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德里希·根茨论欧洲的政治均势[28]
迄今为止所有的一切都还存在吗?难道希望已经成了一种罪行吗?那不断迫近的预言难道已经成为现实了吗?不论在当下还是未来,对我们而言它就是此前所遭受的那些巨大的灾难,以及此前我们所承负的罪责。人类在最初之时如同充满屈辱与仇恨的梦游者,而此后则变成了一个精神高度紧张的先知,无时无刻都带着冷酷和凶恶,带着一种被压迫的反抗情绪从事,难道他们在灭亡尽头之时才能幡然醒悟吗?在这样一个语言混乱的时代,这令人恶心的镇压体系下——即所谓的“新的联盟体系”,会彻底排挤那个由我们的父辈殚精竭虑构筑而成的古老而辉煌的欧洲体系吗?地球上的各个国家虽然具有某种巨大的文化差异,但是他们同时又以如此惊人的方式结合在了一起,这是一个以共同信念组成的联盟,但是,这意味着个体化的彻底陷落吗?当我们面临沦陷而没有任何受救机会之时,德国是否应当努力促成一个更广阔的国家联盟呢?因为其他所有的一切,不论是其想要得到的,或者起初本可以得到的,都已经消失殆尽了。——这个崭新的联盟体系将涵盖德国当前领土的两倍,即包括荷兰、瑞士、西班牙、意大利在内的更为广阔的疆界。
这个问题需要某人来回答,在他手中掌握着我们岌岌可危的命运。当我们——这些昏厥无力、痛楚哀伤的观众,在被分裂地失去了力量之时,这将是我们最后得以辩护的资本所在,也是我们唯一能够享有的,唯一能够宣称的权利——因为我们的所见、所感以及所算的,是我们在最困楚境地中从未曾背弃的东西。——当然,这种期望的实现同时也是无比的困难。在这些时日中,我们一直处于失败境地,而这个拯救的方案却始终存在着的,为了能够让我们从中找到一条出路。尽管如此,这条出路并非如此清晰可见。因为这样一种联盟形态的总体形式,是所有共同体的共同体,是一个独立存在的宣称,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可能被公之于众。因此,当下的现状依旧不足以使人清晰地观察得出这样的结论。但是,我们必须铭记的是,绝对不能失望和灰心。只要这种联盟方式依旧能够运作,就依旧能够行使非凡的拯救功能。我们首先必须做的就是要联合起来,并且合乎目的地对世界纷争进行裁判,重整整个欧洲的秩序;就如同经由瞬间的考验而去战斗一样,就如同战胜邪恶侵袭的不懈努力一样,当我们从不间断的对抗当下危险的角度来看,我们必须在许多的期限中,运用无比的沉着去赢取这场战争。这并不是说,我们必须要去贯彻实行这样一个组织框架,以使得这个摇摇欲坠的围墙不致倒塌,因为这个建筑已然坍塌了;谨慎和激情的交织重叠,是对现存法律制度构成的最具威胁性的冲击,就如同一个人在无比幸福的状况之后的突然死亡一样,我们必须寻求稳妥的自我保护,而其责任就自然落在了寻找一条最明智的中间道路之上;我们要将四下散佚的重新联合起来,将当下陷落的重新调整起来,将当下已经死去的重新复苏起来,为此首先需要确定的是一个绝对稳妥的未来,其次才能去保证一个幸福的充满荣誉和生机的未来。当然所有的这些都需要政府来建立。[29]
如同我们在自己生命中必须承受生存或者死亡的考验,我们怀着无比忧虑的心情期待着命运的降临。虽则这是我们自身根本不能决定的,但是,当我们怀着充满生命力的相互信任,怀着互相理解的加强,或者破除种种可耻的胆怯,去除漠不关心之后付出真诚的献身精神之后,毫无疑问的,我们将进入一个良好的氛围中,在其中任何一个艰难问题的答案都不会被武断地做出,亦不会有人刻意地去破坏。如果当摄政者以及围绕在他们周围的那些辅政者不再蠢钝地令人绝望,或者那些与国家最高利益作对的人都能受到冷酷无情的惩罚,又或者那些目睹到他们的崩溃而幸灾乐祸的人不再志得意满之时,我们就能够获取令人满意的统治。他们必须比他们的族人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以及更多的智慧,以保护他们的人民不致落入死亡的威胁。