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推进农村改革,解决老百姓的吃饭问题
1976年粉碎“四人帮”后,四川面临的问题很多,但最紧迫的任务是解决老百姓尤其是农民的吃饭问题。当时,农民的口粮每天不足半斤,大部分人呈饥饿状态;城镇居民每人每月19—21斤,是全国城镇配给口粮最低的省份,蔬菜和副食品供应很少,营养严重不足。因此,要在大乱之后安定民心、稳定社会秩序,必须从让老百姓吃饱肚皮入手。
1978年夏,英国《泰晤士报》的一位记者采访四川农村。他回到成都后,要求会见赵紫阳书记。会见时,提的问题很尖锐,他问紫阳:“为什么农民自留地的庄稼长得那么好,集体地的庄稼长得那么差?”这在当时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不好正面回答,但紫阳对此情况是心知肚明的。他一方面对记者进行了正面回应,一方面开始酝酿解决这个尖锐矛盾的重大举措。他敏锐地意识到,要较快地解决农民的饥饿问题,最有效的方法是扩大农民的自留地面积,而且不需要中央审批。省委经过讨论,果断地做出决定,把农民的自留地从占总耕地面积的7%扩大到15%。农民饥饿的问题在一年时间就基本得到解决。但要根本上解决农业生产问题,仅扩大自留地面积是不行的,必须要调动农民种好集体耕地的积极性,才能增加粮食生产,同时要减轻农民的负担,让农民休养生息。而要把农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必须要改革人民公社体制,把农业生产的自主权交给农民。
如何调动农民的积极性?广大农民和基层农村干部都是心照不宣的。在上世纪60年代大饥荒时期,四川泸州、宜宾地区的农民就自发起来搞包产到户,基层干部和地区的领导认为是一种好形式,积极给予支持,饥荒问题很快得到解决。但省和中央发现后,不但不予支持,反而以“自发资本主义”和“修正主义”的帽子扣在农民和干部头上,强迫恢复到人民公社生产体制和分配体制,打击了农民,批判处分了干部,使农村又回到担惊受怕的时代。
粉碎“四人帮”后,政治环境有了很大变化,包产到户又在部分农民中萌发起来,偷偷地搞包产到户的情况时有发生。哪里搞包产到户,哪里的承包地庄稼就长得很好。紫阳同志明白,这是农民对农村人民公社制度的无声反抗。只要顺农民之意,把种田的自主权交给农民,农民的积极性就可以调动起来,农业就能很快得到恢复和发展。他和四川省委的领导同志不顾当时的反对舆论,冒着政治风险,把四川农村按四川的地貌分平原、丘陵、盆周山区三大块进行不同形式的包产试点。平原地区实行包产到组,丘陵和山区实行包产到户,山区困难较大,除实行包产到户外,又加了一条,暂时免缴农业税。城郊农民冲破不准搞蔬菜和副业产品生产的限制,冒着割“资本主义尾巴”的风险,自发地恢复农贸市场,以个体户形式,向城市居民销售蔬菜和副食品,大受城市居民欢迎。赵紫阳和省委又根据农民的意愿,组织了专业户、专业组、专业队,发展多种经营,既增加了农民的收入,又解决了城市居民蔬菜和副食品供应问题。
这样,四川的农村改革就形成了由四个部分组成的政策体系:一是扩大自留地,尽快解决农民吃饱问题;二是根据四川实际,分别实行包产到组、包产到户,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使农业生产力很快得到解放;三是对盆周山区农民暂时取消农业税,减轻农民负担,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第一次;四是发展农村专业生产,提高农民收入和解决城市蔬菜及副食品供应问题。这是兼顾城乡的重大举措。在制定、实施这些政策时,紫阳是有一定的保留的。因为当时全国议论纷纷,反对之声不小,他自己心里也不踏实。为此,1980年初,紫阳在离开四川前的一次省委办公会议上明确宣布,农村政策改革“到此为止”。后来,我听说,次年,紫阳出国考察回来路过四川时,对当时的省委领导讲:我临走时讲的那些话束缚了你们的手脚,现在可以放手了。这里讲的“那些话”主要指“包产到组”“到此为止”。
赵紫阳设计和领导的四川农村改革,在生产关系和生产力诸方面突破了一系列问题:一是动摇了“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人民公社体制,把农户确立为农业的基本单位,是发展农业生产力的根基所在。二是将所有权经营权分离,把土地生产经营自主权交给了农民,种什么,怎么种,完全由农民做主。三是取消了工分制,把分配权交给了农民;交了国家的,交了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使农民享受到了自己的生产成果。四是废除了农产品的统购统销制,使农产品商品化,农业市场化。这些改革,不仅大大解除了农业生产力发展的障碍,而且为企业改革提供了重要的借鉴。作为改革的重要成果,广汉县向阳公社于1980年在全国第一个摘掉人民公社的牌子。人民公社制度从此解体,四川终于把关系中国社会主义成败的农村改革路子走通了,和安徽的经验一起推向全国。度过20余年饥饿的农民欢呼:“要吃粮找紫阳,要吃米找万里。”1986年,万里同志到四川来看病,在干部会上报告说:中国农村改革的成功是“农民教育了党中央”。他讲得多好啊!
为了对这种体制有一个统一的、科学的称谓,中央派时在中央政策研究室工作的经济学家林子力到四川、安徽及全国各地调查研究,最后把名称定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四川为这个名称的确立做出了积极的贡献。后来,中央又加了一个“双层经营”,实际上“双层经营”在绝大多数地区并未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