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迟来的告白
梅樱缓缓依偎在赵青羽怀里，“那是我童年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你是除了我父母，对我最重要的人。”
梅樱眼里含着泪花，继续说道：“后来，姑姑带着我突然搬走了，她说我父母都死了……你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那时才十二岁，竟然就没有父母了……我很想你，很想见到你大哭一场，我甚至自己偷偷买了火车票想回成都去找你。可是姑姑报了警，他们在火车站找到了我，她吓坏了，生了一场大病。她说如果我出了事，她也不能活了，因为她没办法和跟爸爸交待。我明白我不能再让姑姑担心和吃苦，她也是我的亲人啊！初中毕业后，我还是想回成都，想回来找你，就坚持要搬回来……”
“原来是你要回成都来？”赵青羽这才明白，原来他并不是单相思，他和梅樱都一直思念着彼此。
“是的。搬回成都来很麻烦，但是姑姑同意了。我给你写了信，约你在贺记相见，重逢那天，我觉得仿佛开始了新生活，你没有变，我也没有变。高中前两年，我们其实就是在恋爱对不对？虽然我们都没有说破，但我觉得那就是恋爱的感觉。我几乎忘记了所有不愉快的事，直到……”
梅樱说到这里，哽咽了起来，痛苦地垂下了头。
“直到姑父说漏嘴，我才知道我爸爸没有死但杀了人的事。我昏了头，想让你陪我去找他，可是那时你也才十七岁啊……你比我更震惊、更害怕……我太自私了……我本想着，把这一切弄清楚再回来找你，可是，你的母亲找上门来……我永远也忘不了她看着我的眼神和说的那些话，她让我梦醒了！我和你之间存在的不是小小的裂痕，而是不可逾越的鸿沟！我的身世对你一生都有影响。”
赵青羽抱住了梅樱，喃喃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
梅樱轻轻摇了摇头：“不，这不是你的错。有一件事你母亲说得很对，我不能只顾自己的感受而去伤害自己爱的人。我正痛苦的时候，叔叔来中国找我，我就随他去日本了。我以为时间一长，我们就会忘记彼此，可是，命运的车轮总是让我们俩相向而行，我们竟然又相遇了。当你告诉我你结婚了的时候，我真的难过极了，但，这终于可以让我死心了！”
赵青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紧紧抱着梅樱。
“那几年，我离开又回来，想着就把你当做好朋友，只要你幸福，那么我也幸福……可我骗不了自己……无论离你有多远，我依然爱你……我也想继续过自己的生活，可是，总绕不开你。有一次，我差点选择结婚了，可是你突然哭着来找我，我……还是放不下你……我总是活在矛盾之中，想爱又没有勇气，想离开又狠不下心。你告诉了我你离婚的消息，可是，那时我父亲出狱了，他当时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我寸步都不敢离开……”
“其实，你当时完全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赵青羽心疼地说道。
“我必须带他回北海道。难道我能开口让你离开上海，放下你辛苦建立的青羽筑务，一走了之吗？那样太自私了。还有，从我父亲的只言片语里，我感觉关于我母亲的消失和他当年的入狱，似乎有什么可怕的秘密，令他到现在都十分恐惧。我不知道是什么，但那一定是危险的，我不能把你拖进这个漩涡。思来想去，我只能认命。我回成都，是想为我们之间的爱情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你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因为你是那么高兴……”
梅樱泪眼朦胧，望着赵青羽：“可是，我爱你，这个怎样也改变不了。无论我身在哪里，无论时间走得快或是慢，我都爱你。就算我回到了北海道也是一样。我更加想你，甚至有时候幻想，你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如果那样的话，我就相信是老天注定要我们在一起……但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赵青羽抱紧了她，说道：“不，今后，不要老天注定，我们自己为自己做选择！梅樱，我不再是二十年前那个胆小怕事、茫然无措的少年了，从现在起，我能够承担起照顾你的责任，我只想无所顾忌地爱你，我也无条件接受你的一切，只要和你在一起！”
梅樱咬紧了颤抖的嘴唇，泣不成声，她终于把憋在心里二十年的话全部讲出来了！赵青羽执着的追寻、理解和爱化解了她心中所有恐惧、无助和孤独，长久以来笼罩在她头上的阴霾，今天像是被这晴雪融化了！
“梅樱，再也不要和我分开了，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答应我，好吗？”赵青羽搂住梅樱的肩，吻了吻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额头。
梅樱哭泣着点了点头：“我再也不走了，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们往回走的时候，夜幕慢慢降临，色温开始下降。沿街华灯初上，造型典雅的瓦斯灯，与黄昏时的水影石墙，一起营造出静谧的迷人景象。整个小城因为被白雪覆盖，在灯光下烘托出了一片温馨朦胧的蓝色华晕。
赵青羽和梅樱像一对真正的恋人，依偎着向温暖的家走去。
生活啊，就这样过下去多好。
赵青羽和梅樱父女一起过着闲适的生活，他们一起照看着小小的店铺，有时梅樱去疗养院上给老人们上花道课，赵青羽就牵着花酱走路去接她回家。
但佐藤秀一再也没有在疗养院出现过。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赵青羽独自去了佐藤的工坊。
工坊的门开着，赵青羽轻轻走进去，看到伊藤垂着头坐在那幅玻璃肖像前。
“佐藤？”他开口叫道。
佐藤像是从梦中被唤醒了似的，转头看向他。
“你来做什么？”他面色僵硬，似乎不想看见赵青羽。
赵青羽没有在意，拖了把椅子也坐了下来。
他们默默地看着那幅流光溢彩的玻璃肖像。
佐藤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和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来小樽要找的人就是她吗？”
“是的，我找了她很久很久。我们在十二岁的时候就相识了……”
佐藤吃惊地看着他。
赵青羽慢慢把他和梅樱的过往讲给佐藤听，只略过了梅樱的身世。
佐藤听完，半晌没有说话。
赵青羽说道：“我本来打算就这样走了，可当我走到见晴台，看到了她小时候看到的海港和街道，知道了’恋恋青梅’……我觉得不能就这样放弃。你知道吗？从十二岁起，我们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次又一次地错过，这让我们都很痛苦。所以，我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不能再错过，就算她决定结束，我也要亲耳听到她告诉我。”
佐藤依然沉默不语。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两支，递给赵青羽一支。
这大约是原谅与和解的意思吧。赵青羽接了过来，虽然他并不会抽烟，但他仍然点燃了它。
“其实，她并没有答应我的求婚。”伊藤开口说道：“在我送她回家那天，我曾经委婉地提了提，但她明确拒绝了我，说她还爱着那个和她一起长大的男人，然后……我们就在店门口一起看到了你。这或许是天意吧，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把这幅肖像给她看……以前，我以为我只要坚持就可以打动她。现在，我明白了，那是不可能的。”
他指了指他的作品：“不过，这副肖像我得留着，它花了我太多心血。等我的工坊按照你的设计改造好了，它就是我的镇店之宝。若是你们以后回来，也可以来看看。”
“嗯。”赵青羽点了点头。
两个男人再没有说别的话，就这样看着那幅肖像，烟圈在空荡荡的空间里盘旋氤氲，和他们此时的心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