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晉潘茈墓碑考
二十三 晉黃門侍郎潘岳碑考
羅水又西北逕袁公塢北，又西北逕潘岳父子墓前，有碑。岳父茈，琅琊太守，碑石破落，文字缺敗。《岳碑》題云：《給事黃門侍郎潘君之碑》。碑云：君遇孫秀之難，闔門受禍，故門生感覆醢以增慟，乃樹碑以記事。太常潘尼之辭也。[194]
此兩處皆爲墓碑，爲西晉潘茈、潘岳父子墓碑。潘茈碑石及文皆已亡佚，唯岳碑有殘文傳世，然碑亦不存，亦無拓本傳世。酈道元言此兩碑位於偃師羅水之北，潘岳父子墓前，毗鄰袁公塢，時潘茈碑已碑石破落，文字缺敗，而岳碑尚保存完好，故酈注載其碑額及部分碑文，知此碑當爲潘岳因孫秀之難，被趙王倫族滅後，其門生哀悼之，爲其墓樹碑，刻石銘文以記其事。碑文爲太常潘尼所撰，然碑之年代、形制皆未言。此兩碑當爲道元所親見。
潘岳，字安仁，滎陽中牟人，安平太守潘瑾之孫，琅邪內史潘芘之子，西晉著名文學家。美姿儀[195]，辭藻絕麗，尤善爲哀誄之文，其作《悼亡詩》三首、《哀辭》七首及《閒居賦》、《秋興賦》等文傳世[196]，其事見《晉書·潘岳傳》。潘岳少時以才穎見稱，鄉邑號之奇童。早辟司空太尉府，舉秀才。晉武帝泰始初，岳才名冠世，爲眾所疾，遂棲遲十年，後出爲河陽令、轉懷令，於二邑任內，勤於政績，調補尚書度支郎，遷廷尉評，以公事免。楊駿輔政，引岳爲太傅主簿。駿誅，除名。未幾，選爲長安令，後徵補博士，未召，以母疾去，官免。尋爲著作郎，轉散騎侍郎，遷給事黃門侍郎。岳性輕躁，趨世利，與石崇等諂事賈謐，每候其出，與崇輒望塵而拜，與崇俱爲賈謐二十四友，岳居其首，其母數勸之而不改。岳之父芘爲琅邪內史時，孫秀爲小史侍岳，岳以其狡黠自喜而厭惡之，數撻辱之，秀常銜忿。晉惠帝永康（300～301）初，趙王倫廢賈后輔政，以秀爲中書令，孫秀遂誣岳及石崇、歐陽建謀奉淮南王允、齊王冏爲亂，岳遂因罪被誅，夷三族。潘岳曾作《金穀詩》“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歸”以贈石崇，以喻友情之堅，然未曾知此言竟成讖語，與崇同日被殺，爲世之歎惋。岳被族滅時，《晉書》言時“岳母及兄侍御史釋、弟燕令豹、司徒椽據、據弟詵，兄弟之子，已出之女，無長幼一時被害，唯釋子伯武逃難得免。而豹女與其母相抱號呼不可解，會詔原之”[197]，未言有其父潘茈，蓋時已先卒矣。另據《晉書·惠帝紀》：“（永康元年夏四月）癸巳，梁王肜、趙王倫矯詔廢賈后爲庶人，司空張華、尚書僕射裴頠皆遇害，侍中賈謐及黨與數十人皆伏誅。”[198]潘岳作爲賈謐二十四友之首，當被殺於其時，故岳當卒於晉惠帝永康元年（300）[199]。岳有族從子潘尼，字正叔，爲平原內史潘滿之子，與岳俱以文章見知。永康二年（301），趙王倫及孫秀被殺後，潘岳族人葬岳及被害族人於此，時潘尼爲避趙王倫之亂，稱疾取假拜掃墳墓，當於是年爲岳撰文立碑，時與岳之故門生共立此碑，而碑文爲尼所撰。其文曰：“君遇孫秀之難，闔門受過，故門生感覆醢以增慟，乃樹碑以記事。”岳卒時爲黃門侍郎，故其碑額題爲“給事黃門侍郎潘君之碑”。嚴可均《全晉文》卷九五據酈注載有《給事黃門侍郎潘君碑》[200]，其文同。
潘岳之父潘茈，碑作潘茈，《晉書》作潘芘，蓋“芘”、“茈”古字形近。據《世說新語·仇隙》篇劉孝標注引王隱《晉書》曰：“岳父文德，爲琅琊太守。”[201]文德當爲潘茈之字。茈，據《山海經·西山經》言：“北五十里，曰勞山，多茈草。弱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洛。”郭璞注曰：“一名茈戾，中染紫也。”[202]則“茈”與文德相應，故其名當爲“茈”，“芘”涉形近而誤，酈注是也。潘茈史書無載。《晉書·潘岳傳》言其爲曹魏琅邪內史，酈注言爲琅邪太守，未知孰是。據《晉書·職官志》：“諸王國以內史掌太守之任。”[203]則內史、太守可通稱，故兩說皆可。潘茈碑，至道元之世已破損不識，未知爲何時何人所立。而據《文選·西征賦》李善注於“眷巩洛而掩涕，思纏綿于坟塋”引《河南郡圖經》云：“潘岳父冢，在鞏縣西南三十五里。”[204]可知其墓隋唐時尚存，然未言有碑。道元所見之時，潘茈碑亦已碑石破落，文字缺敗。此碑酈注外，未有文獻著録。
潘岳之碑，歐、趙、洪諸家皆未有著録，陳思《寶刻叢編》卷一引《訪碑録》言潘岳墓碑“在（中牟）縣西北七里平秩鄉墓側”[205]，鄭樵《通志·金石略》著其目，言在東京開封府中牟縣，然皆未載其碑文，可知此碑宋時尚存，然碑文已不可識。清雍正《河南通志》卷四九“陵墓”載有“潘岳墓”，言：“在中牟縣城東南潘莊，即岳故里。”[206]則清時潘岳墓尚存，然未言有碑，則早已不存。另《文選·王文憲集序》李善注引潘尼《潘岳碣》文云：“君深達治體，垂化三宰。”[207]此爲酈注所未載，當爲其碑之遺文。
傅璇琮先生《潘岳繫年考證》一文認爲：“潘岳父親的墳墓在鞏縣西南三十五里的羅水流經處，潘岳本人死後也葬於此。”[208]2009年鞏義市文物管理所工作人員於今鞏義芝田鎮南石村考古發現潘岳墓，其位於塢羅河北岸[209]。塢羅河，古稱羅水，即清乾隆五十四年《鞏縣志》所言：“羅水，謂之長川羅，亦曰羅中也，蓋肸子鄩羅之宿居，故川得其名耳。”[210]今稱塢羅河，與酈注所言方位合，或爲潘茈、潘岳二人墓。然潘茈墓及碑皆已不存，唯存潘岳墓，爲鄭州市文物保護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