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可怕之人
大泽弘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他整天与大泽庸一同进出,忙着公司的各种事务。他做事狠戾无情,在黑道上名气越来越大。他似乎知道大泽庸有意把他作为公司的接班人培养,做任何事都特别拼命,于是受伤便成了家常便饭。
每次受伤,只要是不用去医院的小伤,大泽樱都会帮他处理伤口。
大泽健发现大泽弘似乎还挺乐意受伤的,他还发现,大泽弘只有在和樱独处的时候,脸上才会浮现出略微轻松的表情。
可当大泽弘看着大泽健的时候,眼神却十分阴婺,这让大泽健感到十分害怕。大泽健觉得,大泽弘有可能认为他的存在对自己来说是个威胁,毕竟他是大泽庸亲生的儿子。
他把这种担忧告诉了姐姐,大泽樱却不这样认为:“我觉得哥哥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他从小没有父母,一个人流浪吃了很多苦,挺可怜的。不过,他常常在生死边缘挣扎,性格是古怪乖张了些。别担心,现在他和我们是一家人了,我想,会慢慢好起来的。你要是害怕,我跟他谈一谈吧。”
大泽樱性格温顺,对大泽弘也很好,也许大泽弘会听她说的话。大泽健想着,便点了点头。
大泽樱笑着摸了摸弟弟的头,说道:“好久没有给你做黑糖蛋糕卷了,明天是周末,我给你做吧!”
“真的?”大泽健高兴起来。
自从母亲去世以后,他很久没有吃过黑糖蛋糕卷了。这款黑糖蛋糕卷是母亲和姐姐一起研究出来的,酥软的口感和黑糖特有的焦香十分独特,是他最喜欢吃的一道点心。
第二天一早,大泽樱备好了食材,开始忙碌起来。她将鸡蛋放入主锅,一边迅速搅拌,从小孔加入冲绳黑糖粉和水饴,然后面粉仔细过筛在一张大硅油纸上。她将过筛后的低粉慢慢倒入加热过的黄油牛奶液,倒入方盘,用力震出气泡,放入烤箱烘烤。烤完之后取出在表面盖上保鲜纱布,以防止热气带走水份导致蛋糕卷开裂。接着,她又将奶油从冰箱取出放入主锅,加了冰糖粉,细细搅匀。蛋糕放凉后,在背面涂上奶油卷起来,再封起来保湿保鲜。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累得腰酸背痛,一动也不想动了。
等到晚上大泽弘和父亲回到家,大泽樱将黑糖蛋糕卷切成精致的小块,放上漂亮的花朵,给父亲和大泽健一人端去一盘。
她又端了一盘送去大泽弘的房间,打算和他谈一谈大泽健担心的事。
她轻轻敲门,门里半天没有动静。等了一会儿,她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发现大泽弘已经躺在榻榻米上睡着了。
他只脱了外套,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蜷着身体侧躺着,两只手握着拳,防御似的挡在胸前,紧闭的双眼遮住了他平时锋利的目光,这样的他看起来只是个满身疲惫的普通人。
大泽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黑糖蛋糕卷,轻手轻脚地取出毯子,想给弘盖上。
就在毯子刚碰到大泽弘身体的时候,他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掐住了大泽樱的脖子。他表情凶狠,面目狰狞,大泽樱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被他摔倒在地。
她痛苦地拍打着大泽弘的手,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啊啊声,惊恐地挣扎着。这时,大泽弘看清了自己掐住的人是大泽樱,马上松了手向后退开。
他看着大泽樱趴在榻榻米上剧烈地咳着,大口大口喘着气,似乎也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过来把樱扶起来。他下手很重,大泽樱的脖颈上起了好几处乌青。
“你怎么偷偷进我的房间?我还以为是……”他话说了一半,赶紧起身去冰箱拿冰袋给大泽樱冰敷。
他心里有些恼怒。这下被大泽庸看到又要责罚他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一边给大泽樱冰敷,一边没好气地问道。
大泽樱委屈地掉下泪来,她推开大泽弘的手,挣扎着起身,把一旁的黑糖蛋糕卷拿起来放在大泽弘面前,声音嘶哑地说道:“我做了爸爸和健最喜欢的黑糖蛋糕卷,我想哥哥也一定喜欢吃,所以特意送来。我敲了门的,没人应我才进来。看到你睡着了,我怕你着凉想给你盖上毯子……”
她又生气又委屈,话没说完就转身跑了出去。
大泽弘看着面前那盘点缀着花朵的黑糖蛋糕卷,愣愣地发着怔。冰袋融化的水顺着他的手滴滴答答地淌下来,把榻榻米浸湿了一片。
接着好几天,大泽樱都穿着高领的毛衣,晚上在自己房间里偷偷热敷。
大泽庸看到她穿着高领,奇怪地问她:“樱,怎么穿这么厚?你不热吗?”
