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历代的边事边政与边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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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唐朝对吐蕃的偏见与认识误区

(一)歧视

唐蕃建立和亲关系之后,在唐朝方面就意味着吐蕃是附属之邦,因此一直以属臣礼仪待之,直到唐德宗时期吐蕃提出礼仪和地位问题,唐朝才予以纠正。吐蕃方面也明白这种关系的内涵,早期对唐朝的经济、文化依赖过多不便解决,直到军事上可以和唐朝竞力争雄时才切实加以解决。这就意味着早期的唐蕃关系中唐朝处于优势地位,因此在唐朝也存在某种程度上的歧视问题。贞观十五年(公元641年),文成公主入蕃,松赞干布(弄赞)率其部兵次柏海,亲迎于河源。见道宗,执子婿之礼甚恭。既而叹大国服饰礼仪之美,俯仰有愧沮之色。及与公主归国,谓所亲曰:“我父祖未有通婚上国者,今我得尚大唐公主,为幸实多。当为公主筑一城,以夸示后代。遂筑城邑,立栋宇以居处焉。公主恶其人赭面,弄赞令国中权且罢之,自亦释毡裘,袭纨绮,渐慕华风。”[50]晚期的藏文史书《王统世系明鉴》在追述前代故事时提到,当文成公主到达吐蕃后,“这时大臣噶尔也衔恨唐朝皇帝偏心歧视,公主的鄙薄吐蕃”。采取了怠慢的方式,以至于她和仆从的饮食起居都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甚至以要返回唐朝相要挟。面对文成公主对吐蕃冷遇的抱怨,吐蕃大臣做了辩解,噶尔东赞更直言,谈到自己前往长安迎亲的过程中,“汉地的人都蔑视我们,除了女店主一人之外,没有一个同情我们的人,尤其是唐朝皇帝偏心,欺侮我们。就是公主你也是那么不喜欢蕃地使臣”[51]。它虽然是以故事形式出现的,结合汉文资料的记载,可以看到唐朝初年对吐蕃确实存在某些歧视,这种情况通过唐蕃长期和不断加强的交流而逐渐趋向消除,到晚期出现叶和一家、社稷如一的局面。

(二)失信

唐穆宗长庆年间,刘元鼎往来吐蕃参与会盟,路经河州,见到吐蕃都元帅、尚书令尚绮心儿云:“回纥,小国也。我以丙申年逾碛讨逐,去其城郭二日程,计到即破灭矣,会我闻本国有丧而还。回纥之弱如此,而唐国待之厚于我,何哉?”元鼎云:“回纥于国家有救难之勋,而又不曾侵夺分寸土地,岂得不厚乎!”[52]《新唐书》的记载略有差异,文谓:“元鼎还,虏元帅尚塔藏馆客大夏川,集东方节度诸将百余,置盟策台上,遍晓之……尚塔藏语元鼎曰:‘回鹘小国,我尝讨之,距城三日危破,会国有丧乃还,非我敌也。唐何所畏,乃厚之?’元鼎曰:‘回鹘有功,且如约,未始妄以兵取尺寸地,是以厚之。’塔藏默然。”[53]吐蕃方面的首领由尚绮心儿变成了尚塔藏。讲的主要是吐蕃不守信。

但是,唐朝方面也存在失信背约的情况。唐玄宗开元二十四年(公元736年),吐蕃西击勃律,勃律遣使来告急。玄宗派人到吐蕃令其罢兵。吐蕃不受诏,并攻破勃律国,唐玄宗震怒。当时散骑常侍崔希逸为河西节度使,镇守凉州。吐蕃与唐朝树栅为界,置守捉使。崔希逸对吐蕃将领乞力徐说:“两国和好,何须守捉,妨人耕种。请皆罢之,以成一家岂不善也?”乞力徐回答说:“常侍(崔希逸)忠厚,必是诚言。但恐朝廷未必皆相信任。万一有人交搆,掩吾不备,后悔无益也。”崔希逸坚持请求,遂派使者与乞力徐杀白狗为盟,双方都撤去守备。于是吐蕃畜牧遍野。不久崔希逸的随从孙诲入朝奏事,并想自邀其功,因奏称“吐蕃无备,若发兵掩之,必克捷”。唐玄宗派内给事赵惠琮与孙诲前往观察事宜。赵惠琮等至凉州,遂假传圣旨命令崔希逸偷袭吐蕃,崔希逸不得已而从之,大破吐蕃于青海之上,杀获甚众,乞力徐轻身逃逸。赵惠琮、孙诲均获得厚赏,吐蕃从此再度断绝朝贡。崔希逸以失信而闷闷不乐,在军不得志。“俄迁为河南尹,行至京师,与赵惠琮俱见白狗为祟,相次而死。孙诲亦以罪被戮。”[54]这里既讲到唐朝的失信,也提到失信者最后遭到的所谓报应。

