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8.种花记
先王储亚瑟在指挥抗疫时暴毙，王妃凯瑟琳哭哭啼啼地跑回西班牙，自那以后，她便对英伦三岛的环境有种谜一般的排斥。
此次重返英格兰与新亲王结婚，为了让爱女能够尽量适应，阿拉贡国王费尔南多二世可谓是费尽心机，先后几次用船运过去的物品几乎可以再建一座西班牙的宫殿。
上一批花种和树苗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来到英格兰王国的，最初的想法是打算在普拉森舍行宫就地改建一座西班牙式的大花园，用以缓解王妃的水土不服和思乡之情。
但接连三次的失败，似乎证明这个计划并不受到天主的青睐。所以直到几个月前，行宫大总管唐·布拉沃仍然还在为建西班牙花园的事情感到头疼不已。
实际上，伦敦的气候与阳光明媚的地中海明显是两个风格，看起来并不适合西班牙花卉的生长，一波种子下去，能够长出芽来的寥寥无几。
因此，当花园副主管辛迪带着贝蒂来找到他，说她或许可以试一试的时候。大总管首先想到的却不是那个几乎毫无希望的花园，而是王妃前段时间下达的最新指示：“宫里有一些威尔士和爱尔兰来的侍从侍女，他们在伦敦城中也属于少数族裔。稍微拉拢一下，可以一定程度上牵制宫里根深蒂固的英格兰群体。”
“那就给你一个机会吧！”
布拉沃用流利的英语表示同意，下令分给爱尔兰少女一批地中海花种。
得到种子以后，贝蒂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建造温室。这种方法其实早在古罗马时期就已经出现，贝蒂曾在修道院图书馆里的拉丁文献中看到，制作方法也并不复杂。于是，她找总管要了一个小房间用作实验室。
贝蒂的最初实验对象是康乃馨，因为这种植物开花快，而且又和石榴花并列被称作西班牙国花。要是她能种出来，那给家在卡斯蒂利亚总管的震撼一定不小。
十天后，温室中的康乃馨如愿发芽，样子很饱满，而且正处于茁壮成长。少女满心欢喜地把它献给秃头大总管，得到的反馈却是极度的轻蔑与不屑：“投机取巧的爱尔兰蛎鹬！光能够种在室内有什么用？王妃殿下要的是一片广阔的户外花园！”
总管的底气突然硬了不少，其实和西班牙来的侍女们最近在花园内取得的成就不无关系。在对双王家族忠心的感召下，经过她们没日没夜的尽心呵护，南花园内好几棵的石榴树苗终于长出新根，并且恢复了吸收能力，说明这些树苗已经在异国的土地上实现了成功存活。
与此同时，女官辛迪也召集了一众英伦三岛的侍女来帮助贝蒂，一场没有硝烟的英西战争就此拉开了序幕。
“我们英伦三岛侍女的荣誉，全就指望在这次了！”
辛迪当面给所有人激励，但是尽管如此，私下里她本人却顶住了巨大的压力来问贝蒂：“你到底有没有把握种出康乃馨来？”
“如果温室里能长出来，”贝蒂想了想，“说明英格兰的土质应该是没问题的。既然这样，其它的因素我们也都可以想办法解决！”
辛迪相信地点了点头，经过大半年的相处，她已经很了解贝蒂养花的实力，知道她确实掌握着许多新奇又实用的方法。
“我看这康乃馨甚是奇怪。听几个西班牙侍女说，这种植物原是耐寒的，从理论上讲很适合英格兰这种地方。但事实是，她们在户外栽了好几次，种子根本就没有发过芽！”辛迪告诉她。
“这个耐寒应该是指它的植株吧！但在土里的时候，种子需要的是一个温暖的环境。”贝蒂回答。
“这还不简单？把种子埋深一点......等等，意思说康乃馨的种子还喜好通风？”
“看上去应该是这样...”贝蒂苦笑道，“否则西班牙的侍女们早就成功了！英格兰这边的土壤比较通透，但这也直接导致了热量的散失，土里无法达到种子发芽所需的温度。”