可是我们应该怎样帮助我们的民众呢,当他们不能轻易地看出拯救背后的助力之时,当繁荣或者凋敝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毫无二致之时,当经由努力获得的自由对于他们来说还不如作为安宁的奴隶更好的时候,当他们对自己的权利比对自身的灭绝抱持更深刻忧虑的时候,我们应当如何?从这个角度而言,我们此前已经经历了最极端的事件——那个轻信狂傲的政治阴谋家已经在一个漫长的时间序列中,断绝了任何的艺术存活的可能,却使得那些可怕的鲁莽冒险者,跃上了历史的舞台。没有人跳出来嘲笑这些遮蔽了未来可怕状况的人,也没有怀疑他们,却都乐于接受他们热情鼓吹的自然权利。因为他们的存在,任何一种与其相悖的观点都遭到了无情的锁闭。“在这种政治局势下,人们被灌输教养成他们从前所受到的教育那样,完全冷静、冷血,并且温顺稳健,而最重要的是一定要保持倦懒无为的状态;那场曾被降伏的可怕风暴,将再一次将他们推到各自的睡床之上,使他们沉沉睡去。而整个世界的统治已经很显明地成了一种悖谬;法国是否多占领或者少占领一个省份、一个城堡要塞,这将无法由整个欧洲所决定;唯一所剩的就是这个巨大的政治军事强权;每一个不同的国家实体本应该拥有自己更多的道路、更多的领土、更多的人民,以及自己更多的收益,他们应该拥有自己的商业贸易组织,以及那些统计数据所表明的盈利;雷根斯堡[30]的自由决断的统治,实际上与威斯特法伦[31]统治下的繁荣稳定是同样好的;法国统治者已经重新获取了他们自然的疆界;但这个新的统治者实在是太过贪婪了,竟然想要超越这么一个自然的传统的国家界限,以攫取更多的领土;而目前在这双贪婪的巨手之前,还没有任何可以让他却步的力量,此外时间也将使得人们渐渐淡忘他的贪婪无度,甚而逐渐将其视为习惯计算。”——在这个令人昏昏欲睡,并且教人轻信的教条的引导灌输下,欧洲各国广大民众,甚至是政府宫廷都付出了自己惨重的代价。不论是此前在政治和军事上所犯的种种错误,甚而是上一场战役的巨大不幸。这些巨大的影响都造成了我们当下不可饶恕的堕落;这是一堂异常残酷的课程,我们在其中无能为力,甚至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分析理解我们的惨败,一切都尚未总结,一切都亟待解决。我们依旧记得最初的情形,当时,一个狂暴的专制独断,开始尝试跨越自然的领土疆界[32],却未被加以阻止。而后,一场又一场建立在互不信任基础上的无谓抗争,使得这个不幸一直成长为一种巨大的不幸。在其中,欧洲各国呈现出一种可悲的软弱无力,他们就仿佛是在某种松弛薄脆的材料中不断抵抗、折断而后又修复起来一样,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拯救、而到最终的失败。
而取得胜利的专制独断的法国统治者,借由一种表面的抚慰,不断用某种自然权利的信条[33]喂养着欧洲大众,并且不断促进其成长,直到一种新的哲学在他们当中形成。他们想要借此来隐藏他们真实的面目,而实际上任何肮脏的诡计是根本无法被遮蔽的。虽则再回头检视已经于事无补,但是那个常常被嘲笑的预言却已经被证实了,甚而是以一种确信无疑的方式被证实了。而在那百年之中维护了欧洲自由和平的体系,带着她的艺术作品、她伟大的宪法和法律、她所有确定的疆界划分、各种联合体和反联合体,被彻底地粉碎了。自此以后,那些虚假的希望也到头了,“这些国家,被划分成了完全不同的样子,他们的收入被攫取或者被赠与,民众更被丢弃在地”。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再是独立的王公、侯爵们了;这条从虚假开始到最终狼狈结束的道路,这个庄重的被公众接受的整一的统治,在漫长的日月年之后,到如今彻底终结了。所有的这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清晰,没有人再敢莽撞而行,即便是最愚蠢的人亦不敢如此。蒙蔽,愚蠢和狡诈已经被抛到了紧迫的未来之上,被当下的危险撕成了碎片;然而诡计的储物间依旧还未被耗尽。