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汉魏篇
汉赋是汉魏时期比较重要的文学样式，是继《诗经》《楚辞》之后，在中国文坛上兴起的一种新文体，是一种有韵的散文，特点是散韵结合，专事铺叙。
从赋的形式上看，在于“铺采摛文”。从赋的内容上说，侧重“体物写志”。汉赋的内容主要有五类：一是渲染宫殿城市；二是描写帝王游猎；三是叙述旅行经历；四是抒情；五是杂谈禽兽草木。赋是汉代最流行的文体，盛极一时。
汉赋分为骚体赋、大赋、小赋。骚体赋的代表作为贾谊的《吊屈原赋》《鹏鸟赋》，它受屈原的影响，保留着加“兮”的传统。大赋气势磅礴，语汇华丽，贾谊、司马相如、班固、张衡等是大赋的行家。小赋扬弃了大赋篇幅冗长、辞藻堆砌的缺陷，篇幅较小，文采清丽，赵壹、蔡邕、祢衡等是小赋的高手。
汉赋在流传过程中多有散佚，现存作品包括某些残篇在内，共二百多篇，分别收录在《史记》《汉书》《后汉书》中。
汉魏时期的作品，本书精选了《凤求凰》《白头吟》《青衣赋》三篇，供大家欣赏传诵。
凤求凰
司马相如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作者简介：
司马相如，字长卿，巴郡安汉县人。西汉辞赋家、文学家、政治家，汉代文学史上杰出的代表，景帝时为武骑常侍，因病免。工辞赋，作品词藻华丽，结构宏大，后人称之为“赋圣”，代表作品为《子虚赋》。他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至今还广为流传。
赏析：
传说这是汉代文学家司马相如的一首古琴曲，演绎了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司马相如自喻为凤，比文君为凰。凤凰是传说中的神鸟，雄曰凤，雌曰凰。以“凤求凰”为通体比兴，不仅包含了热烈的求爱之情，也象征男女主人公非凡的理想、情趣的高尚、知音的默契等丰富的意蕴。全赋言浅意深，热烈奔放，情意缠绵。
全赋大意：有位俊秀的美女，我一见她的容貌，就难以忘怀。一日不见，心中的牵挂就像要发狂一般。我就像那在空中回旋高飞的凤鸟，在四海之处寻觅凰鸟。可惜那美人不在邻近的东墙。我以琴声代替心中的企盼，表达我的思念。你何时能允诺婚事，安慰我徘徊的心情。希望我的德行能够与你相配，携手同在一起。如果不能与你比翼双飞，百年好合，这样的伤情结果，会让我深陷愁情而亡。
白头吟
卓文君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作者简介：
卓文君，汉代才女，原名文后，西汉临邛（今四川邛崃）人，司马相如之妻。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一段爱情佳话，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卓文君有不少佳作流传后世，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最为经典。
赏析：
《白头吟》是汉乐府《楚调曲》调名。这首赋源自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汉武帝时，司马相如以一篇《上林赋》得宠，封郎官，春风得意，欲纳茂陵女为妾，卓文君无法忍受，写下了这篇流传千古的名赋。卓文君哀怨的《白头吟》，使司马相如非常感动，想起往昔的恩爱，打消了纳妾的念头。
全赋大意：爱情应该像山上的白雪一样纯洁，像云间的月亮一样光明。听说你怀有二心，所以前来与你决裂。今日就是最后的聚会，明日便将分手沟头。我缓缓地移动脚步，沿沟走去，只觉得你我宛如沟水，永远各奔东西。当初我毅然离家随你远走他乡，没有像一般女孩那样凄凄啼哭。我满以为嫁了个爱情专一的如意郎君，可以白头到老。如果男女情投意合，就应该像钓竿那样轻细柔长，像鱼儿那样首尾相连。男子汉应当以感情为重，如果失去了真挚的爱情，任何钱财珍宝都无法补偿。
