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跨期选择概述

人的全部本领无非是耐心和时间的混合物。

——奥诺雷·德·巴尔扎克

是否购买医疗保险？

是否注射疫苗？

是否使用牙线清洁牙齿？

选择吃蔬菜色拉还是甜点？

是否进行体育锻炼？

发了奖金，是买一款新手机还是放到养老金账户里？

……

这些看似不同的选择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需要对近期和远期（或现在和未来）的结果进行权衡和取舍。比如，购买医疗保险需要现在花较少的钱来避免未来有可能的（因患疾病）花费较多的钱；注射疫苗需要忍受现在去医院的麻烦和打针的疼痛，但是可以减少未来感染疾病的概率；使用牙线清洁牙齿于现在是种麻烦，而于未来则使牙齿更健康；吃甜点而非蔬菜满足了现在的口腹之欲，却不利于长久的身体健康；进行体育锻炼于现在耗时费力，却对未来的健康有利；奖金用于现在购买手机则减少了年老时的消费。

对于这类选择，研究者称之为跨期选择。在传统的跨期选择研究中，研究者假设决策者把未来各期结果的即刻效用折扣到现在并累加。跨期选项的价值V可以用下面的公式表示：

其中，F（d）为折扣函数，d是延迟（在这里d是离散型数据，d=0、1、2、3、4……单位可以是秒、天、年等。d也可以表示成连续型数据。为了简单起见，本书假设d是离散的），即当前和消费时点之间的时间间距。其中F（0）=1，即在现在这个时点结果效用函数为1。c（d）指在d这个延迟的时点消耗的资源，u［c（d）］是从该消费中获得的瞬时效用，即在消费那个时点获得的效用。

假设某人面临如下选择：

A：一周后享用越南餐，两周后享用法国餐。

B：一周后享用日本餐，两周后享用日本餐。

那么按照式（1-1），选项A的价值V_A为F（1）u［c（越南餐）］+F（2）u［c（法国餐）］；选项B的价值V_B为F（1）u［c（日本餐）］+F（2）u［c（日本餐）］。决策者将依据V_A与V_B之间的价值大小进行选取。

这个看似简单的假设（即决策者把未来各期结果的即刻效用折扣到现在并累加）以及相应的公式其实包含了行为决策和微观经济学中重要和常见的概念——效用和折扣。那么什么是效用？我们可以把效用理解成主观的价值。第2章“效用的前世今生”详细阐述了关于效用的来源和争议。那么什么是折扣？折扣意味着对结果的效用打折了。在风险决策领域，如果决策者面临一个80%的可能获得100元的游戏，那么决策者会觉得这个游戏的价值不如肯定获得100元。如果你询问他们愿意花多少钱参加这个游戏，一般他们都会回答一个小于100元的数值。这意味着他们因为80%的概率而对100元的主观价值打了折扣。相似的，在跨期选择领域决策者会因为收益或者损失的结果的延迟而对这些结果的主观价值打折。比如，决策者可以在一个月后得到1000元，但是他可能更愿意现在获得800元而不是一个月后得到1000元。这意味着，一个月后的1000元的主观价值因为延迟而被打了折扣。

跨期选择的规范模型——折扣效用（discounted utility，DU）模型进一步假设折扣函数为指数函数（因而DU模型又称为指数模型），从而确保决策者在各个时点的折扣率是恒定的（各个决策者之间的折扣率可以不一样，但是同一决策者的折扣率在不同时点是一样的）。然而，我们在第4章“跨期选择规范模型的公理及其违背”可以看到规范模型隐含的一些公理经常被违背，个体也不是具有恒定折扣率，他们的折扣率往往受到情绪（第6章“情绪和跨期选择”）、社会（第10章“社会环境中的跨期选择”）等因素的影响。关于这些因素的研究其实是以一种实证的方式对历史上跨期选择的一些观点进行复述，因而在第3章“跨期选择研究的历史”里我们将重温跨期选择研究的历史。然而，当代研究并不仅仅是对跨期选择研究一些主题的复述，其中有些已经激进地背离了传统研究基于折扣的思路。比如，某些研究认为决策者跨期选择的心理过程并不是折扣，而是权衡选项之间在结果维度上的差异与延迟维度上的差异（Scholten et al.,2010；江程铭等，2016；刘洪志等，2015）。笔者将在第5章“跨期选择理论”中介绍各种不相同的理论，或许这些理论都摸到了“大象”的某个侧面。

在行为决策的研究里，损失结果往往异于收益结果，跨期选择也不例外。笔者将在第7章“损失的跨期选择”中探讨其独特的心理机制。跨期选择和风险选择曾经因为有很多相似的现象而被认为是相同的心理过程，本书将在第8章“时间与风险”中探讨这两个概念的关系。

大多数跨期选择理论的构建是基于单时点结果，而最近的一些研究发现了多时点结果与单时点结果跨期选择的差异，本书将在第9章探讨“多时点结果跨期选择的心理机制”。理论的检验和构建离不开科学的研究方法，第11章“跨期选择研究的范式和方法”将探讨这个主题。

本书的最后一章“跨期选择研究的应用”，把理论放到实践中去检验，并且用理论来推动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