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揪心视频
自从肖凯“出差”后,杨菊白天有班,晚上就到市医院陪欧阳光,晚上有班,白天就挤出时间去看他。
按照主治医师的物理治疗方案,她身着姐姐杨云平时喜欢穿的衣服,戴姐姐平时喜欢戴的首饰,染上姐姐平时喜欢染的指甲油,唱姐姐喜欢唱的歌,吃姐姐喜欢吃的水果,学着姐姐的一言一行。
这一切不仅是为了欧阳光触景生情,刺激其深埋于脑海中与杨云在一起的记忆,更是想为姐姐赎一份情感罪。
因为她越来越感觉到,姐姐突然间不理不睬一个为她坚守爱情的男人。
如此薄情忘义,千不该万不该。
在这物欲横飞的社会里,虽然这种现象司空见惯,但对于从小就受到优良品德教育的姐妹俩来说,杨云的这种行为是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最少让杨菊不可理解。
这种行为也完全与平常杨云的表现不相符。
她杨菊自己不会这么无情,更相信平常的姐姐应该也不会这般无义。
可杨云始终就是不愿意出现,不愿意面对失去了记忆的欧阳光。
这是为什么?
情缘何因?
她不清楚,只有姐姐最清楚。当然也还有欧阳光也最懂得。
姐姐最近又频频发来短信,继续数落欧阳光多少的不是。
说什么欧阳光跟的那个女人,已经为他生了孩子,等等,等等。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冒出欧阳光种种“罪证”?
他们相爱已有六年多的时间,并且决定年内完婚。难道她与欧阳光相爱长达六年之久,建立起来并发誓白头偕老的感情,都是欧阳光设下的骗局吗?
这不可能,完全不可能。因此,她下决心配合主治医师的物理治疗方案,扮演姐姐,亲身投入治疗的每一细节,要唤醒欧阳光的记忆。
挽救欧阳光,同时也挽救自己的姐姐。
那天目送自己心爱的男人,迈着矫健的步伐,渐渐消失在那条古老的石板街尽头。虽然表面上对他笑嘻嘻,还故意撤了娇,但在肖凯转身的那一刹那,她心里好像失去了支撑,感觉有一种空空的失落,感觉没有了依靠。
因为再坚强的女人,都需要一个男人的肩膀来依靠。
肖凯的肩膀是她今生今世最可靠最安全的避风港湾。
她不能没有他,他也不能没有自己。
愿得一人心,一生一世永相伴,白头偕老。
肖凯就是她的心,是她的一生一世的白马王子。
虽他年纪上比自己大了一些,但她喜欢这位成熟而又十分懂得疼爱她的男人。
肖凯离开后的头一两天,心里还没有这种感觉,但越到后面,越是心慌得堵。
肖凯说过这次“出差”不能通电话,他的信息就要暂时中断。以往的每一次出差,不管再忙他总是保持每天打一个电话。可现在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的一丝音讯都没有。一个好好的人,突然间就在她面前蒸发掉一样,她心怎么不堵啊?
每当面对欧阳光,她就胡思乱想,万一他像欧阳光这样平白无故的发生什么事,那她怎么办?
打电话向韩老师要人,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那晚跟肖凯开了这么一句玩笑话,但她是一位知书达礼的女人,更懂得理解和尊重别人,何况韩老师还是她和肖凯的恩人。
当肖凯消失在街头的那一刻,她的眼泪还是不听劝告地奔涌出来。但他这是工作,他有他的任务,有他去履行的使命。而且还是韩老师,韩书记直接指派的特殊任务。
肖凯离开的当时,天上是下着小雨,四月间的天气还冷冷的让人难受,他就只穿一套便服,劝他多带些衣服,他说已经有人为他准备好。现在是六月份,虽然白天很热,但到半夜还有些凉。
他有衣服穿吗?他吃得好吗?睡得好吗?如果他想自己的女人,而自己又不在他身边,他会孤独寂寞吗?
这天又轮到值夜班。这春夏之交的天气,病人骤增。杨菊管的病人就有十几个。该打针的已经打针,该服药的已经服药,该吊瓶输液的已经吊瓶。
刚写好一份病历,同事加同学加好友又加闺蜜的李晔走进办公室。轻轻带上门,然后悄悄地走到她身旁,睁开她那迷人的丹凤眼不安地问道:“菊姐,你确定肖凯真的是出差了吗?”
“当然是真的出差啦!怎么啦?”
李晔的突然问话把杨菊吓了一大跳。她惊恐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直直的望着闺蜜。
李晔拉着好友的双手,让她坐下,然后也拉来一张椅子与她面对面的坐着,十分认真的问道:“你们的新房是不是正在装修?”
“是啊!”
杨菊心慌的应道。
“上个星期六,就是6月4日那天下午,你到哪里去了?”李晔继续问。
“我到市医看欧阳光啊!”杨菊睁大眼睛盯着李晔。“有话就直说,神叨叨,闹得我心慌。快说!”