“这么说来，”辛迪恍然大悟，“现在我们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如何让种子在土里面保持温暖？”
“是的，大人。”
当天晚上，南花园里几名英格兰女仆凑在一起，打量着一盘黑漆漆的罕见玩意。
“这个叫巧克力，是用美洲可可果制成的！总管赐下来，让我们大家跟着尝一尝！”领头的女仆热情地分享给其它好友。
“听说王妃就喜欢吃这个！”
“真的吗？好好吃哦，人间美味！”
“总管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慷慨啦！”
旁边的几位西班牙来的贵族侍女笑得前仰后合，用西班牙语嘲弄起平民女仆们的无知。
“气死我了，”辛迪回来告诉少女，“布拉沃总管也太糊弄人了，居然拿一盘化成那样的巧克力赏赐给我们的女仆，害得我们被西班牙侍女笑话成蛮夷！”
贝蒂曾夏天在波伊宁滋公爵家吃到过融化的巧克力，听说这件事情后，马上十分惊奇：“这都快深秋时节了，巧克力居然还会化？”
“听说好像是因为王妃给窗户安上了彩玻璃，光一聚焦就把旁边这盘巧克力烤化了。于是王妃就让总管处理掉，总管就直接把它赏给了咱们的女仆！”辛迪没好气地说道。
“这太奇妙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贝蒂好像豁然开朗，整个人丢了魂似的，匆匆往花园里跑去。
第二天，后花园里多出一片白闪闪的东西。侍女们走近一看，才知道是云母片！
“四个云母片围成一个正方形，我们把四颗种子放在一个正方形的中间！”贝蒂告诉帮忙的同事们。
“这是在干什么呀？”辛迪不解地问。
“这都是大人昨天提醒我的，”一宿没睡的贝蒂笑嘻嘻地讲道，“这些云母片和玻璃一样，可以吸收太阳光，然后给土壤加热，为花种提供一个温暖的环境！”
两周之后的一个晴天，大片康乃馨果真是整齐地出芽了！
“不错，不错！”布拉沃总管冷若冰霜的脸上首次对英伦三岛的侍女显露出赞许的神色。随后他好像想起来什么，眼睛一冷，转身瞥向南花园稀稀疏疏的几棵石榴树。结果一目了然，英伦三岛的侍女取得完胜。
“那帮该死的蠢驴，把西班牙贵族的脸都丢尽了！”唐·布拉沃在心里抱怨。
“这次你们有功劳，”他说，“每个人赏十金镑！”
英伦三岛的侍女们欢呼雀跃，因为这相当于她们在宫里接近两年的收入！
“别高兴得太早，”总管话锋一转，“接下来我需要你们栽石榴树。注意，我要的可不是南边那种参差不齐的植物园，而是像你们这次一样的花园。如果种好了，赏赐会更加丰厚！”
“没问题！”大部分侍女们异口同声地答应道。
“你觉得呢？”布拉沃走到犹豫不决的贝蒂跟前，他是个明白人，分得清谁是主力谁是辅助，“如果这次能成功，我就向王妃殿下引荐你。想一想，未来的王后和国王吃的是你种的石榴，那时候......”
“我愿意！”贝蒂好像变了个人，“但是总管大人，为了石榴树更好的生长，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说吧！”
“我需要南花园里的石榴树！”
“你是想要分株种植？”
经验丰富的总管一眼看破，贝蒂笑而不语。
“很好，准了！”
“这样有什么意义吗？”等他走后，有侍女不解地问道。
“意义就在于，这些石榴树既然能在这边存活下来，它们就一定有能活下来的理由。它们的后代也当然如此！”贝蒂笑着解释道。
半年之后，后花园的康乃馨盛情绽放，新种的石榴树也长势喜人，整座花园欣欣向荣，为普拉森舍行宫添上一抹春天的活力。
“大人，我们成功了！”贝蒂激动地说道。
“别那么见外，”女官温柔地回答，“你以后就叫我辛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