另一件发生在唐德宗贞元三年(公元787年)。当时唐朝以浑瑊为会盟使,崔汉衡为副使,与吐蕃会盟于平凉,吐蕃背约劫盟,崔汉衡(公元?~795年)被掳掠,“至故原州,结赞坐于帐中,召与相见,数让国家,因怒浑瑊曰:‘武功之捷,皆我之力,许以泾州、灵州相报,皆食其言。负我深矣,举国所忿。本劫是盟,在擒瑊也。吾遣以金饰桎梏待瑊,将献赞普’”[55]。尚结赞所说的,是指唐德宗兴元元年(公元784年)四月“浑瑊与吐蕃论莽罗率众大破朱泚将韩旻、张廷芝、宋归朝等于武功之武亭川,斩首万余级”[56]一事,唐朝没有兑现将泾州、灵州作为回报划给吐蕃而失信。


[1] 《全唐文》卷二一。

[2] 《全唐文》卷十六。

[3] 《旧唐书》卷一九六“吐蕃传”。

[4] 萨迦·索南坚赞:《王统世系明鉴》,陈庆英、仁庆扎西译,辽宁人民出版社,1985,第78~105页。

[5] 《全唐文》卷一四。

[6] 《全唐文》卷二一。

[7] 《全唐文》卷二三。

[8] 《旧唐书》卷一九六“吐蕃传”。

[9] 《新唐书》卷二一六“吐蕃传”。

[10] 《新唐书》卷二一六“吐蕃传”。

[11] 《旧唐书》卷九三“魏元忠传”。

[12] 《旧唐书》卷一四七“杜佑传”。

[13] 陆贽:《论抵御吐蕃策》,《旧唐书》卷一三九“陆贽传”。

[14] 沈亚之:《西边患对》,《全唐文》卷七三七。

[15] 《旧唐书》卷八三“薛仁贵传”。

[16] 《旧唐书》卷九二“赵彦昭传”。

[17] 《旧唐书》卷一七二“牛僧孺传”;《旧唐书》卷一七四“李德裕传”。

[18] 《旧唐书》卷一一八“王缙传”。

[19] 《旧唐书》卷一二一;《新唐书》卷一四九“叛臣传”。

[20] 《旧唐书》卷九七“郭元振传”;《新唐书》卷一二二“郭元振传”;《全唐文》卷二〇五。

[21] 《资治通鉴》卷二一三;《旧唐书》卷一九六“吐蕃传”。

[22] 《旧唐书》卷一九四上“突厥”上毗伽可汗。

[23] 《旧唐书》卷一二〇“郭子仪传”。

[24] 《资治通鉴》卷一九五;志磐:《佛祖统纪》卷五二。

[25] 《唐会要》卷三六。

[26] 《册府元龟》卷五四四“谏诤部”直谏。

[27] 《册府元龟》卷九六二“外臣部”才智。

[28] 《全唐文》卷三四。

[29] 《旧唐书》卷一九六“吐蕃传”。

[30] 裴光庭:《金城公主请赐书籍议》,见《全唐文》卷二九九。

[31] 王尧、陈践:《敦煌古藏文〈礼仪问答写卷〉译注》,载《藏族研究文集》(二),中央民族学院藏族研究所,1984。

[32] 《全唐文》卷三四六。

[33] 《全唐文》卷二六。

[34] 《旧唐书》卷一九六“吐蕃传”。

[35] 《旧唐书》卷一九六“吐蕃传”。

[36] 《旧唐书》卷一九六“吐蕃传”;《全唐文》卷五八。

[37] 《全唐文》卷六二,宪宗李纯“放四蕃归国敕”。

[38] 弃隶(足宿)赞:《请修好表》,《全唐文》卷九九。

[39] 弃隶(足宿)赞:《请约和好书》,《全唐文》卷九九。

[40] 《旧唐书》卷九三“王孝杰传”称,王孝杰曾参加大非川之战,被吐蕃擒获,据称“吐蕃赞普见孝杰,垂泣曰‘貌类吾父。’厚加敬礼,由是免死”。长寿元年(公元692年),“为武威军总管,与左武卫大将军阿史那忠节率众以讨吐蕃,乃克龟兹、于阗、疏勒、碎叶四镇而还”。

[41] 王尧、陈践:《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增订本),民族出版社,1992,第171~172页;黄布凡、马德:《敦煌藏文吐蕃史文献译注》,甘肃教育出版社,2000,第268~272页。

[42] 《资治通鉴》卷二〇五。

[43] 《旧唐书》卷九七“郭元振传”。

[44] 《旧唐书》卷一九六“吐蕃传”。

[45] 《新唐书》卷二一六“吐蕃传”。

[46] 《旧唐书》卷一〇四。

[47] 《旧唐书》卷一九六“吐蕃传”。

[48] 《旧唐书》卷一九六“吐蕃传”。

[49] 《新唐书》卷二一六“吐蕃传”。

[50] 《旧唐书》卷一九六“吐蕃传”。

[51] 萨迦·索南坚赞:《王统世系明鉴》,陈庆英、仁庆扎西译,辽宁人民出版社,1985,第103~105页。

[52] 《旧唐书》卷一九六“吐蕃传”。

[53] 《新唐书》卷二一六“吐蕃传”。

[54] 《旧唐书》卷一九六“吐蕃传”。

[55] 《旧唐书》卷一九六“吐蕃传”。

[56] 《旧唐书》卷一九六“吐蕃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