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0.觐见
英格兰的三月清香宜人，太阳散发出柠檬色的光辉，使普拉森舍行宫的花园灿烂多姿。康乃馨迎着晨露含笑绽放，在春风里摇摆着婀娜娇媚的身影。
唐·布拉沃大总管果真并没有食言，王妃观赏过花园难忘的美景以后，在第二天早上便如约召见了贝蒂。
王妃坐于大殿正中的高台上，身着黑色华丽的日装礼服，高傲地抬起自己的下巴，目光中保持着尊贵者应有的威仪。贴身女官艾琳则站在凯瑟琳的身旁，毫不掩饰地打量起面前这位神情紧张的爱尔兰少女。
“参见王妃殿下！”贝蒂战战兢兢地低着脑袋，条件反射地屈膝行礼。她曾多次听传言说王妃贵为西班牙公主，对来自英伦三岛的侍女大都颇为忌惮。因此她今天受到召见，心里其实早已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几乎不敢直视王妃的面容。
“起身说话！”凯瑟琳操着一口流利的拉丁语，脸色平静，微微点头，看起来并没有传说中那样的可怕。
“听布拉沃讲，后花园里的那番景象是你率人弄出来的？”
“回殿下，的确是奴婢牵的头。但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所以不存在带领其她人的说法。”少女用不大熟练的拉丁语如实回答。
总管布拉沃不屑地朝她翻一个白眼，那样子分明在说：“蠢货！王妃是什么人，你也敢随便反驳？而且居然还是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转身去看王妃的反应。令他惊奇的是，听完贝蒂的话，一向都不容别人怀疑和打断的王妃脸上竟没有丝毫明显的愤怒，相反，她似乎对这位不多贪功的爱尔兰少女产生了几分好奇和兴趣。
“你进宫以前在什么地方？园艺技术又是谁教你的？”女官艾琳用英语适时地替王妃问道。
“回大人，奴婢进宫前在爱尔兰的丢斯克修道院，园艺技术也就是在那里学到的！”
“是西多会的丢斯克修道院吗？”布拉沃好像想起来什么，突然插进来发问。
“大人英明，正是！”
听到这里，除贝蒂外的三人交换着使了个眼色。西多会与罗马教廷和西班牙王廷关系紧密，王妃此次随行一半以上的僧侣禁卫都有过西多会的修道背景。
“我们都知道，”总管继续施加引导，“即使是普通贵族家的女子，要进西多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是怎么进去的，担保人是谁？”
这段话其实就在问家世背景了，在王室家族的邸所里，这绝对是一个绕不开的重要考量因素。遗憾的是，纯真的少女未曾察觉到这里面的政治气息。但事实却帮了她一个忙，让其歪打正着迎合了王妃的心意。
“我是在兄长安排下进入的，担保人是爱德华·波伊宁兹公爵！”
“北爱尔兰总领主波伊宁兹公爵？”
“是的。”
三人听后，立即一致认为这个侍女应该留为己用，因为她不仅有扎扎实实的园艺技术和非常友善的文化背景。更重要的是，她能和掌握整个北爱尔兰的波伊宁兹公爵产生联系，而公爵治下的北爱尔兰和吉尔台伯爵慑下的南爱尔兰一直是西班牙王室在英伦三岛重点想要亲近和拉拢的两个地区。
“这段时间后花园改造做得不错！你先后栽活康乃馨并复制了石榴树，当为此次的首功！赏五十金镑，并且从今以后，你被提为女官，正式升任花园的副主管！”王妃亲自发话，语气里透露出惜才和肯定。
贝蒂听后又惊又喜，以为原副主管辛迪也要跟着升职了。谁知，凯瑟琳却接着命令起总管：“把原先占在那位置的家伙给我撤下来！”
“殿下不可！”贝蒂急忙垂直弯腰，保持深躬的姿势，“辛迪大人率领一众侍女为我帮忙，这段时间如果没有她，奴婢根本无法一个人完成种花和种树的任务。她的努力功不可没，总不能因此撤职吧！”
“如果真的只能有一位副主管，那奴婢宁愿不升职了，就继续跟在副主管身边好了！”少女又补充道，语气十分坚决。
“贝蒂呀，”艾琳走下来握住她的手，样子就如同一位姐姐，“王妃对你可是很看好的，你千万不要因为其她人就把这来之不易的成果给放弃啦！要知道，机会是不会第二次再敲门的！”
“殿下和两位大人请不要误会！奴婢并非不识抬举，也不是不慕名利。而是辛迪大人一直以来对我多加照顾，她就是我的恩人。我不能看着她毫无过错就丢了官，更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就去抢占她的位置。就像王妃殿下今天也对我有知遇之恩，如果有一天有人硬要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对殿下不利，贝蒂也一定会倾尽全力去阻止！”少女真挚地说。
“你简直大胆！”女官艾琳火冒三丈，举起手来打算一巴掌扇她脸上。王妃却听了布拉沃的翻译，竟然亲自上前制止：“住手！”
西班牙公主蹲下身来，认真地盯着这个比自己矮半头的爱尔兰少女：“真没想到，这小小的爱尔兰岛竟然会生出你这样的奇女子！”
总管见事有转机，也趁势用西班牙语进言：“殿下，我刚才稍微想了一下，无缘无故撤掉辛迪确实有些不妥。她的父亲奥利弗男爵是英格兰海军高级将领，也曾有来我们国家留学的经历，说不定就认识了国内的某些上层人物。殿下现在已经离开伊比利亚半岛了，万一要是后院起火的话，这恐怕......”
凯瑟琳冷静想了想，终于答应了不撤辛迪的要求：“那就设两个副主管，让贝蒂和她平级。”
说完后，她又马上提醒道：“把之前那个西班牙来的主管给我撤了，这家伙此次表现让我们西班牙的女人丢尽了脸。不过记住，接替她的也一定要是西班牙人。今后除非有我特许，否则宫里的每一处头领都要任用西班牙人！”
“遵命！”总管把王妃的前半句话翻译给了贝蒂，后者感激涕零，垂首向王妃连连致谢。
“孩子，”凯瑟琳扶起她，眼神里竟多出了两分期许，“你有一颗善良的心，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信任，也请记住你今天所说过的话！”
少女点点头，庆幸又感动王妃最后没有因不敬而处罚自己。
走出大殿，唐·布拉沃咧嘴一笑，他很坦白地告诉身旁新任的女官贝蒂：“王妃殿下还是公主的时候，我就已经认识了。这么多年，除你之外，还从没见过哪个人可以这样不加委婉地对殿下说话。即使是女王和国王在殿下发性子的时候，也完全不敢轻举妄动。你的确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外！很明显，殿下相当地喜欢你！”
“其实这次觐见以后，王妃殿下也赢得了我发自内心的尊敬。她和我之前想象中的不同，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样铁石心肠。正相反，她为人处事都十分的慷慨大气，很有王室成员的高贵魅力！”贝蒂笑着回复。
两人在一路上有说有笑，却没注意到平常人来人往忙碌的走廊，今天好像显得有点过于的空旷。直到经过窗台，才发现下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聚起了一大群的宫人。
“嘿，你们怎么回事？”总管询问起前排的侍女。
侍女们一个个都语无伦次，只是手忙脚乱地胡指着窗台上面。贝蒂听到“颜色”“死人”“郁金香”“亲王房间”这几个极为敏感的关键词，霎时间感到大惊失色，既来不及多想，也没和总管辞别，直接提起裙摆拼尽最快的速度朝着王储亨利的办公厅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