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论 文化冲突与跨文化传播

单波

文化冲突是两个或两个以上文化相遇时呈现的竞争和对抗状态。它不仅表现在个体间交往的心理、语言、行为层面上，也发生在文化群体如民族、国家以及更大的文化群落中。在如今这个全球化时代，人与人的交流空间日趋扩展，人与人的交流关系急速增加，同时，文化冲突也加剧了。日趋加速的全球化进程增强了个人的跨文化能力，使我们得以更有效地管理文化多样性并监测文化的演变，也让我们落入一种悲剧性的境地，即全球化通过资本权力、政治权力、文化权力分化着世界，让人们看不见彼此的共同人性。文化冲突此起彼伏，法国针对穆斯林妇女的“禁袍令”，以及针对罗姆人的“遣返令”给人们带来极大的困扰，美国牧师特里·琼斯在网上策动的焚烧《古兰经》事件以及白人至上团体的集会，更是引发了不可遏制的暴力。全球化的另一种可怖的景象展露无遗：越来越多的人强调绝对的差异以表现自我、排斥他者，越来越多的人在文化压力下失去自我，或走向暴力。

文化冲突作为一种根本性的难题横亘在跨文化传播研究面前，以至跨文化传播理论在某种程度上被文化冲突所界定。充满悲剧感的文化冲突反而成就了跨文化传播研究，使得跨文化传播被某些经验所建构，例如边缘人经验、跨文化敏感、跨文化能力、言语传播、他者的表征等，从而拓展了跨文化传播研究的思维空间。充满问题意识的研究者并非偏爱文化冲突，而是在文化冲突中寻找着文化和谐之路，就像诗人顾城所言，“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也是我们能聚集起来研究文化冲突与跨文化传播的动力所在。

本书的成果来源于由我主持的2013年跨文化传播国际会议，学者们围绕“文化冲突与跨文化传播”这一主题展开讨论。有趣的是，来自法国、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瑞典等国家的学者偏向于讨论文化冲突，而来自中国大陆和台湾的学者则偏向于讨论跨文化传播的价值问题。筹备会议的八个多月里，我和刘欣雅对部分即将与会的学者进行了有关边缘人经验的访谈，让人奇怪的是，大部分研究者认为自己和边缘人群体没有文化冲突，但对现实生活中的文化冲突大多有自己的感知，而且对文化冲突管理大多持比较乐观的想法。其中瑞典学者、《跨文化传播杂志》主编延斯·奥尔伍德（Jens Allwood）指出：“文化冲突和其他所有冲突一样，在人们坚信他们的目标或兴趣完全不相容的情况下产生。在文化冲突中，这种不相容性与文化差异有关。无论如何，这些信念有时是（并不总是）被误读了，并且是基于误解的误读。”同时他相信，可以通过消除误解或寻求妥协来管理这些冲突^[1]。也许正是这种乐观的想法，使得学术偏好不同、学术视野相异的中西方学者达成了观念的遇合与意义分享，对文化冲突与跨文化传播的理论视角、文化冲突与文化适应、媒体与文化冲突、文化冲突与跨文化策略、文化比较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究，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这一研究主题的思维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