人们不再把那曾经可怕的预言当作怪物一般来进行蔑视,就如同书页上必备的故事一样,它将被视为一种不得不被忍受的罪恶而凸显出来。携同着这样一种令人绝望的趋势,时代的轻率终于止住了脚步。当今那个还有足够勇气的人,在压倒性的时代氛围中、在政治的商谈中、在社会的舆论中、在公共判决的方向和路径上,将作为一个清醒的观察者,不断追随时事政局,并将很快向世人证明——排除一切没有尽头的细枝末节,一个拥有真正的爱国主义和世界政治感觉的人,(在最高意义上两者都是一个)将要见证旧有的欧洲政治联盟体系的解体,并悲哀地发现欧洲各国的两极分化:其中的一个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选择,把大量的时间耗费在可耻的漠不关心中;另外一个则带着称心如意来观察着事态的变化。当然这样一种两极分化,同样也是其自身惴惴不安的表现,尤其在德国,除了两三个例外,在任何一个组织内部,都有人在公众场合对此大书特书。
这为数众多的漠不关心群体,很快就从额外的好处中尝到了自己的苦头。他们遭受到了无法慰藉的失败,导致了某种不可避免的厄运,最终陷入无穷的痛苦中。由于不可战胜的灾难,使得欧洲到了现在这个田地。她那古老的政治宪法几乎不能形成独立的断片,也不再值得人们付出更多来处理这许多事情,或者为此抗争努力。然而这样的颓局如今也制造了一种希望,每个人都尝试着,去拯救这种衰败,去创造一种对抗的效果,从而复兴这种希望;当这种期望的因素达到一种确信的高度,那么它的对立面就将退居劣势;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智慧提供了一种尽可能好的方式来进行抗争。它并不像其他方式那样去砸碎碉堡,而是希求尽早地解除武装;并非运用危险的数量来对抗战胜者,而是通过友好的宣告来拯救自身的利益。除此之外,我们还应当看清,威胁我们的并不只是此前那不可承受的失败。我们应当明白,各国军事力量的均衡只不过是一种大脑疯狂的表现;在任何情况下,法律的细节措施才能够收到最大的效果;不管是从一个法律体系当中得出的既成事实,还是从二十个法律体系中由自我控制得出的协调事实,都是为了统一步调的达成,在这个意义上来看,他们是一样的。在异国统治者的权杖之下生活,一个自为的宪法渴盼或者期望的东西,已经被君主政体混杂的食道绞碎,并行将被蔑视、忘却、推翻而成为对自身的攻击;但是,各国当地原初的摄政者们,依旧同上层的统治相联系,故而仍留在旧地;对于这些政治领袖们而言,不管他们是从旧的还是新的血统中衍生而出,不管他们是被称作总统、首相还是国家行政长官,或是国家领导人、国王之类,究竟是什么使得他们能够凌驾于臣民之上呢?究竟是什么才是没有人能够从他们的臣民手中劫掠的呢?对每个普通民众而言,最值得期待和守护的东西,就是房子、地产或者其中的一个部分、他们所继承而来的或者是他们购置来的财产;如果失去了这些私人的财产,一切将会变得多么可怕。没有哪一个暴君能够掠夺这样的财产。过去的生活实际上就是物质财产本质上的享受、餐桌上以及爱情中的享受、音乐、戏剧、一个好的演出、一个令人愉悦的聚会、一场惬意舒适的睡眠……其他的一切都只是附属品而已;与实际的益处相比这更像是一种幻想般的享受;当他们对民众而言只是一种适度的奋斗享受之时,不要去驳回或者抵制他们。虽则某种自我牺牲会逐渐消失,但是应当允许人们经过这种人生的过程,而得到本质上的益处,在其中人们会不断向前,即便要面临种种危险的境地,他们也不会退缩。他们不会因为挫折而悲叹,因为他们在本质上依旧存留着一种益处。
