺毙。“慈爱”号的舰长虽然获救,但在下午的交手中被击毙。特龙普旗下其他幸存下来的大船也有两三艘受损严重,只能拖回泽兰省维修。特龙普麾下的几艘大船合计阵亡了300多人,可能大部分是“慈爱”号上跳船的水手。

战事暂时告一段落,双方舰队开始脱离接触,英国向北、荷兰向南航行。趁此机会,英国的信使小船穿过硝烟弥漫的战场,冲到“七省”号面前,用仅有的6尊小炮对其施放了彰显战斗意志的一轮齐射后归队。然后,三位青年贵族组成的信使团登上蒙克旗舰“皇家查尔斯”号,将查尔斯在5月30日召回鲁伯特亲王分遣舰队的消息交了上去。蒙克既欣慰又忧虑,因为信件和在场的信使都没有提及,鲁伯特亲王有没有接到信,做了什么回应——现在没人知道亲王在海峡的什么位置,有没有遭遇到传闻中准备与荷兰人会师的法国舰队。

战斗暂停期间,脱离接触的双方都在整队。荷兰方面,德·鲁伊特的主分队仍然充当舰队前卫。特龙普手里可能只剩5—7艘能用的战舰了,也就是说他已经跟一个小队指挥官差不离了,不过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找到一艘新旗舰。他从“七省”号下来后乘着小船,朝自己的阵位徐徐而去。

特龙普乘坐的小船经过了鹿特丹分队,就到了小艾弗森麾下实力雄厚的泽兰-弗里西亚分队。老艾弗森昨晚阵亡后,他的将旗不倒,由旗舰“瓦尔赫伦”号舰长小艾弗森代理泽兰-弗里西亚分队上将。特龙普靠驳“瓦尔赫伦”号并登上该舰,要求升起他的将旗,把该舰作为他的旗舰。他的逻辑是,如果荷兰舰队论资排辈,他比小艾弗森资历老,现在老艾弗森为国捐躯,按照资历,也该他作为泽兰-弗里西亚分队的上将,还轮不到小艾弗森。可是在地区独立意识严重的荷兰联省共和国,这简直是开玩笑。小艾弗森愤怒地拒绝了特龙普的请求:“泽兰舰队旗舰是不可能交给阿姆斯特丹海军部指挥的!”特龙普愤然向舰队的“下游”而去,他能提出这样明显不符合习惯的要求,可见他手下已没什么像样的大船了。他只好登上手里仅剩的大型战舰——有72炮的荷兰二等战舰“古达”号(Gouda)。

此时,荷兰方面,德·鲁伊特还剩58或57艘可用的战舰;英国方面,蒙克号称有43艘能战的战船,实际上,很多像“羚羊”号这种比较弱的小型双层甲板战舰,在遭到德·鲁伊特的救援舰队的炮火洗礼后,落到了只能勉励维持的状态。经过两日的战斗,双方许多战舰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战损,有的外观看起来没受多大损失,却得依靠友舰拖带才能回港口维修,有的外观看起来已经形如废墟,却还能跟随舰队行动或自行返回港口维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首先,风帆战舰有船体和船体上空的桅杆、横桁、风帆、缆绳这两大部分。大型战舰的船体是厚重的橡木船壳,可以承受持续的炮火轰击,就算外壳满是破洞,也很少瘫痪。与此相反,英荷的小型双层甲板战舰船壳比较脆弱,遭到持续投射的大量炮弹捶打后,容易瘫痪,只好脱队、返港。

船体上空的风帆、缆绳、桅杆则有自己的特点。炮弹就算轰断了个别的缆绳,轰烂了个别的风帆,也破坏不了战舰的机动能力。开战这两日,双方炮击时一直保持着百米以上的中远距离。为了击中敌舰,炮口稍稍仰起5度左右,加上发炮时战舰自身的摇晃,大部分炮弹飞得高,飞进了敌舰头顶的桅杆、横桁、风帆、缆绳里。这种交火持续一段时间后,就会有少数战舰的桅杆、横桁、风帆、缆绳多处受损,甚至桅杆被轰塌,暂时丧失机动能力。这种状况当时叫“被瘫痪”(Crippled),因为很容易被敌人包围、跳帮、俘虏。

