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论
司法人员的薪俸一定程度体现了他们在县署的地位。各县审判人员的薪俸是司法辅助人员的数倍，甚至超出县署其他部门的长官。他们通常不如县知事强势，但一县之中，他们往往在县知事一人之下，而在众人之上。各县录事、司法警察等司法辅助人员的薪俸相差并不大，月薪多在4～10元，其绝对数并不高，但也能维持生计。
各县无论是哪种司法制度，办理司法时一些人员都是必备的，如审判人员、录事、检验吏、承发吏、写状生、司法警察等。1914年各省都督、民政长以财政困难为由通电要求废除地方各级审判厅。县知事兼理司法时期的司法人员数额往往并不比审检所少，司法经费支出相差不多，因此，为节省司法经费而裁撤审检所，改为县知事兼理司法，其理由并不充分。
北洋时期，中央财政无力负担各地司法经费，由地方行政机关负责筹措款项，同时以司法收入补助司法经费。正是通过上述措施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司法经费的缺乏问题，使司法活动得以展开。司法部对司法收入尤其看重，在其各年办事情形报告中论及司法收入时称，“历年预算上之溢额，莫不藉此以为弥补”[63]，“近年各省司法事务之得以积极进行者，实赖此司法收入之补助也”[64]。
由地方行政机关筹措司法经费，以司法收入补充司法经费，进而维持司法运作，是国家财政困难情形下的无奈选择，虽有积极作用，但也带来一系列不良后果。
第一，中央司法建设计划往往落空。各地行政机关筹措司法经费也十分困难，于是为了化解筹措司法经费的压力而拖延筹设审判厅，甚至裁撤审判厅，推行县知事兼理司法等。如民国初年河南民政长电称该省财力奇绌，请予裁撤外府审检厅。[65]1914年各地方大员联名电请停办地方、初级审检两厅及各县审检所帮审员，所有司法事件，胥归各县知事管理，以节经费。1922年，司法部再次试图推动筹设司法公署。各地回复称，因经费未磋商妥当而不能办理。
第二，司法权的地方化。对司法部、各地司法机关而言，各地行政机关握有司法经费拨付权。为了获得司法经费的拨款，司法部、各地司法机关与行政机关频频交涉，往往使地方司法受制于地方行政，造成司法权的地方化，进而妨碍全国范围内司法统一的实现。
第三，重罚和状费加价盛行。除了司法经费的数额与拖欠，以及阮毅成所强调司法经费不能从行政方面获得独立的保障外，北洋时期的司法经费问题还与司法收入息息相关。不仅地方司法经费仰仗司法收入，司法部也指望地方司法收入能补充中央司法经费的不足。于是，司法中征收各项费用的初衷发生改变，筹集司法经费成了征收司法收入的主要目标。司法机关和司法人员为了自己的生计和部门利益，各地便有可能出现加价收取状费、征收罚金扩大化等现象。其结果是增加了诉讼成本，造成司法机关和司法人员借司法而牟利的恶劣情形，进一步伤及司法制度的根基。
司法活动面临停滞还是发展的抉择，时人选择由地方行政机关筹措司法经费，以司法收入补充司法经费。这样的选择使司法活动确实得到延续、发展，当司法部每年都在其办事情形报告中满怀欣喜与自豪地对自己的“正确”选择津津乐道之时，是否应该反思其选择背后的陷阱呢？
[1] 唐仕春，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员，研究方向为近代社会史、法制史。
[2] 阮毅成：《行政与司法的关系》，《中华法学杂志》新编第1卷第4号，1937年。
[3] 参见韩秀桃《司法独立与近代中国》，清华大学出版社，2003；李启成：《晚清各级审判厅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俞江：《近代中国的法律与学术》，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李超：《清末民初的审判独立研究》，法律出版社，2009；张仁善：《论司法官的生活待遇与品行操守——以南京国民政府时期为例》，《南京大学法律评论》2002年春季号；张仁善：《略论南京国民政府时期司法经费的筹划管理对司法改革的影响》，《法学评论》2003年第5期；吴燕：《理想与现实：南京国民政府地方司法建设中的经费问题》，《近代史研究》2008年第4期；毕连芳：《北洋政府时期法官群体的物质待遇分析》，《宁夏社会科学》2009年第1期；杨天宏：《民国时期司法职员的薪俸问题》，《四川大学学报》2010年第2期。
[4] 《法部筹办外省省城商埠各级审判厅补订章程办法折并单》，《大清法规大全·法律部》卷7。
[5] 《法权会议报告书》，《国闻周报》第4卷。
[6] 参见顺义县档案2—1—351。
[7] 参见法权讨论委员会编《考查司法记》，北京日报馆，1924，第585～587页。
[8] 参见民国（1917年）《临江县志》卷十五《营建》。
[9] 参见民国（钞本）《青冈县志》第6章《财政·各项经费出入》。
[10] 参见民国（钞本）《嫩江县志》第3章《政治》。
[11] 参见民国（1913年）《大赍县志》第6章第5节《财政·各项经费出入》。
[12] 参见民国（1922年）《文安县志》卷十二《治法志·司法》。
[13] 参见民国（1920年）《龙岩县志》卷十一《度支志》。