为了达到这样一个经过重重抗争而获取来的新的联盟体系,需要每一个人为此好好思考,我们应当努力落实每一项不会带来恐惧的措施。因为在这其中,我们还必须解决许多问题。例如,我们还缺少一个共同体的必要基础。因为在每一场理智的争论之后,都应该为其确定一个最终良好的立场。这对于生活在各个国家中的每个人来说,是如此的卑微和软弱无力。因为除了通常意义上的生活需求,以及那些更高程度上的东西以外,他们依旧被笼罩在国家的荣誉之下。为此,一个值得尊重的名称,一部独立有效的宪法,作为一个真正国家联盟体系得以确定的重要部分,向人们发布了一份正式的宣言。这种真实必须被感知,所有那些曾被顽固反对的,将不再被强迫。但是,一旦一个民族,或者一个时代,深深地陷入某种自私的渴望,当无耻的大多数,都堕落到了一个退缩的视野之时,他们将会漠视所有的公共利益,而祖国就只能成为一个没有意义的名称;当一个自为存在的价值,建立在狭隘的基础之上,并且缺失任何公共利益之时,自由和尊严的损失将不可避免。我们就不再拥有任何机会,去呼吁一种尊贵的存在了;奴隶制已经结束,虽然还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压迫存在;国家已经解体,虽然他们依旧还在互相支持;第一场试验性的大灾难之后,他们不再拥有足够的力量,堂而皇之地宣称他们自身的存在,而只能将幸福委托给某种感激。
从这个角度而言,那些无条件地为征服镇压和统治辩护的人,不论他们是否具有可信的立足点,也不论他们出于什么样的人群,与另外那些即便还有微芒胜利希望,依旧充满胆怯和恐惧的人一起,组成了一种团结一致的形式。此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种全球控制——自此之后,欧洲各国的国家利益,他们的政府形式、他们的法律、他们的优先特许权、他们那已消失了的宪法以及紧随其后的他们的最内在的国籍和民族、他们的风俗、他们的民族个性、他们的精神传统(或多或少的)、他们的语言,全部都受到了损害,以致最终他们将要失去他们民族自身存在的特性。而他们的家庭财产、商业贸易、家庭关系、私人安全保障和自由也将被消蚀、被损害,最终被灭绝。这一点是非常清楚的,并且也是易于理解的,我们几乎能够在旧的或者新的历史书写中毫不费力地看到这样一点。当下围绕整个欧洲的状况,不仅仅是帝座和尊严的垮台,还包括了法律和国家形式的溃败,而更加重要的是在每一个组织形式中的痛苦不堪,帝国的剥夺和贫困,持续增长的穷人们的没有生计,所有占有物的最悲惨的不确定,所有社会公益基金的衰败,所有工业、商业、交通的瘫痪,甚至包括所有海外的情况:资本的浪费,信用体系的崩溃,不可负担的税款重担……每一个使其重新复兴的希望都成了泡影。除此之外,为了堵住民众痛苦的呻吟,为了抗住无法估量的巨大压力,为了缓解市民对自由持续不断的担忧,为了使得这些悲惨的人们能够为那完全没有希望的未来做好充分的准备,他们不断通过口头或者书面的形式进行慰藉——他们承诺,一个崭新的未来将带领他们进入下一个阶段。如果大家都同样沉默不语的话,那么这个不可辨明的状态会带来什么呢?我们所能知道的,只是无数的民众都为之牺牲了自我。基于某些未明的原因,这一承诺尚未得到完全的发展,也尚未获得普遍的内在服从。但是,我们必须思考这种新的全球控制是如何实现,并且基于何种原因发展至今的呢?我们发现,作为可悲的被占领者,我们之间竟然是如此的相似,我们竟然同样遭受着可怕的蹂躏和毒害。但是这种大声警告的结果本身,并不能够影响到我们的心灵。我们带着习惯的视野,去感受、去发现。其结果是,我们惊喜地看到,在这个独裁统治下,个人的安全和福利,竟然得到了如此有力的保证和贯彻,于是我们受到了可怕的蒙蔽。
为了唤醒同时代人的生机活力,我们已经投入了如此众多的公共精神,投入了无以数计的努力,也在不断力求获得整体的眼光。只是可惜大多数的当代人,依旧满足于个体的私利。他们甚至可以不顾最糟糕的前景,不遗余力地推动个人的福利。他们无时不刻不在算计着将要在他们的货物或者福利之上还将要获取的,这种算计的结果将会让他们遭受不可避免的损失。带着这些荒谬不已的、不知廉耻的、非人类的算计,他们把自己关闭在一个个隔离的小斗室中,不同声气,彼此隔阂。这种可耻的做法让他们的祖国、后代人、同代人、最起码他们周围的人,付出了不可估量的惨重代价。这造成的最终后果是使得永恒的公平正义堕落成最可耻的族群。其报复的结果是使高贵的变成了遭受蔑视的,最可耻的变成了首要利益。而这种利益本应该是真正的国家存在,最起码也是广大的公共利益。这种可悲的盲目和代表个人神祇的自私自利,只能带来其他所有利益的毁灭;那么现在,在瓦砾和废墟之下,他们如若期望被拯救,就必须最终将这些可耻的自私自利一举撕毁,连同那肮脏的瓦盆一起扔掉,使其埋葬于真正福祉的尘土之中。
