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可爱的女人和不可爱的女人
要造就好的女人、可爱的女人,父亲至关重要。这句话,我是从心理学的层面上说的。
我用“层面”这个词,不是指话题的档次高低,而是指领域的不同。
比如,有关生物的学问,从分子、细胞开始,包括内脏、功能、代谢、形态和受胎、成长、疾病,经过个体、物种,直到社会、国家、世界、宇宙、未来,能够切入的角度不可悉数。
又如,男人和女人的问题,从DNA到社会、国家、宇宙,也可以从各个层面进行评说。我是把它们捣烂了掺杂在一块儿写的。我不是学者,是小说家,所以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吧。
回到前面的话题,父亲的问题在心理学层面,说的是个人对个人的影响。
不用说,女人各不相同。丑女不在我的讨论范围。丑女中也有优秀女人,但说什么内秀会表现到外表上,不过是一种胡扯。
说得明白些吧。丑女中也有在社会上很有作为的女人,是有用的女人。不过,说什么磨练了内在,连脸蛋都会变得漂亮(像最近女性杂志搞的特辑里鼓吹的那样),那就是弥天大谎了。
“丑女不在我的讨论范围”,这是我说的。但无论哪个时代,都没听说过大量丑女嫁不出去的事。去百货商店或游乐园看看,那些丑得叫人差点失声惊呼的女人,个个心安理得地结了婚,有了孩子。有的男人跟丑女搞在一起。对男人来说,肯跟男人搞在一起的女人才是最可贵的,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话说得有些跑题了。既然跑题了,那就顺便再捎上一个话题,就是:丑女的标准也是非常“体制”化的。比如,平安时代[1]的美女,现在来看就是丑女。美丑的标准是完全彻底社会性的、体制化的。因此,喜欢平安时代美女或新几内亚高地美女的人,恐怕是极少的。
所以,我说的“丑女不在讨论范围”,希望理解为是在心理学的层面上,既不是动物学的,也不是文化人类学的。
接下来,排除丑女来考虑“女人”,可以分出两种类型(有丑女情人的男人以下免读)。
那就是:可爱的女人和不可爱的女人。也可以说是:朴实的女人和爱耍心眼的女人。再讲得明白些:新式女人和老式女人。
爱耍心眼的女人没有决定性的魅力。这个“决定性”,是指不会吸引男人下决心。爱耍心眼的女人拥有小聪明,所以男人怀有戒心,不会想到抛弃珍贵的东西跟她走。
“小聪明”这个词是送给女人的。从生物学的层面说,女人是没有智慧的。背负着父性幻想的男人,才有“智慧”这东西。
男人必须构筑。构筑社会、故事、建筑物、数学。其他的动物不构筑,它们交配一次,以后的事情用不着知道,只有动物园的动物和家畜需要确认“父亲”这个角色,只有喂养它们的人类需要知道这个角色。
在构筑的过程中,男人创造了智慧。
因此,女人没有智慧。笨女人可爱,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笨”的意思常有歧义,但其实“笨”指的是单纯、朴实。没办法,这依据的是生理。
女人如果依据的不是生理而是智慧,那么就不生孩子了。难道不是吗?
可爱的女人不仰仗小聪明招摇过市。靠小聪明自鸣得意的,是傻父亲的女儿。傻父亲,是什么样的父亲呢?
称得上“可爱女人”的那种女人,常常会提起父亲。
“他呀!有点玩过头了,就因为在女人中很吃香。我母亲常常为他哭鼻子呢。他喜欢喝酒,喜欢豪华型汽车,还经常出轨。不过,对我吧,他是非常温柔的。”
这样的话,是最了不起的。这样说父亲的女人,是最了不起的。
这与父亲的职业、社会地位毫不相干。不管他是大学教授还是工薪阶层,是画家还是自行车赛选手,或是公路运输驾驶员——这都无关紧要。
说到底,问题在于能否让人感觉到“男性”,是否能感觉到“性”。
希望读者不要把我的话想龌龊了。别忘了“父性”是一种幻想。它是强有力的体制,但却是一种幻想。人类拥有“父亲”这个体制,是和用两条腿站立一样重要的、永远无法解开的谜。
男人只能在体制上成为父亲,女人和其他动物一样,能成为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这是决定性的区别。
真心努力想做个好父亲的男人,是抱着体制不放的傻男人。女儿看透这一点。女儿(实际上儿子也是这样)希望的不是好父亲,而是好男人。
父亲再怎样送玩具给女儿,女儿也只会感谢,而不会对父亲产生敬意。女儿感到自豪,是在父亲发挥作为男人的魅力的时候。实际上不仅仅是女儿,儿子、妻子、孙子,全都一样。
不在于为女儿做什么,关键在于表现出什么样的形象。
看着傻父亲——抱住体制不放的父亲——长大的女儿,看重的是卖弄小聪明,而不是性高潮。也就是说,变成了傻女人。
和那样的女人交往是不会感到轻松的,这倒没准能让人埋头工作。因为傻女人和劣质麻药一样没有效力,不会削弱工作热情。但是,这种工作热情的潜力很小,催生的只是一份烂工作,好比是疲软的近代文学[2]。
傻到根的父亲,大概是那种搞乱伦的人——作为他对体制的反叛。请读者不要误解,说“散发着男人魅力的父亲”,这始终是一种对外的意思。包括人类在内的动物身上,运转着一种乱伦禁忌的系统,所以乱伦是一种可称之为“反体制”的体制性的东西,绝不是本能。宁可说,其产生的根源在于对本能的压抑。
因此,遭父亲强暴的女儿,无论是成为女同性恋者还是小说家,前面的道路都是黑暗的。获得拯救的办法是:谴责糟蹋她的父亲的,就成了女同性恋者;诅咒自己的,就成了小说家。
她们有时也会像男人那样依靠幻想生活着。以前我去采访SM[3]俱乐部的时候,有半数女性袒露了与父亲的性交往。现在SM正处于泛滥的前夜,她们如果不是被捆着强奸,如果没有强迫和羞耻,就不能保持性方面的同一性。对她们来说,建立强制性的信赖关系,这是最最重要的。
我一直在说,男人是“消耗品”。就像一次性打火机一样。性能不好或者气体用完了,就随手扔掉,牢骚也不用发。
女人是“战利品”,不彻底打倒就不能搞到手。男人要打倒各种各样的对手,才能最终把女人弄到手。
首先要打倒的,是那个女人的父亲。而且,这个敌人越强大,战利品就越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