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政治与外交

阿拉伯剧变与中东威权政治的转型[1]

——历史长时段视角下阿拉伯剧变若干问题的研究与思考

王泰[2]

摘要：阿拉伯剧变既是中东政治、经济、社会等多重矛盾长期积累后的爆发，也是国际政治经济格局调整的大背景下，中东国家推行新自由主义发展模式所致根本缺陷的必然反映。剧变既体现出无组织、新媒体、青年化、多样性等偶然性特征，也兼具中东威权政治转型过程中长期性与艰巨性特点。从剧变的本质及中东政治转型的历史沿革考察，此次剧变应视为阿拉伯世界的一场民主革命。此外，剧变所衍生出的阿拉伯君主制国家统治的稳定性问题、“土耳其”模式是否适用于阿拉伯国家的政治转型问题以及由此美国的中东战略调整等问题，是其具有地缘政治意义与影响的外溢性效应。对于阿拉伯剧变所产生的乱局及其未来发展前景，我们必须综合考虑中东政治转型中的历史、宗教、文化与现实等多重因素，用大历史眼光审视国家与社会、军队与政治、民生与民主等关系问题，探究中东国家走向政治可持续发展道路的理性之路。

关键词 阿拉伯剧变 中东政治 威权政治转型 民主化

“一只蝴蝶，轻轻离开一朵鲜花，抖动翅膀，在浩瀚的亚马逊河谷翩翩起舞，其渺小的踪迹很容易被斑驳的阳光及细碎的水影所隐没。但是，由于某种五官难以感知的声波共振，这殊难察觉的蝶舞居然在几周后唤醒一股巨大的张力，推动洋流排山倒海直击数千里之外的大西洋彼岸……2010年12月17日，突尼斯失业大学生穆罕默德·布瓦吉吉在绝望中引火焚身，不治而亡。他以反叛教义的极端方式，为生存和尊严自戕抗争，旋即在突尼斯、埃及、北非、西亚乃至整个中东诱发翻天覆地的社会与政治海啸：29天，突尼斯总统本·阿里弃国出逃；18天，埃及总统穆巴拉克被迫辞职；也门总统萨利赫在示威者和兵变部队夹击下几近下台；巴林、沙特、约旦、阿曼陆续出现罕见的抗议风潮；一向控制很严的阿尔及利亚和叙利亚面对拼死抗争，不得不相继取消紧急状态法。最让人惊愕的是，这场海啸居然催生利比亚空前内乱和西方主导的又一场地区局部战争！”

2011年，突如其来的阿拉伯剧变刚刚爆发，著名中东问题专家马晓霖以一种近乎散文式的笔调，用气象学上的“蝴蝶效应”就此做出上述描述。2014年，局势动荡进入第四个年头，一波三折的过渡与重建，触目惊心的冲突与对抗，无数生命在剧变中消逝。这一场由中东“旧制度”到“大革命”的剧变把我们对于威权主义政治的拆解——不同的历史背景、相同的政治文化、多种类型的统治模式、不可持续的政治继承、最为低效的政治参与以及美国式“双重标准”的促进民主计划等——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似乎预示着某种威权统治难以逃脱的历史宿命。目前，转型仍在继续，只不过结局（或者还远远不到说结局的时候）根本不同，有的已经开始向民主化的制度建构稳步前进，有的则出现了向传统的军队威权式统治“回潮倒水”的可能，也有的仍然在进行一场暂时看不到结局和终点的民族战争。绝大多数国家政治动荡、经济滑坡、社会分裂。总之，没有这一场剧变，似乎对于中东威权政治与民主化问题的研究，无论如何都不会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