但是当我们运用我们的理智和经验,对这个无视公共福利的群体——这个我们目前时代绝大多数的人群——阐明此种没有疗救的罪恶之时,我们应当怎样来思考?因为这样一种可耻的罪行,虽不多见,却带着一种臭名昭著的自得意满。当所有旧的宪法体系已经解体,几乎可以说已经完结,并且很快的将要迎来整个欧洲的绝对屈服之时,我们究竟应当做何想法?为了逃过不可避免的命运,这绝不仅仅只是一个为我们准备的慰藉,而是一个相当严肃而认真的问题,它关涉着人们对于欢乐和勇气的需要。对待这个问题,第一种观点的人带着哲学深义进行了探究,认为对我们来说虽然显得如此可怕的东西,却恰恰是好的东西,透过真实的阳光,这也恰恰是一条舒适安全的道路。只有它能够保证永久的自由和平。而战争,这个可怕的厄运,或者地震、饥荒和疾疫,将在不久之后被人类战胜——当我们所有人都集中到这一独裁者的麾下之时,他们将很快地从这个地球上消失;第二种观点认为,并非无条件的同一,而只有当各种前提都能满足的时候,才能倡导这种联盟。事实上——旧的政治躯壳体系已经是如此的衰弱不堪,在这个体系中个体之间的联系是如此的松散,维系其稳固的精神实质已经变得如此微小,以至于它的衰亡变得如此微不足道。因此,从一个充满希望,或者更加有益的视角来看的话,这个来自于唯一无限制的独裁统治的强有力手腕,将使得所有的一切恢复年轻并且充满生机;第三种观点则专注于人类个体的强大,嘱命于某种天意,他们希求能够根据这个个体的意志来统治整个世界。只有战争能够完成这个重任,届时每一个难缠的阻碍都能被解除,然后他那强大的天才意志能够帮助我们补偿我们所受到的损失。届时一个幸运的、团结一致的欧洲将要在一个豪华的舞台上上演,声誉以及无限的光辉灿烂将就此形成。公众们听着这种言辞,不仅仅带着确信无疑的信任,还带着毫无反抗的意识。就此在大多数人的意念中种下了信任的种子,并为法国统治者的入驻准备了一个良好的通道。民众们带着无比的宁静注视自身——他们盼望着可怕的混乱不堪的状态被终结,所有的东西都将有一个崭新的开始,并且一定都能够得以实现。但是通往这个结果的道路,与他们所宣扬的相比较而言,却显得如此漫长,并且如此困难。因此他们只能不停地去适应调整,直至陷入灾难的最深处,却还将其视为一个可靠的港口,怀着原罪般应当受到惩罚的愿望,陷入没顶之灾。
就像我们前面已经描绘过的那样,再没有任何人能够鼓动我们的勇气,把我们推向那可怕的战场。但是大众本身却受到了鼓动,他们或者怀着孩童般幼稚的轻信,或者由于沉重的绝望被加以利用。甚而言之,这个可怕的独裁者还操纵了道德败坏的作家们,通过一日日地灌输和引导,一步步地使得民众从其本源之地放逐而出。在一些境地里,秘密的动机使得每一个惯常的不忠实慢慢合理,他们从自己的根基开始慢慢堕落了;对另外一些人而言,或者说是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在他们梦境般的视野深处,由于理想前提的滥用,他们已经在真实的生活中受到了可悲的愚弄。我们还能够记起,尤其是在德国,自十五年前起就有一个被称颂爱戴的政治宗派,他们是数千个政治组织中的一员,经由迅捷的行动,通过一系列的贯彻声明,扬起了革命的洪波。它那种令人眩晕的轻率和鲁莽,毫无羞愧地举着自由的大旗,如同变幻莫测的星辰一般,引起了民众的注意,并令其深为惊叹。对这个政治宗派持有怀疑的人,将会惊讶地发现——那昨日还是我们祈求物对立面的东西,现如今却被荣誉地授予了“唯一纯粹的独裁”和“新的宪法”的称号。那个报复的魔力,如同对高傲态度的惩罚一般,经过整整一圈令人疲倦的政治疾驰游戏后,终于引导了自由的狂热。而这样一种可怖的、热烈的自由,曾经使得万民如同奴隶,臣服在奴隶主之前,向其跪拜颂扬。
