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开放式创新的发展趋势

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世界产业创新的主流模式是封闭式创新（Closed Innovation），许多领先企业在相对独立的环境下通过内部持续、高强度的研发，获得了基于技术垄断的竞争优势，典型代表如施乐、朗讯、杜邦和索尼，这些企业有很强的自我依赖性，通过持续的内部投入形成“良性循环”。

然而，随着研发成本的剧增和市场对推出新产品速度的高要求，封闭式创新的劣势凸显，企业完全依靠自身资源进行创新日益困难。2003年，美国学者Chesbrough（2003）通过剖析施乐、朗讯这些内部研发能力超群的大企业在与思科、英特尔等的创新竞争中落于下风的原因，开创性地提出了开放式创新（Open Innovation）的思想。他发现许多企业由于坚守“非此地发明”（Not Invented Here）而忽视了大量的创新机会，企业若能有意识地利用知识的流入和流出来加速内部创新，并且通过内部和外部的市场化渠道实现创新的价值，在创新绩效上就会有更好的表现。这一思想整合了外部技术获取、技术许可、知识转移等观点，目前已被许多企业所采用，[51]这也是创新范式从内向（Introvert）/专有（Proprietary）转向外向（Extrovert）和开放的反映（Christensen et al.，2005）。2010年8月，麦肯锡公司预测了在高新技术支持下全球企业商业模式创新的十大趋势，开放式创新、组织网络化发展、更大范围地利用协作技术位列前三。

当前，日益加剧的全球竞争使得企业的产品和服务的生命周期缩短，从而对技术开发速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内部研发不再是唯一的技术源，企业在内部研发能力的基础上有效吸收和利用外部技术源，可以实现低成本与高收益的创新（李新男，2007），所有的企业都需要获取外界的技术，并重新定位和设计其技术创新的组织和过程（陈劲，2012）。而且全球化在更大的广度和深度上塑造了创新要素的空间联系和相互作用，有利于企业在全球范围内有效获取所需资源（见表1-14）。

表1-14 全球对外直接投资的发展

开放式创新模式的基本思路是：企业在进行创新过程中，同时利用内部和外部相互补充的创新资源实现创新，其内部技术的商业化路径可以从内部进行，也可以通过外部途径实现（外部资源的内部化和内部资源的外部化）（见图1-10）。任何企业都无法拒绝从外部学习技术或将闲置的技术在外部商业化（Huizingh，2011），相比封闭式的“自己”创新，企业从开放式创新中获取的利益更多（Chesbrough & Crowther，2006；Cheng & Huizingh，2010；Chiaroni et al.，2010），具有更大的战略柔性（Dodgson et al.，2006；Gassmann，2006）。新一代的创新管理模型强调创新过程的互动性，认为企业与外部组织之间通过合作创新，能共享双方互补的创新资源，提高创新效率，产生协同效应并获得技术突破（Lausren & Salter，2006；West et al.，2014）。依靠内部研发所构建竞争力的优势正在减弱，越来越多的企业重视通过多范围获取外部知识和专长，而不是一味地增加内部研发投入（Chesbrough，2006）。企业需要与领先用户、供应商、学术研究机构等外部组织建立信任，快速嵌入互动性密集的网络，通过合作创新、联盟、外包等形式充分利用外部互补资源，开展跨界知识搜寻和联合知识创造进而提升创新效率。

图1-10 开放式创新与封闭式创新的效应对比

资料来源：根据Chesbrough的研究整理而成。

随着风险投资公司和中介机构的不断发展，企业在以往封闭式创新中被“束之高阁”的专利、技术等可以通过技术许可、授权的方式获得额外的商业利润。比如，朗讯、IBM和陶氏化学（Dow Chemical）每年都能获得超过1亿美元的技术许可利润（陈秋英，2009）。而通过构建“创新生态系统”，苹果（Apple）在2012年8月20日成为世界上市值（6235亿美元）最高的企业，其市值甚至超过了中国工农中建四大国有银行的市值之和（约6125.98亿美元）。[52]杜邦公司在纳米技术的突破性创新中，也得益于与美国53个大学的实验室建立的研究联系。[53]欧盟在2008年的创新调查统计中发现，OECD成员国的许可权贸易的增长速度几乎是GDP增长速度的两倍，知识网络和市场正逐步形成。在我国，春兰集团通过构建春兰研究院、产业技术研究所、各生产企业技术部门的三级创新体系，建立了一个国际化的开放式自主开发平台，以“项目开放、人才开放、资金开放、成果开放”四位一体的运行机制广泛整合、利用外部创新资源，增强了自主创新能力。[54]实际上，几乎在每个行业，许多最终变成了产品的创意和技术，都来自价值链上的若干参与者。比如，波音公司主要进行飞机的设计，许多组件都是由供应商制造的，并且这些供应商拥有知识产权。惠普公司的电脑和苹果公司的iPod 所包含的数百个零部件，也是由几十个国家的企业发明和制造的。[55]

宝洁（P&G）和英特尔的经验值得中国企业借鉴。在2000年前，宝洁是典型的封闭式创新执行者，但由于大量的内部研发成果无法商业化，公司的财务绩效每况愈下。之后，宝洁对创新战略进行了重大调整，将研发（R&D）改为联发（C&D：Connect+Develop），即“联系与发展”，推行与外部创新者甚至部分竞争者之间的信息共享和项目联合开发（见图1-11）。为此，宝洁设置了53个技术侦测小组（Technology Scouts），专门负责搜索外部的可能创新源与新产品技术。C&D策略使宝洁的研发生产力提高了近60%，成本下降20%。[56]

图1-11 宝洁的全球创新网络

资料来源：Sari Viskari et al. 开放式创新实践者：老牌企业创新的八个案例.北大商业评论，2008。

英特尔也堪称企业开放式创新实践的标杆。尽管英特尔很少进行基础研究，但它通过关注企业外部的学术研究活动和对其他新建企业进行风险投资，在全球微处理器市场中长期保持着领先地位。英特尔在许多大学成立“Lablet”研究所来获取原创技术，每年花费1亿多美元用于资助大学的基础研究，寻求“可能有用”的创意，并在2006年11月成立“英特尔平台应用创新同盟”，与众多软硬件企业进行合作。[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