这种情况下,即使船体、火炮完好,人员充足,战舰最好也先离开战列线纵队,与敌舰脱离接触,进行战场抢修,而不是继续战斗。当时的战舰一般都自备有相当多的备用帆布和缆绳,甚至有备用的轻木杆来加固、替换损坏的帆桁。如果战舰的3根桅杆以及“首斜桁”从根部折断,不管战舰船体、武备、人员的受损程度如何,都应该不再参战,而应迅速回港替换桅杆。这种简单的桅杆替换与修复千疮百孔的船身所需要的时间相比,完全不算什么,甚至能赶回来重新参战。如果战舰桅杆倒塌还继续坚持战斗的话,这艘战舰就可能成为敌人火攻船和跳帮队的战果。

“古达”号

战斗结束后带伤返回的战舰

总的来说,远距离试探性交火主要毁伤帆船的机动能力,近距离决战主要损伤帆船的战斗力。

12—13点,趁着双方脱离接触,“羚羊”号等受损严重的战舰开始进行抢修。半个多小时后,双方再次交锋,英国朝东南冲,荷兰与之相反,重演上午的穿插对决,只是没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战果。这种远距离射击能否给对方战舰的桅杆造成致命一击,全看运气。此刻,走运的是英国人。当这例行公事般的纵队对穿即将完成,荷兰前卫分队即将和英国后卫分队脱离接触时,英国后卫分队中一艘船打出来一发跟着感觉走的炮弹,鬼使神差击中了“七省”号的主桅杆,该桅杆轰然倒塌后,“七省”号至少需要几个小时才能竖起一根临时桅杆来。

“七省”号暂时丧失了机动能力,不得不退出作战。范·内斯的“赫拉尔兹贝亨”号朝“七省”号驶来,询问“七省”号的情况,并要求德·鲁伊特登上该舰,也就是请舰队指挥官立刻更换旗舰,继续指挥舰队行动。德·鲁伊特予以回绝,表示他要留在“七省”号上监督抢修,并尽早回到战斗序列,在此期间,荷兰舰队指挥权暂时由范·内斯代理。

德·鲁伊特此举在后世多有争议。争议还是由法国观察员德·吉什的记录引发的。德·吉什认为德·鲁伊特太爱惜自己的名誉,作为常胜将军,上午紧急回救特龙普的行动可能让他觉得在今天的战斗中,上天没有庇护荷兰人,让范·内斯代理指挥权,就是为了可能出现的不利后果不毁他的一世英名。这算不算过度解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吧。

如果让笔者揣测德·鲁伊特的心,会是这样的:德·鲁伊特深知荷兰海军上下纲纪涣散,没有中央集权式指挥系统,战场的局面全靠士兵的士气来维持,一旦没了士气,作战受挫后全局崩溃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七省”号是新服役的大船,船尾山墙上7个省的徽章团结在荷兰盾徽周围,作为舰队旗舰具有高度感召力。让全舰队看到“七省”号再次回到战斗序列,对维持舰队士气是最有效的办法。同时,自出航以来,德·鲁伊特也许就对主持“七省”号日常事务的那3位舰长不放心,他担心自己更换旗舰后,“七省”号迟迟无法归队;特别是上次战斗后,有4艘没被炮战损毁的战舰以拖曳英国俘虏舰、特龙普的受伤旗舰为由,擅自脱队回了荷兰,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目前已经失去机动能力的“七省”号上,荷兰舰队的士气可能会一落千丈——“七省”号如果返港维修,在不少人眼里就是主帅已经放弃了战斗意图。

也许,德·鲁伊特只是对新旗舰爱不释手,蒙克对帆、缆绳严重受损的“皇家查尔斯”号也是钟爱有加,他也没有更换旗舰,而是带队暂时和荷兰舰队脱离接触,驶向西北方战场抢修。当然,历史的细节非常丰富,禁得住多角度的解读:蒙克的外形特征是胖,加上年纪大了,不想更换旗舰的原因也许是不想攀爬船帮。“皇家查尔斯”号的船帮高八九米,很陡,与古代城墙差不多,蒙克大腹便便,应该是很难爬上去的。为了方便年事已高、行动不便的舰队指挥官登舰,英国三层甲板战舰一般在第二层甲板左舷开有一扇长官登舰门,这扇门在第七、第八个炮门之间(从前往后数),有装饰华丽的挡雨门楣,门下有铺设到水线附近的梯级。蒙克登舰时,恐怕还要选几个年轻力壮的水手站在梯级一侧组成扶手,供其抓握。如果蒙克胖得上不了船的话,就只能用结实的木桶或箩筐通过缆绳和滑轮组吊上船了。