这样一种将民众的共同利益置于不顾的漠不关心和无动于衷,却将广大的民众带入了死亡的窠臼。这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公共利益的失却,而是一种本质上的邪恶,正是因为如此,才致使了欧洲可怕的溃败;可以说,这就是欧洲衰败最原初的根源了。形形色色的巨大损失都是由此产生而加以发展的。外在的原因或许已经追溯得太多太多了,但是在这场巨大的破坏中,我们应当承担最大且最具决定意义的部分。民众的混乱只是少数的原因,他们的罪责相对而言较轻、较短,也容易治愈。更可怕的是国家深刻的盲目、公共精神的颠倒、所有真实感觉的衰退以及最卑微的专制力量的统治。如果用一个词将其概括的话,我们可以说,这是整个世界道德的败坏,而并非仅仅是指其周围的那些有毒物质,那些被侵蚀被解体的细枝末节。由于一次政治的失策,以及一次错误的行动,就必须让接下来的每一个世纪都为之受到惩罚。只要人类在一个时间序列上进行考察,就可以发现,从许多年前到世界舞台的任意一个时间点上,同时同样地上演着怯懦和软弱;从起始错误的政治到不合时宜的计划、从不稳定的结构计划到错误的加速推进,一直到最终不可避免的衰败,从中人们可以非常精确地计算出,这种邪恶并非是一种偶然的异常现象。在这个邪恶的独裁统治下,就像是由于一次偶然的血管阻塞,心脏早就已经被冒犯并且导致了瘫痪,政治生活的血液已经变质,并且干涸了。那些贵族侯爵或许美其名曰地用种种自然权利教育了民众;当然,从良知道义的角度来看,他们确实尽心尽力;但是在一个更高的或者更具综合性的角度来看,这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从世界关系的中心角度来看,这不过是在共同环境中生产出的确定无疑的产品而已。在所有失策和筋疲力尽的表演之后,当局者们的错误,将使得伟大的历史分崩离析,欧洲自十年以前所经历的,给他们的子孙后代留下了一个根本不能理解的混乱局势,一个没有精神的群体,一个保存着寓言的绝望回响。因此,国家的状况必须被改变。王公贵族们对于公共政治生活的参与、他们所造的种种事端、他们的希望、他们的梦想、他们的迷误,他们在精神和政治上的堕落,都必须得以直观和生动的领会。任何对于当局者单方面的抱怨,以及那些对当局者直接的怪罪,都是不公平和盲目的;这只能是一种最便捷但同时也是最糟糕的状况。因为,如前所说,他们对这个时代依旧抱着最大的尊重和忠诚。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从哪个方面来期待我们得救的希望呢?政府和公共的意识就是共同体的意识,我们当代的那些军事责任的倡导者,应当被推到最糟糕的境地。他们听不到同时根本也理解不了我们,而更加糟糕的是,他们现在根本就不再听我们的了,因为他们通过胁迫和危险的力量,攫取了我们的自由和正义;想要对这样的结果施加影响,其实并不是那么可怕的,因为一个幸福和成功的可能性,就其前提来说,至少并不是毫无希望的:每个人都拥有对于幸福的渴望,以及对于被拘禁的憎恶。对此,我们付出了艰苦的奋斗。这个热情洋溢的慰藉,就会帮助我们逃离狡黠的命运。这个更加强大、更加纯洁、更加美好的愿景,要求我们必须紧紧地不可分离地联合在一起,应当互相学习,并且相互承诺,一同去承受,一同得以提升,一同去感受欢乐。你们的联合是唯一的力量,是一个不可战胜的同盟,能够承受今日任何武装力量的挑衅,解放民众,使得整个世界重新归于安宁和和平。他同时,也是一个神圣的同盟,他将不会在战争中屈服,那个充满杀戮的战场也将远远离去,一个伟大的回归之途正向他敞开大门。当他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坍塌之时,他早已在一个不受威胁的高度上挖出了一条战壕,借此保护人类伟大的宝物不被邪恶的势力夺取。凭借这条坚固的防线,他将能够保证我们自身成为一个绝对幸福的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