李晔这才把话挑明似的说道:“就是在那天下午,我亲眼看见你的肖凯,同他的同事杨启明,还有装修的师傅,一起到我哥门市部购买胶合板、油漆等一些东西呢。你不是说他出差了吗?怎么他还在市上出现?”
“不可能。”
杨菊果断地说。
“绝对不可能。杨启明是他的同事是真,那天他去买装修材料也是真,肖凯在现场那绝对是假。”
她相信,如果肖凯在三水市,不可能不跟她联系。
李晔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事实,翻开手机中她亲自录制的一段视频,两手指再把画面放大一些,然后伸到杨菊面前。
“你自己看吧。是不是你的男人?是不是你醉生梦死的未婚夫?”
杨菊接过手机,只见视频里有三个男人正往一辆皮卡货厢上堆放胶合板、油漆桶等装修材料。抬着胶合板上车的那两个人,一头是杨启明,一头是那个装修师傅。
这时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他正在提着一桶油漆也往车上搬。待他再次转过身面对杨菊时,着实让杨菊吓了一跳。
她立即锁定,放大,圆起大眼睛一看。视频里的这个人,面相极似肖凯。身上穿的,也与肖凯一模一样。
再仔细看,这男人的眼睛比肖凯稍大一些,而且神色不如肖凯那样灵敏。发式虽然与肖凯一样,但肖凯的发丝是柔软亮泽,而这个男人的头发不仅粗而且没有光泽,就像涂上了五倍子的染料,黑中微带有红色。
那身材也的确与肖凯相似,但身高要比肖凯略矮了一些。肖凯是个亚洲标准的一米七,而视频上的这个男人,身高最多也是一米六七。
再看他那动作,视频里的这个男人就与肖凯大不相同了。
肖凯举止潇洒而有力得当,而这个男人的动作就是有些粗鲁,不在乎细节。
杨菊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分辨眼力,都是得益于她平时对自己男人的认真观察,所以视频里的这个男人不可能瞒得住他的眼睛。
杨菊确定,这人不是肖凯。但她又即刻在心里思忖着,不知如何来回答好友李晔,只好装着不愉快的说:“不管他。”
本来就只想用这句话来搪塞了之,但突然感觉这样不妥,于是又叮嘱道:“记住,此事绝对不能说出去,也不许给第三人观看。懂吗?我亲爱的闺蜜。”
李晔怔了半天。尽管她不理解,但她还是连连点头。“放心吧!亲爱的杨闺蜜。”
杨菊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说:“你把这段视频转给我,你手机上的马上删掉,以免节外生枝。”
李晔是杨菊省中医学院的同班同学,每年学校举办的厨艺大赛,都离不开李晔的配合,获得那三次冠军都有她的功劳。
五年的同窗生活,她清楚杨菊的个性和为人,她也知道杨菊的未婚夫是市刑侦大队的队长,之所以叫她删掉自己手机上的这段视频,并说了一句“以免节外生枝”的话,她已经明白了杨菊的意思,待她确定把这段视频传给了杨菊后,就立即删掉了自己手机上的视频。
“删掉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杨菊高兴地点了头。
“哒哒!”
两人还在说话,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并传来一名护士的声音。
“杨医师,01号床病人自称自己的血压在上升,让你过去看一下。”
杨菊随声应道:“好,我马上过去。”
说罢就与李晔一同走出了办公室。
01到03号病床,其实是医院专门为本市副市级以上的领导干部专设的特殊单人间病房,目前住在01号病床的是三水市市长龚正华。前几日,因饮酒过量,高血压直线攀升,被他夫人软硬兼施逼着来住院。说是生病,其实是让他休养几天,这样就会有人来探望市长,从而借机收受一点打麻将的闲钱。
杨菊戴上口罩,摆放好血压计,撸起龚市长那只肥胖手腕上的衣袖,将臂带展平,缚于他上臂肱动脉,戴好听诊器,并将听诊器的听头插入臂带,一支手挤着乳胶球向臂带内缓慢打气,那血压计上的水银液柱体直线往上串,然后一层一层的往下滑。杨菊双眼紧盯着水银柱体,再三看了龚正华那张白里透红的脸,接着熟练地收下了血压计。
龚正华用那双米西米西的眼睛隔着鼻梁上近视玻璃片直盯着杨菊的脸。
“怎么样?杨医师,高吧?”
“80到160。比前两天好多了。今后不要喝了,身体重要。”杨菊回道。
龚正华那双眼连眨都不会眨一下,还在那里直直地盯着他眼前这位刚调来不久的内科医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就是喝了三瓶茅台,如果跟他们一起喝九仙洒,血压就不会升高了。”
这句话是他入院以来,在杨菊面前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就怕杨菊听不懂似的。
其实他是在炫耀自己的海量,更多的是炫耀自己把茅台当水来喝,而别人也许一辈子都不知道茅台酒是什么味道。
杨菊的耳朵听得都快长出了老茧,不想再搭理他。拿出两片药,叫他服下,正要走出病房时,一位矮胖男子提着一袋礼品走进了病房,后面还跟着一位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妇人,一股法国高级香水味伴着这位妇人一起走进病房。
杨菊知道,这位是龚市长的夫人。
龚市长夫人妖声妖气的说道:“我不让水老板来看你,他非要来。你看看,还买了这么多的礼品。人来心意到就行了,非要破费呢?谢谢了啊!”
