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特殊工人”:日军奴役战俘劳工实态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序言

根据本书的研究,日本帝国主义自1941年起大规模使役中国战俘劳工,他们主要是来自华北的抗日军政人员,这些战俘和被抓捕的平民百姓,作为“特殊工人”(或称“特种工人”)被送到各地进行奴役,其中被送到东北的战俘劳工总数近20万人。我们在着手研究的初始阶段,是把它作为日本战时强制劳动即强制劳动形态之一进行研究的;后来逐渐扩大视野,认识到它也是日本帝国主义对外侵略战略和政策之一,既是日本的战俘政策,也是关于战时劳动政策的重要问题。本书试图从政策上和事实上揭示和探究这批战俘劳工被奴役、迫害,以及他们进行英勇斗争的内情实态。

日本俘虏政策问题的突出表现,是其残暴性。日本虽然参加了诸如1929年《关于战俘待遇的日内瓦公约》的签订,但没有批准该条约,以致日本帝国主义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在战俘问题上制造了一系列暴行,加上战时强制劳动政策的推行,致使日本的虐俘行为残暴有加,遭到世界各国政府和舆论的谴责与声讨。本书把日本对华战俘劳工问题,放在日本对外侵略扩张的大环境中去考察,故设专章阐释其俘虏政策的残暴性。虐俘是日本战俘政策的本质特征。

日本对华战俘政策及其实施的残暴性,较之日本在东南亚各地,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时也有其特定的复杂性。日本很早就设有将俘虏训练为劳工的诸如哈尔滨、牡丹江的集中营性机构,也进行过有关训练。但是,战俘劳工化政策的大规模实行,是和战时劳动力供应紧张,战时强制劳动政策推行,紧紧地捆绑在一起的,后者推动前者。本书专章说明了这个问题,指出了两者的关系;同时,利用日伪粗陋的统计,辨析了战俘劳工的使役规模。

按规定,战俘劳工主要使役于军事工程、煤铁企业和特殊工程,但特殊工程使役战俘劳工较少。军事工程与煤铁企业,分属军、企不同部门,但在战俘劳工的分配、使役等方面,则由关东军统一指挥和统制,军、企两方面事实上也已形成互动的连锁关系,许许多多战俘被辗转使役于军、企各部门。日本帝国主义不承认武装侵华是侵略战争行为,故不认为有中国战俘的存在,但是,在其所有内部有关中国战俘劳工处理规程或规定中,都毫无例外地规定,战俘劳工准据俘虏处理。对于在军事工程中的战俘劳工,还规定须将之“压伏在军律之下”;对于煤铁企业中的战俘劳工虽无此规定,但强调“恩威并施”和谍特活动;在劳动和警备等方面,两者规定基本一致,都把战俘劳工当作战争奴隶来对待。不过,由于环境、条件的不同,在军事工程中,由关东军直接使役、管理战俘劳工,而在煤铁企业中,战俘劳工的使役与管理全由企业担当,宪兵、警察基本上是间接介入,两者存在差别。为了显现两者的联系、特点和区别,本书分别就军、企两方面的实态进行了阐述。

在军事工程中可以看到,每年在那里仅战俘劳工就使役着两三万名。对此,他们无论是生活上或劳动上,均被置于军律“压伏”之下,强调“绝不宽恕”。一支在黑河的一千三四百名的筑路战俘劳工,只经过三个多月时间的劳动、迫害和屠杀,最后只剩几百人;还有大批劳工长时间地被强迫在齐腰深的水中作业,或者在极其寒冷的天气下从事其他艰难的工作。大批战俘劳工和大批濒临死亡的战俘劳工,不得不移交企业,或者为了保密而加以屠杀。从东北地区的大多煤铁企业中,还可以看到,有更多的战俘劳工被奴役。他们被划分为本质没有差别的“辅导工人”和“保护工人”。宪兵、警察直接或间接介入,监视、迫害工人;把头看管和剥削工人。战俘劳工在身份无处理和归乡者微不足道的情况下,难逃劫难,遭受着重大的流血与牺牲。

早在中日甲午战争期间,日本就曾大规模杀害放下武器的清军和平民百姓,一手制造了旅顺屠城事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和对待东南亚的英美荷印等战俘一样,日本大规模地、残酷地奴役中国战俘劳工。中国战俘劳工为了重返前线,避免死亡,义无反顾,从被俘起,即捕捉一切机会,实施暴动计划,或者利用各种办法,实现伙同或个人的逃走。据日伪1943年的资料统计,“辅导工人”逃走率为47.4%,“保护工人”逃走率高达78.2%。逃走与暴动,已成为战俘劳工抗拒奴役的最主要的斗争形式;他们在失去自由的情况下,用逃亡、暴动展现了一条特殊的抗日战线。本书末章所记述的战俘劳工重大暴动事件包括:1941年抚顺大暴动,1942年阜新新邱夏菜园子大暴动,1943年铁路线上140余名劳工的飞车大逃亡,以及同年9月东宁日军570部队数十名战俘劳工夺取武器、袭击日军警备兵、打死打伤多名日军的集体暴动成功入苏的事件。日军对这些事件进行了疯狂报复和镇压,使战俘劳工付出重大代价和牺牲;但是,他们在日军高压下所表现出来敢于斗争的英雄行动,沉重地打击了敌人,震惊了敌人。坚持到最后的战俘劳工,在日本战败投降的时候,毅然参加了保卫国家和解放全国的武装斗争。据称战俘劳工参加解放战争者,达两万多人。

当年日本侵略者把战俘劳工的一切都当成军事秘密,遗存文献很少。本书的研究,除利用多年来搜集的一批档案资料(主要是日本关东宪兵队和满铁档案)外,还获得许多战俘劳工幸存者的口述资料。战俘劳工口述和档案文献,都是可信性极强的资料,两相对照,可以证实许多历史事实。尤其是口述资料,几乎全系口述者亲历事项,生动、具体,可以看到档案文献所不能显现的问题与情节。本书的出版,在很大程度上是这些口述和档案文献所促使,感到应该让人们看到这些东西。本书的研究,也可以说是对它们的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