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抚顺暴动受挫前后
南品
我原名王敬堂,原籍河南省沁阳县,1934年入党,被俘前任太岳区212旅作战参谋,1941年9月23日在山西太岳区反“扫荡”战斗中因负伤被俘。被俘多系机关人员,达170余名。被俘后被敌人分批押送到山西临汾进行严刑审讯。敌人对我们非常恨,主要找我们党组织与干部,我和高光鉴同志秘密串通了各个党员同志,因此敌人虽然对我们进行残酷审讯,但始终没有暴露我们的组织和干部的身份。经过十几天审讯后,又被敌人用闷罐车押送到太原集中营,进行进一步的刑讯。
由于日军战场扩展,急需人力、物力,因此于1941年10月下旬将我们分批押送到东北抚顺煤矿,以特殊工人身份强制下井劳动。
我们到抚顺后被分配到万达屋、老虎台、龙凤矿3个地方。当时我们对东北情况不熟悉,对东北抗联和地下党的活动也不了解,在敌人严密的统治下,也无线索可寻,找不到关系,再加双层电网的围墙,更有日本兵严密监视,失去行动自由,更无法广泛与社会接触和活动。
当时的大把头为满足他剥削的企图,尽可能地与我们拉关系,以使我们顺从地做他的奴隶。我们抓住他们的这一企图,也将计就计地与他联系,利用他寻找机会派人出去,但几次派人均未找到当地的党组织。
在这种情况下,于1941年11月,我们几个人与一、二房子里住的同志90多人,其中党员30余名(主要互相认识)组织了临时支部。当时支部领导人主要是我和马苏义同志(原政治部秘书)、熊言顺同志(56团副团长,长征干部)等3人,分工是熊言顺同志任书记,马苏义同志任组织委员,我任军事委员。后高光鉴同志来抚顺即参加了支部,任宣传委员。不久在12月上旬李新民同志(原太岳军区卫生部长)来抚顺参加了支部任委员,负责内勤卫生工作。当时支部任务是:“团结我们同志,继续与敌人斗争。”
当时由于敌人迫害,加以天冷无衣,又吃不饱,被强迫下井劳动,每天患病的同志和因病而牺牲的同志以惊人的速度增加。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碰头专门研究病人问题,当时指出:下井干点活或者磨洋工挣来钱不要光为自己吃花,把钱集中使用照顾病人。由此我们选拔一些身强力壮的同志下井多干活挣钱,情况虽有缓和,但因敌人统治逐渐严格,未能有效解决问题。
不久,我们的同志因病而牺牲的越来越多,而日本人竟把我们牺牲的同志垛起来,激起大家的愤慨,同志们提出:“宁可砸死,也不愿等死”,“争取英勇的死,反对屈辱的生”,情绪激动高涨。支部根据大家的情绪研究暴动逃跑问题,提出:先派人出外摸摸底找好路线,侦察侦察敌情,即派了旅警卫连的一个排长(名字记不清了)出外侦察了路线——由万达屋过浑河奔北山。之后支部根据这一情况做了一些组织准备工作,并研究了行动方向。当时做了以下准备:
一、思想上的准备。提出“宁可砸死,也不愿等死”,“争取英勇的死,反对屈辱的生”的口号,结果有70余名同志先后报名参加暴动。每人情绪特别高涨,准备了武器,即将铁棍用火打成一头尖的扎枪。
二、行动上的准备。由我和白兆顺同志(原212旅卫生员)负责出外购买了满洲地图、笔记本、墨水、铅笔等物品,并为有病的同志买来了药品。其次根据地图研究了方向,提出:(1)向热河方面靠近(因热河有我部队),争取尽快地和我们部队取得联系;(2)因情况不熟悉,应先进山再摸底,跑不成也便于同敌人周旋;(3)开始不作大的惊动敌人的活动,以期能迅速摆脱敌人,隐蔽入山,有利活动。