[14] 参见民国（1922年）《三续高邮州志》卷八《民赋》。
[15] 参见民国（1929年）《桐梓县志》卷九《食货志·经费》。
[16] 参见民国（1943年）《临泽县志》卷六《民政志·司法处》。
[17] 参见民国（1931年）《确山县志》卷八《时政·司法要略》。
[18] 参见民国（1927年）《合河政纪》卷二《司法篇》。
[19] 参见民国（1929年）《翼城县志》卷九《田赋·关于县衙一部分支出经费统计表》。
[20] 参见民国（钞本，无年份）《庆城县志》第二编《建置志·司法行政》。
[21] 参见法权讨论委员会编《考查司法记》。
[22] 参见法权讨论委员会编《考查司法记》。
[23] 参见法权讨论委员会编《考查司法记》。
[24] 参见法权讨论委员会编《考查司法记》。
[25] 参见民国（1920年）《绥化县志》卷三《司法略》。
[26] 参见民国（1924年）《宁安县志》卷三《度支》。
[27] 参见民国（1930年）《呼兰县志》，《司法志》。
[28] 参见民国（1927年）《兴城县志》卷六《司法》。
[29] 参见民国（1926年）《新民县志》卷三《建置·司法公署》。
[30] 参见民国（1928年）《岫岩县志》卷二《政治志·司法》。
[31] 参见民国（1929年）《锦西县志》卷四《司法》。
[32] 参见民国（1926年）《泗阳县志》卷十四《司法》；民国（油印本）《讷河县志》卷四《吏治志·司法》；法权讨论委员会编《考查司法记》；民国（1920年）《赤溪县志》卷四《经政志·禄饷》；民国（1943年）《大埔县志》卷六《经政志》。
[33] 顺义县档案2—1—351。
[34] 参见民国（1920年）《赤溪县志》卷五《职官表·文职》。
[35] 时东北军奉军控制顺义县，镇威军为奉军之一。
[36] 顺义县档案2—1—351。
[37] 顺义县档案2—1—351。
[38] 顺义县档案2—1—351。
[39] 阮毅成：《行政与司法的关系》。
[40] 顺义县档案2—1—242。
[41] 参见民国（1928年）《房山县志》卷四《政治志·经费》，第6～9页。
[42] 参见民国（1924年）《宁安县志》卷三《度支》，第5～8页。
[43] 文中职员支给经费的数量指每名职员的经费，且均以月为单位。科长与科员并存，则将科长与帮审员、承审员列为同一组，科员与书记等列为同一组进行比较；如果只有科员，则将科员与帮审员、承审员列为同一组。
[44] 参见民国（1921年）《续修巨野县志》卷二《食货·山东各州县俸给及行政经费每月支出表》，第6～7页。
[45] 参见民国（1936年）《馆陶县志》卷二《政治志·制度》。
[46] 参见民国（1920年）《赤溪县志》卷四《经政志·禄饷》。
[47] 参见民国（1929年）《威县志》卷七《政事志中·财政》；民国（1920年）《沛县志》民国新志卷一《俸饷》；民国（1915年）《重修蒙城县志书》卷四《食货志》；民国（1921年）《宿松县志》卷十三《职官表》；民国（1933年）《昌黎县志》卷四《行政志·司法·经费》；民国（1935年）《重修和顺县志》卷五《赋役·国家岁出》。
[48] 参见民国（1921年）《宿松县志》卷十三《职官表》；民国（1916年）《盐山新志》卷十《法制略·新政》；民国（1929年）《桐梓县志》卷十六《食货志·经费》；民国（1920年）《龙岩县志》卷十一《度支志》；民国（1919年）《望奎县志》，《政治志·望奎县司法经费支出预算表》；民国（1923年）《慈利县志》卷八《财政·国家财政收支表》；民国（1940）《沙河县志》卷三《经政志上·职官表》；民国（1928年）《房山县志》卷四《政治志·经费》；民国（1928年）《桦川县志》卷五《财政·国家岁出》；民国（1926年）《泗阳县志》卷十七《田赋下》。
[49] 参见民国（1924年）《宁安县志》卷三《度支》；民国（1927年）《农安县志》卷六《度支》；民国（油印本）《扶余县志》第20章“现状及将来”。
[50] 参见顺义县档案2—1—351。
[51] 《京话日报》1914年1月19日第3版。
[52] 京师警察厅编《京师警察厅法律汇纂》（总务类），撷华印书局，1915，第203～204页。
[53] 参见法权讨论委员会编《考查司法记》。
[54] 参见法权讨论委员会编《考查司法记》。
[55] 参见法权讨论委员会编《考查司法记》。
[56] 参见法权讨论委员会编《考查司法记》。
[57] 参见法权讨论委员会编《考查司法记》。
[58] 参见法权讨论委员会编《考查司法记》。
[59] 参见法权讨论委员会编《考查司法记》。
[60] 参见法权讨论委员会编《考查司法记》。
[61] 参见民国（1936年）《川沙县志》卷二十《司法志》。
[62] 参见民国（1926年）《泗阳县志》卷十四《司法》。
[63] 《关于整理司法收入及核准各省留用事项》，《司法公报》第98期，第259页。
[64] 《关于司法经费之核定及概算事项》，《司法公报》第110期，第217页。
[65] 参见《令河南民政长地初各厅暨各县帮审员暂缓裁撤文》（1914年3月17日），《司法公报》第2年第8期，1914年5月，“公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