她边说边接下水老板手中的礼品,又拉过一张椅子让水老板坐下。
水老板并没有立即坐下,像是没有听到市长夫人说话似的,硬生生的站在原地,呆愣愣地盯着杨菊不放。
杨菊还以他轻蔑的眼神,走出病房,心里怦怦直跳。
水老板?水忠天?肇事人邹彬的那个老板?他为什么这样盯着我看?是不是有病了?
杨菊心里直骂,老不舒服。
半夜十二点,杨菊下夜班后,来到石板街那家二十四小时开张营业的“正宗羊杂米粉店”吃夜宵。刚吃上两口,手机突然震响。
她抬手一看,手机上是陌生人发来一条彩信。打开图,不看则罢,一看就把自己吓了一跳,手上的筷子差点掉到地上。
图片里,只见自己的男人肖凯,左手捏着一只绿色的塑料碗,右手捏着一把白色的塑料调羹,蹲在水泥地板上吃饭。身上还穿着一套蓝白相间的条纹囚服,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专供犯人穿的斑马服。
杨菊嚼在嘴里的一片羊肉和细滑的米粉,突然间像变成了无数条蛀虫一样在搅弄着她的扁桃体,让她无法吞下去,差点吐了出来。
她急忙放下筷子,立即起身,夹着肖凯给她买的小皮包,跨出粉店,踩着石板街上那光滑的青石板,像风一样直奔自己的住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急忙再次打开手机里的那张图片。
正在这时,手机又是一阵刻骨铭心的震动,又是那个陌生人,这次发的是一段视频。
视频里清晰地看到肖凯正和三个男子,半夜躺在一张长长的床板上睡觉。里面有厕所,厕所墙上有一个小天窗,右边墙上张贴有《监规》。
画面慢慢地移到肖凯身上。
他身上盖着一床单薄的被褥,身下好像没有垫棉,只见到一张垫单。也许怕半夜着凉,他还把身上的被褥对叠一半压在自己身下当垫棉,一半盖在身上。两只健硕的手臂抱在后脑,睁开有神的眼睛直盯上方,双眼不时地眨着,闪闪有光。
他左边的三个男人则像死猪一样,有扑着睡,有仰着睡,正在打呼噜。
视频时长三分多钟,显示录制时间是4月22日星期五,应该是肖凯“出差”后的第二天。
杨菊心头一紧,一行泪水顿时不安地滚落在地上,但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沿上,放下手机,默默地看着窗外。
一轮残缺的月亮挂在窗外,洒向她的是一道揪心的寒光。现在她感觉很无助,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天上没有头没脑地瞎飞乱撞。
她又联想起李晔的那段视频,再回想起那天晚上,肖凯在桥城宾馆对她说过的话。
肖凯说过他要出一次远差,而且是去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有些话他好多次都已说到嘴边,却又收回去,欲言又止。
她慢慢的站起来,要来床头柜上的那杯水,喝了一口,强迫让自己还在慌乱跳动着的心慢慢地冷静下来。
她终于明白,肖凯为什么不对她说实话,为什么杨启明也不跟她说实话,当天在石板街上分别的时候,肖凯的情绪为什么有点反常。
作为女人,作为杨菊,作为肖凯的未婚妻,我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因为只有这样,才是对他最大的爱,也是最大的关怀。
嫁给这样的男人,要懂得学会辨别是与非,看清对与错,更应懂得珍惜。
杨菊就是这样不断地告诉自己,鼓励自己。
她又回想一天下来连锁发生的事情:李晔的那段视频,医院里水忠天那双不正常的眼神,接下来就是手机上出现一张彩信和一段视频。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现这些怪事?是偶然还是必然?
如果说李晔录制那段视频里的内容是偶然,那视频里的人物必然与什么事存在着关联。
遇到水忠天也许也是偶然,但他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盯着自己。
是迷于自己的美貌吗?肯定有那层意思,是男人都是那样。
但他那眼神不仅仅是好色那么简单,必然与什么事有关联。
接下来的这张彩信图片和这段真实的视频,为什么遇到水忠天后就出现在自己的手机上?
发短信和视频的这位陌生人是谁?
他如何获得自己的手机号码?
他又为什么要发这样的信息给自己?
他的用意是什么?
他想达到什么目的?
杨菊很想打个电话问一下杨启明,向他了解跟他一起买装修材料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并想告诉他今天出现这些奇怪的事。
杨菊的冷静和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鲁莽和冲动。
因为,心爱的人经常告诉她,遇到问题时,不要匆忙作出决定,一定让事件和问题在大脑里休息几分钟。
杨菊告诉自己:目前照常上下班,面不改色心不跳,过着正常的生活,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