在12月20日夜里,我们就开始行动了,在支部领导下,破坏电网逃出,参加暴动有七十多名。首先过浑河入北山,但由于浑河中间未冻实,趟水而过,都湿了衣服,增加了行动的困难,但大家都坚强如钢,没有怨言。我们打算在天亮前赶出70里,可在天亮前却只走了30余里,到了三家子村。由于我们行动严密,第二天敌人也未发觉我们的去向,但是,我们暴动后,抚顺市轰动了。老百姓讲:“八路军真行,敢暴动,有骨头。”敌人的火车从山海关至东北都停开了,对敌人打击很大,对群众影响很深。我们为了防止暴露目标,在三家子封闭一个大院,但我们放松对向导的警惕,结果向导从厕所逃走,到离三家子5里地的派出所告密。之后各县市的敌人立即出动,抚顺宪兵队警察全副武装,很快乘汽车四面向我们围来。我们发觉后立即进山,但因山系孤山,敌人从早7点至午后3点连续射击,结果牺牲3人,跑出去十几人,四十多人被捕。
被捕后,被敌人押到抚顺警察局地下室,开始进行非人道的刑讯(如过电、灌冷水、大吊)。这时期我们几个人计谋对敌对策,秘密串通各个同志,均说领导人是死者王振(临时起的),将责任都推到死的同志身上,同志们表现的都很坚强,终未暴露组织和领导人身份。仅有群众(士兵)因受不住严刑的审讯,暴露了领导暴动的几个同志。敌人又从三家子找来老百姓对证,均说是我指挥的。在这种情况下,就很难隐蔽领导人的身份了。敌人进行严刑逼供,其目的是让我们承认有党的领导组织,承认反满抗日。我和高光鉴、李新民同志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承认是困难的,而且牵连很多同志反复受刑,不如以自己的死换取更多的同志的活。我们就统一了语言:“他们参加暴动完全是我们命令的,我们是指挥暴动的,与他们无关。”就这样,进行两个多月严刑审讯,其他四十余名同志被押回矿劳动去了。
我们3个人(高、李和我)被押送到沈阳高等法院,在一个夜晚我们3个人又计谋翻供的语言,将原来的供词改成:“暴动是因为我们受苦受不了,才领导工人逃跑的。”经3个月反供,直至1942年五六月正式宣判我是无期徒刑,高、李被判为有期徒刑7年,这时期就由高光鉴同志主持支部工作,未确定谁是书记。
这次暴动失败,主要是我们对东北情况不了解,过于天真地看东北与关内一样,实际是敌人的公路发达,电话方便,我们都未了解到,所以造成失败。
当1945年“八一五”苏军进沈阳后,第一批释放了我们。在苏军的帮助下,我们几个同志利用沈阳日本辅导学校写出布告,收容我们被俘人员,称为“被俘收容所”,实际是组织部队。在支部为核心领导下,很快(10天)就收容两千多人,不久抚顺、本溪等地的人都来报名参加。当时沈阳国民党也在组织扩大部队,我们与敌人争夺政权,支部委员会扩大了一些同志参加,即高光鉴同志负责政治工作,我负责军事工作,这时候党员已有140多名(当时没有审查,主要靠互相认识提出的)。我们就以支部为核心动员全体党员“争取时间,扩大队伍”,由此我们很快就扩大到四五千人的组织,帮助红军维持沈阳治安。
1945年9月中旬,我军[冀热辽]十六军分区曾克林同志、唐凯同志到沈阳后取得联系,我们被编为特务1团,这时候我任团长,高光鉴同志任政委。9月底东北局彭真、伍修权、林枫等同志来沈后,向该团派进干部,我任副团长,高任副政委,在原支部的基础上,成立了团党委会,其中140多名党员,有的恢复了党的关系,对党支部领导的斗争,上级表示很满意。
1946年2月我们撤出沈阳,这时,我们团已改编为保安3旅,我任副旅长,高光鉴同志到西满军区,任团副政委职务。
李新民同志原是纵队卫生部长,长征干部,在抚顺时已将近50岁了,由于长期受日伪严刑和狱中非人道生活,于1945年2月18日牺牲于沈阳第一监狱。李新民同志是个好同志,在艰苦岁月里,曾提出“至死不屈”的口号,对我们教育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