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礼义之邦”在典籍中的几种用法
查阅历代文献,“礼义之邦”在典籍中的用法大体有五种情况。
(一)称中华或中土(中原、中州)为礼义之邦
唐房玄龄等撰《晋书》中出现了两次“礼义之邦”,这可能是最早使用这一概念的典籍。这两次均出现在该书“载记”中。《晋书》用“载记”三十卷记载了十六国割据政权兴亡的历史,以区别于西晋和东晋王朝。其一出现在《晋书·载记·苻坚下》:“西戎荒俗,非礼义之邦。羁縻之道,服而赦之,示以中国之威,导以王化之法,勿极武穷兵,过深残掠。”这是将军吕光征讨西域,从长安出发,苻坚亲自送行至建章宫,临行前对吕光的一番嘱托。这里称“西戎荒俗,非礼义之邦”,显然是相对于中原或自己的前秦而言的。其二出现在《晋书·载记·苻丕》:“不图中州礼义之邦,而卿门风若斯。卿去老母如脱屣,吾复何论哉!”这是前秦平东将军王兖斥责郡功曹张猗的话,明确认为中州为“礼义之邦”。史籍所载“礼义之邦”,多从中土与四夷之比较或从外国使节口中道出,如《资治通鉴》:“是以先王之政,叛则讨之,服则怀之,处之四裔,不使乱礼义之邦而已。若乃视之如草木禽兽,不分臧否,不辨去来,悉艾杀之,岂作民父母之意哉!”《宋史·高丽传》:“惟王久慕华风,素怀明略,效忠纯之节,抚礼义之邦。”《清史稿·属国二》:“岂尔国素称礼义之邦,独违越于德化之外哉?”又清陈康祺《郎潜纪闻初笔》:“今祆教小丑,蔑视中华礼义之邦,一旦天怒贯盈,当复有嘉庆五年四月事。”祆教,即拜火教,是一种古老的波斯帝国的国教,这里泛指东南沿海一带的外来海盗。西汉桓宽《盐铁论》有云:“夫中国天下腹心,贤士之所总,礼义之所集,财用之所殖也。”此虽未出现“礼义之邦”的字眼,但表达的分明是“礼义之邦”的含义。
(二)称齐鲁等文明开化之地为礼义之邦
典籍中不仅称整个中华大一统政权所辖之域为礼义之邦,也常称齐鲁之滨等早期文明开化之地为礼义之邦。如唐刘禹锡《为裴相公贺册鲁王表》:“既示之以君亲之道,又锡以礼义之邦,寰海闻风,室家相庆。”宋吕祖谦《读书杂记》:“鲁号为礼义之邦。”宋熊禾《书坊间同文书院上梁文》:“天地判而人文兴,河洛乃图书之府;孔孟生而师道立,邹鲁为礼义之邦。”清名教中人编次《侠义风月传》第三回:“山东乃人物之地,礼义之邦,多生异人,莫若往彼一游,或有所遇。”
(三)称其他文化繁盛、民风淳厚之地为礼义之邦
称颂某地文教兴盛、人才辈出、风俗淳朴为礼义之邦,古代典籍中亦颇为多见。如宋熊禾《母梅庵题考亭书院祀田》:“此邑称兹弦歌礼义之邦。睠今考亭,视昔阙里,千秋万古,世守竹林一亩之祠;四海九州,人知晦庵四书之学。”元刘诜《送贺元忠赴越城庙山巡检》:“浙东西礼义之邦,大夫士之仕宦与潜处者,皆宗程朱而慕欧曾。”明宋濂《八咏楼诗纪序》:“婺为礼义之邦,士君子世惇诗书,心存忠信。往往勇于自治而不暇责人,稍有寸善,扬之唯恐不亟,况休文尝为民上者欤。古所谓居其邦不非其大夫者,独吾婺之为然欤!”明王守仁《送李柳州序》:“故柳(州)虽非中土,至其地者率多贤士,是以习与化移,而衣冠文物,蔚然为礼义之邦。”
(四)典籍或称“礼义之国”“礼义之朝”“礼义之乡”
“邦”与“国”意义略同,故“礼义之邦”间亦作“礼义之国”或“礼义之朝”“礼义之乡”者,其含义与“礼义之邦”无异。如《汉书·高帝纪下》:“楚地悉定,独鲁不下。汉王引天下兵欲屠之,为其守节礼义之国,乃持羽头示其父兄,鲁乃降。”《汉书·赵充国辛庆忌传》:“蛮夷习俗虽殊于礼义之国,然其欲避害就利,爱亲戚,畏死亡,一也。”由此可知,“礼义之国”的出现较之“礼义之邦”更早。再如《隋书·倭国传》:“我闻海西有大隋,礼义之国,故遣朝贡。我夷人僻在海隅,不闻礼义,是以稽留境内,不即相见。今故清道饰馆,以待大使,冀闻大国惟新之化。”《新唐书·宋务光传》:“安可以礼义之朝,法胡虏之俗?”称“礼义之乡”者,似乎并不意谓其区域范围的缩小,实际上与“礼义之邦”完全相同,如《史记·三王世家》:“生子当置之齐鲁礼义之乡,乃置之燕、赵,果有争心,不让之端见矣。”《文选·答苏武书》:“身出礼义之乡,而入无知之俗,违弃君亲之恩,长为蛮夷之域,伤已!”《续资治通鉴》:“及庆裔等进国书,因跪奏曰:‘皇帝遣臣来言,贵朝海上之使,屡来本国,共议契丹,已载国书。中国礼义之乡,必不爽约。’”
(五)称邻国为礼义之邦
古代文献中亦有称汉字文化圈或儒家文化圈内某一邻国为“礼义之邦”。如元程文海《大庆寿寺大藏经碑》有云:“东南海滨之国高句丽,古称诗书礼义之邦,奉佛尤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