与德·鲁伊特、蒙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特龙普不愿放弃战场指挥权,目前已四次更换旗舰。关于舰队司令应不应该更换旗舰,舰长应不应该与舰同沉,当时还没有一种既定的判断模式。海军与国家民族荣誉似乎还没有深深纠缠在一起,做出牺牲的人会得到赞颂,惜命而不愿殉职的人还能够继续为军队和国家效力。

德·鲁伊特把指挥权交给范·内斯后,“七省”号独自留在东南方向原地抢修。范·内斯率领荷兰舰队转向西北方向,英荷双方的纵队头对头冲锋再次开始。到17点,双方已经完成了两轮交锋。风势不错,海面也没有大浪,这正是炮击的良好天气。

双方都不敢再采取上午那种激进的穿插。特龙普近乎灾难的遭遇使荷兰人明白,哪怕一两个小队被对手困在下风,也会打乱舰队指挥官的整体布局。更重要的是,荷兰人认识到,胜利的天平正在向他们倾斜,他们有数量优势,只要双方继续进行保守的舰队对轰,英国就会在多轮炮击后败下阵来。这也是荷兰愿意采取头对头交锋的原因:虽然命中率低、浪费弹药,但每艘荷兰战舰能打到所有英国战舰,如果双方采取平行同向纵队对轰,双方战舰两两厮杀,由于英国舰队数量少,就会有些荷兰战舰找不到可以轰击的目标,己方的数量优势就发挥不出来。英国人也认识到了此时的不利局面,不敢贸然行动,他们只求维持上午占据的上风优势,但不敢借这个优势打破单纵队阵型,朝荷兰舰队发起总攻。这样,尽管荷兰处于下风位置,却可以凭借数量优势在多轮对冲后打垮英国人,蒙克败退只是时间问题了。

不出所料,17点的炮击战后,英国战阵又减员了。雇佣武装商船“忠诚臣仆”号(HMS Loyal Servant)被一旁待命的巡海快船拖回港口维修,蒙克舰队还剩41艘战船。等到18点左右,荷兰又发起对冲交锋时,英国舰队已接近崩溃。等到勉强熬过交锋,双方纵队彼此分开时,英国人听到了绝望的放空炮声,开炮的是有48炮的四等战舰“黑鹰”号(HMS Black Eagle)。该船首尾的战旗下方挂出了一溜麻绳絮,等同于今天的“SOS”,表示该舰已经不能航行,行将沉没。英国后卫分队指挥官优布少将急命他的座舰“鲁伯特”号派舰载小艇去营救。

“黑鹰”号在这次交火中不幸被荷兰舰队隔绝在了下风处,该舰奋力归队,与荷兰舰队中的多艘战舰遭遇,屡遭炮轰。由于该舰迎风一侧的船体翘出水面,迎风舷水下船体被荷兰战舰打出了许多大洞,当该舰转弯准备归队时,这些大洞随着船体朝向的变化没入水下,一时间进水失控,行将沉没。

该舰舰名“黑鹰”暗示了这是一艘俘获舰。这艘船是1658年福利西亚海军部建造的,1665年在洛斯托夫被英国俘获,因为舰艉山墙上的格罗宁根(Groningen)双头鹰盾徽而被英国人叫作“黑鹰”号。覆灭“黑鹰”号的是荷兰二等战舰“荷洛夫”号(Geloof),该舰和中午被焚毁的“慈爱”号同为1661年建造的新锐大型战舰。据说,“荷洛夫”号一轮方向刁钻的齐射就将“黑鹰”号迎风侧水线下的船体打出了许多大洞。除了“忠诚臣仆”号、“黑鹰”号,英国另有没法确认舰名的4艘大型战舰也因不能继续支撑而离队返航。

19点多,蒙克召集部属到“皇家查尔斯”号召开作战会议,没人带来好消息。许多二等、三等战舰船体已经吸收了大量伤害,帆、桅杆、缆绳损坏严重,而且持续两天的战斗让每门炮配置的40发弹药开始见底。更打击英国人士气的是,第一天17点擅自脱队去追击“彩虹”号的那12艘战舰出现在了南面的海平线上。英军中不少人已经把早上特龙普分队和德·鲁伊特主队的再次会合误当成了荷兰派来的第一批增援力量,这时又看到了“第二批”增援力量,可想而知他们的心情会有多糟。实际上,这批战舰根本没能在夜幕降临之前加入荷兰战斗序列,但它们归队带来的心理压迫,足以让蒙克做出撤退的决定。

