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经注》石刻文献丛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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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晉譙定王司馬隨墓碑考

四十 晉譙定王司馬隨墓石柱銘考

(大饗之碑)碑之東北,濄水南,有譙定王司馬士會冢。冢前有碑,晉永嘉三年立。碑南二百許步有兩石柱,高丈餘,半下爲束竹交文,作制極工。石榜云:晉故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揚州江州諸軍事、安東大將軍譙定王河內溫司馬公墓之神道。[333]

此兩處皆爲晉譙定王司馬隨墓之石刻,前者爲墓碑,其碑石及文皆已亡佚;後者爲墓石柱,上刻有銘文,其銘文存世而石柱不存。兩石皆無拓本傳世。此兩石,酈注言位於譙城曹太祖舊宅、“魏大饗碑”東北、濄水之南岸,晉譙定王司馬隨墓前。

“司馬隨墓碑”,酈注言立於西晉懷帝永嘉三年(309),然未載其文。“司馬隨墓石柱”,酈注言其距司馬隨墓碑南二百許步,兩方,皆高丈餘,柱之下半部分縱向鏤刻束竹交花紋,作制極工,石柱上刻“晉故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楊州江州諸軍事、安東大將軍譙定王河內溫司馬公墓之神道”銘文,此石柱當於墓碑同時而立。此兩處石刻,當爲酈道元親所經見,酈注於前者所言甚少,或碑時已殘缺,其於後者,所言甚詳,則此兩石柱時當保存完好。

司馬隨,子士會,爲西晉初譙剛王司馬遜之長子,其事見《晉書·宗室傳》:“譙剛王遜,字子悌,宣帝弟魏中郎進之子也。仕魏關內侯,改封城陽亭侯,參鎮東軍事,拜輕車將軍、羽林左監。五等建,徙封涇陽男。武帝受禪,封譙王,邑四千四百戶。泰始二年薨。二子:隨、承。定王隨立。薨,子邃立,沒于石勒,元帝以承嗣遜。”[334]由此可知,西晉武帝泰始元年(265)大封諸王,司馬隨之父司馬遜被封於譙城以爲譙王,第二年即薨,故司馬隨當於泰始二年(266)繼其父之位而爲譙王,“定”當爲其諡號,故又稱“譙定王”。另據《晉書·惠帝紀》:“太安元年春正月庚子,安東將軍、譙王隨薨。”[335]譙王隨即司馬隨,則其薨於惠帝太安元年(302)春正月庚子,在位共三十六年,時爲安東將軍。而據酈注所録其墓石柱銘文可知,隨薨時封號,除安東將軍、譙王外,尚有“散騎常侍、都督楊州江州諸軍事”等封號。“河內溫”爲其郡望,晉之司馬氏皇族皆出於此。酈注又言其墓爲“司馬士會冢”,“士會”當爲其字。此皆正史無載,可補《晉書》之缺。然其墓碑所立之時爲懷帝永嘉三年(309),距其薨已近七年,則“譙定王”當爲後之追封諡號。此兩處石刻,於道元時尚存,其中“晉譙定王司馬隨墓石柱”保存完好,依其石柱銘文可知此兩石柱爲神道柱。

神道柱,亦稱華表,宋以來金石學家則常稱之爲墓表、表、墓闕、石闕,常立於宮室、祠廟以及陵墓之兩側,初多以木製成(最初之華表爲上古時期唐堯所立“誹謗之木”,立於交通要道以求臣民諫言),漢代以來,則多石柱形制,常立於帝王、官吏陵墓神道兩側,以爲標示之用,石柱上常刻銘文以旌表墓主之生平行狀,即爲文以表其人,故後人又爲墓表。唐封演《封氏聞見記》言:“墓前石人、石獸、石柱之屬,自漢代而有之。”[336]楊曉春《南朝陵墓神道石刻淵源研究》一文據趙明誠《金石録》所載“漢逢府君墓石柱篆文”、陳思《寶刻叢編》所載《漢博士趙傅逢君神道》,認爲兩處文獻所載西漢末年逢府君墓之石柱爲現存陵墓神道石柱最早文獻記載,並據此而推斷:“神道石柱最早使用于西漢,東漢時期已較爲流行。”[337]

魏晉以來,神道柱之形制漸爲定型。今南京地區所發現之南朝神道柱(如南京堯化門南梁蕭景墓神道石柱),多由柱頂、柱身和柱趺構成。柱頂往往爲圓形覆蓮蓋,其蓋上則多立以獅、虎、辟邪等石獸;而柱身上半部分,在與柱頂相連之處則多飾以一長方形石牓,其上多刻以銘文,以表墓主之生平形狀,並與墓碑相爲呼應;而柱趺多爲圓形覆盆狀,上飾以螭紋。柱身多高丈餘,橢圓形制,並刻以縱向“瓦楞紋”或“束竹紋”。酈注此處所言“晉譙定王司馬隨墓石柱”,柱身即飾以縱向束竹交花紋。據王偉《漢晉六朝神道柱與外來文化研究》所言:“束竹應當是一種圓弧向外而尖角向內的式樣,故這種柱式又被稱爲瓜棱柱。”[338]目前所見出土瓜棱柱之最早實物爲山東省圖書館藏漢琅琊相劉君石柱殘石,現存文獻最早所見瓜棱柱則當爲酈注此處所言“晉譙定王司馬隨墓石柱”。酈注所載漢魏以來神道石柱,除此尚有卷二三《汳水注》所載《漢鴻臚橋仁祠銘》、卷九《清水注》所載《漢桂陽太守趙越碑》、《漢李雲墓表》等十餘處,其中多爲後漢末期官吏墓道石柱,而於此處所述最爲詳細。

酈注以外,此兩處石刻,歐、趙、洪諸家皆未著録,唯鄭樵《通志·金石略》載有《司馬士會碑》,並言“在亳州”,則當爲《晉譙定王司馬隨墓碑》。南宋時毫州爲淮南路,下轄譙縣,即爲碑之所立譙城,然亦未載其碑文,殆早已亡佚矣。

圖1-25 “南梁蕭景神道石柱銘”原石拓本[3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