青衣赋
蔡邕
金生沙砾，珠出蚌泥。叹兹窈窕，生于卑微。盼倩淑丽，皓齿蛾眉。玄发光润，领如螬蛴。纵横接发，叶如低葵。修长冉冉，硕人其颀。绮绣丹裳，蹑蹈丝扉。盘跚蹴蹀，坐起昂低。和畅善笑，动扬朱唇。都冶武媚，卓砾多姿。精慧小心，趋事若飞。中馈裁割，莫能双追。《关雎》之洁，不陷邪非。察其所履，世之鲜希。宜作夫人，为众女师。伊何尔命，在此贱微！
代无樊姬，楚庄晋妃。感昔郑季，平阳是私。故因锡国，历尔邦畿。虽得嬿婉，舒写情怀。寒雪翩翩，充庭盈阶。兼裳累镇，展转倒颓。昒昕将曙，鸡鸣相催。饬驾趣严，将舍尔乖。蒙冒蒙冒，思不可排。停停沟侧，噭噭青衣。我思远逝，尔思来追。明月昭昭，当我户扉。条风狎猎，吹予床帷。河上逍遥，徙倚庭阶。南瞻井柳，仰察斗机。非彼牛女，隔于河维。思尔念尔，惄焉且饥。
作者简介：
蔡邕，字伯喈，东汉时期文学家、书法家，著名才女蔡文姬之父。因官至左中郎将，故后人称他为“蔡中郎”。参与续写《东观汉纪》，迁任议郎，刻印熹平石经，屡次对时政提出意见，因而被宦官所诬陷，流放至朔方。生平喜藏书，多至万余卷，晚年将所藏之书载数车悉数赠给王粲，还有四千卷。《隋书·经籍志》著录有集二十卷，早佚，后人辑有《蔡中郎集》。
赏析：
《青衣赋》不同于传统的《神女赋》《美人赋》等作品，而是具有明显的写实成分，是作者亲身经历的一段爱情生活的记录，这是汉赋历史上第一篇直接描写男女爱情的作品。《青衣赋》的产生，显示出汉赋由雅入俗的发展变化，典型地反映出乐府曲辞对赋的影响，是赋的诗化倾向的重要标志。《青衣赋》不仅是蔡邕赋作中最富创造性的作品，也是汉末抒情小赋中最具代表的作品之一。
《青衣赋》表现了日常生活中的情感，带有一定的游戏趣味。此赋写奴婢的美貌和对她的思慕，是汉代从未有过的题材。可以说，这种题材的出现，反映了东汉末年道德制约的松弛和艺术表现趋向自由。这首赋主要描写了恋爱之人，在月光皎洁的晚上，因思念而夜不成寐，在庭院中往返徘徊的情形，意境非常优美。
全赋大意：黄金产生于沙砾，珍珠产生于淤泥中的河蚌。感叹这一位窕窈淑女，她的出身却如此卑微。她的眼睛在流转时尽显淑婉美丽，她有着洁白的牙齿和细长的蛾眉。她的黑发光泽润丽，她的脖子像螬蛴一样白嫩。她的头发纵横编织在一起，就像低矮的葵花叶子一样。她的身材修长多姿，竟是如此高挑美丽。她穿着绮丽的上衣、红色的裙子，脚下是白丝一样的鞋袜。行走停顿之时步履蹒跚，坐下起立之时低昂不俗。她性情温和，善于谈笑，向人们展示她的红唇。她是如此妩媚多姿，卓而不群。她绣口慧心，处事果断。无论是裁缝女工还是厨中宰割，都没有人能和她媲美。她有着《关雎》所颂扬的贞洁，不会陷入于邪恶是非之中。观察她的所作所为，世上很少有人能和她相比。她适合作为夫人，成为众多女子师法的对象。却怎么会有这样的命运，处在如此低微的环境中！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了樊姬那样贤惠的女子去匡正楚庄王，有的只是像晋献公那样宠爱的骊姬。感慨于当年汉代的郑季，他和平阳家的妾媪私通后生下卫青，青卫的幼子们居然得到了汉武帝封侯的赏赐，因为路过你的家乡，所以让我想起了这件事。帝王们心里只想得到温婉美丽的女子，来发泄他们心中的情怀。在寒冬大雪纷飞，雪花填满庭院阶除之时，他们仍然穿着一重重的衣服，盖着厚厚的被子，辗转反侧，寻欢作乐。直到天色将明，鸡鸣声声相催之时，才连忙坐上马车，赶紧去上朝，这时还在恋恋不舍地与美人分别。头脑一片昏沉，杂思不能排除。你亭亭玉立地站在城池旁，穿着青色的衣服在那里悲泣。我就要远远地离开你，你依依不舍地来追送。今夜明亮洁白的月色照在我的门窗，细细的晚风吹动着我床上的幔帷。那时我与你在河上逍遥漫步，如今我只能在庭院阶除边独自徙倚。我抬头看到南方夜空中的井宿和柳宿，又仰望着天空北斗星中的天玑。我们不是那牛郎和织女，却为何也要阻隔在河边。想念你啊，思念你，忧伤和悲痛就像是在早晨挨饿忍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