英国在最后一次对冲炮击战中从东南向西北航行,荷兰人则一路冲向东南。所以英国人要撤退也很容易,直接往西调头可以回航泰晤士河口的锚地,只是正西方有块浅滩要避开,也不知道英国战舰的导航员们是不是已经明确了这片浅滩的位置,各舰纷纷以西北稍微偏西的方向前进。为了保护遭受重创的战舰,舰队中情况尚且良好的14艘战舰按照蒙克的命令落到后面,和舰队旗舰“皇家查尔斯”号共同组成一道坚实的后卫墙,应对荷兰人可能的追击。就在预备撤退时,弗里西亚海军部建造、后被英国俘虏的战舰“圣保罗”号(HMS Saint Paul)也因为进水太多被迫弃船,该舰艉楼山墙上是圣徒保罗的浮雕像。

大风让船体倾斜,上风一侧船底高高翘出水面

似乎形势还不够坏,剩下34艘开始撤退的战舰中还有6艘已经被轰得接近废墟,短时间内无法再次整备出战了。这样能在外海紧急抢修然后再次返回作战的只剩下28艘了——好在其中尚有15艘能战的大船。这时能够挽救英国败局的唯一希望就是鲁伯特亲王突然返回,可到现在还没人知道他在何方。

此时,荷兰舰队正朝东南方行使。感知战场形势,历来都是临阵指挥中最关键的一环,范·内斯就没有及时注意到英国在改变阵型,准备整体撤退,因为英国撤退的方向跟刚才两支舰队交战时的大致航向几乎没有区别。从远距离观测,根本看不出英国人在转向。结果,当范·内斯确认了英国人撤退的企图时,双方舰队已经相距四五海里了。这时,范·内斯如果下令全体战舰同时转向,荷兰人还有可能和英国舰队保持接触,进而获得决定性战果。不过,范·内斯选择稳健,因为大局已定,荷兰人只要维持现状即可。不巧的是,他发现英国新动向前才挂出要求舰队从东南方顺次朝北面转向的旗语,如果战舰一艘接一艘这样转过来,肯定会错失追击的良机。但这“旗语已经打出”的既成事实给了他一个理由——经过两天的疲劳作战,这时应该避免信号错乱,以免造成舰队大规模混乱和友舰相撞事故。

20点,夜幕开始降临。海风很快停了下来,两支舰队再次停在水中,英国在西北、荷兰在东南,大体相对位置还和昨晚一样,只是英国舰队已遭重创而荷兰舰队的数量优势更加突出。幸运的是,英国和荷兰舰队之间有几海里的距离,不管风向怎么变,英国人都能逃回锚地。风要是从东面吹来,追击的荷兰轻型小船因航速比英国战舰快不出1节,几小时也不一定能追上,可谓望着山跑死马。风向要是如前两天一样从西边吹,双方都逆风航行,荷兰人在一天之内追上英国舰队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荷洛夫”号

“圣保罗”号

英国塞满重炮的战舰这时步履蹒跚,而且机动性能越来越差,已经捉襟见肘的弹药也让人们对还能否继续作战产生了怀疑。而尚能战斗的水手听到战舰最下甲板传来的那一阵阵绝望的惨叫声时,只能向上帝默默祈祷。每艘战舰的最下甲板都躺着三四十名肢体受伤,已经或者正待截肢的伤员,海浪摇曳战舰,每摇晃一次就带给水手一阵痛。似乎只有休克或死亡,他们才能获得解脱。

这天,双方进行了多次对冲交锋。

荷兰方面的损失如下:大型战舰“慈爱”号被英国纵火船焚毁,包括“乌特勒支省”号和“斯皮格尔”号在内的6艘大型战舰遭到重创,其中2艘不堪再战,于是2艘40炮的小战舰把它们拖回港口维修。因此,这天的战斗结束后,荷兰有5艘战舰离开了舰队。

英国在上午的第二轮冲击结束时,已有7艘战舰遭到重创而返航;11点,使用了2艘纵火船;下午最后两次对冲炮击战后,1艘武装商船返航、2艘小战舰进水失控后沉没,另有4艘遭到重创在18—19点返航,剩下34艘战舰中需要返航维修的有6艘,其余尚能继续战斗的战舰中有13艘可战地抢修,15艘大船可与荷兰舰队正面对抗。这一天,英国战舰有12艘遭到重创离队、2艘沉没、6艘遭重创即将回航。对英国人来说,这真是煎熬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