大泽樱故意打了一个大喷嚏,说:“我感冒了。”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大泽樱脖子上的青紫终于消散了,她又开心地穿回了漂亮的衬衫。大泽弘在走廊下见到她,有些欲言又止地站在那里。
大泽樱想起他掐住她脖子那可怕的样子,也不敢再接近他,低着头绕过他回房间去了。
晚上大泽樱快要睡觉的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来。她问道:“是谁?”
“是我,弘。你睡了吗?”
大泽樱犹豫了一下,回答道:“还没有。”
她开了门,让弘进来。大泽弘看了看她的脖子,又看看她的脸。
大泽樱低垂着眼睛,问道:“有事吗?”
大泽弘摇了摇头,说:“你还在生气?我是专门来向你道歉的。”
大泽樱回答道:“没关系,今后我再也不会不经过你的同意就进你的房间了。”她的嘴唇不自觉地微微向上撅着,语气里还带着些小小的赌气。
大泽弘看了她一会儿,轻声笑起来:“你做的黑糖蛋糕卷很好吃,还有吗?”
大泽樱一听立刻忘记了生气,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大泽弘:“真的?你也喜欢?”
“嗯,很喜欢。”大泽弘点了点头。
“这是我妈妈教我做的,是我们一家人最喜欢吃的点心,做起来很费事的,那天可把我累了个半死。不过,你喜欢的话,我还会再做的。”
他们坐下来,大泽弘说道:“其实那天我也被吓到了,差点扭断你的脖子。我的警惕性使我有本能的反应,今后,你的确应该在我不清醒的时候离我远些。”
大泽樱想了想,说道:“可这里是你的家啊,家是安全的,你应该放松些。”
大泽弘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大泽樱低声说道:“其实我很理解你。我妈妈去世以后,我才体会到没有母亲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她还在的时候,我以为被母亲呵护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可她不在了,我才知道没有理所当然、永不逝去的爱,唯一能做的是要在家人们都在的时候,好好珍惜他们。你从小失去了父母,我可以想象你过得有多苦。我希望你能真的把我们当成家人,找回家的感觉。”
大泽弘想起自己颠沛流离、在大街上流浪的日子,那些可怕的人、肮脏的事和永远无法愈合的内心的伤……
他不自信地、茫然地问道:“我和你不同,我是在社会底层、藏污纳垢中捡拾生存的人。我这样的人会有一个真正的家吗?”
“当然会!现在你有我,有健,还有父亲!父亲从事着危险的工作,我原本很担心他,现在有了哥哥,我就放心了不少;还有健,他一直想去当医生,现在有了哥哥,他可以安心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再不会被父亲逼着做他不喜欢的事了。你对我们都很重要!”
大泽弘望着大泽樱热切的眼神,他从来也没有被别人这样真挚地需要过,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真诚地想要给他一个家。这个美丽的女孩,说中了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梦:一个真正的、温暖的家。
自那以后,大泽弘虽然依然不大说话,但再也没有用阴沉可怕的眼神盯着大泽健。虽然他看着大泽健的眼神里又多了些不屑和轻蔑,但这让大泽健大大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