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月之暗面
夏城解开安全带，飞到舷窗边，他发现飞船正在一片满是高山和火山坑的月球荒野上飞行。有好几次几乎是擦着山上突出的岩石高速飞过，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马上拉升。”夏城命令道。
“是。”
“快！”
“知道了。”
“我们成功着陆月球的可能性有多大？”
“60%。”
这么高！电脑是不是出问题了？夏城心想。
“他们真的会发射飞弹吗？”他又问。
“有可能。”
“加上飞弹的因素，安全降落月宫的几率有多大？”
“6%。”
“这相当于是自杀。”
“差不多。”
夏城继续问道：“我们安全返回地球的概率为多少？”
“0。”
看来这台电脑没有问题。
夏城突然想到月球的背面，那里既能摆脱来自蓝星的信息屏蔽也能屏蔽月宫的信号。
“如果去月球背面降落呢？”夏城问。
“飞船没有这个程序，我完全不了解那里的地形。”
“这艘飞船能够手动降落吗？”
“可以。”
耳机的警报响了，仪表盘显示飞船又回到了降落前的高度。
“我们的燃料还够吗？”
“到月球是够的，因为我们的航班是单程，所以我们就没有考虑返航的燃料。”
“不是，我是问再次降落需要的燃料够吗？”
“理论上是够的。”
“我们有可能死吗？”
“不知道。”
“让飞船绕到月球的背面降落如何？”
“那里是未知区域。”
“先去看一下，反正比转圈等死强。”
“所以您现在的决定是降落还是去看看？”
“降落。”夏城知道燃料不多了。
“那您要自己手动操作。”
“让我自己开飞船吗？
“不用，您只需要修改一些程序。”
按照电脑的提示，他修改了几个程序。
“别这么丧气，先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智能中心突然道。
他这是在安慰我吗？这台电脑也太逗了吧！
“降落程序开启，准备再次降落，降落地点是月球背面，”智能中心道，“您准备好没有，先生。”
“我准备好了。”
“倒计时开始。”
“出发。”夏城命令道。
说完，他摆正身体的位置，系好安全带，就像一个视死如归的英雄。他发现智能中心对用户发布的所有命令都是无条件执行，电脑就是电脑。
夏城突发奇想，他想为难它一下。
“我们这种行为叫什么，无名号？”夏城故意问道。
“什么行为？”
“去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降落。”
“对这个事情人们一般会有两种看法，一种叫愚蠢，一种叫勇气。”
“那你怎么看呢？兄弟，我想听你的意见。”
他迟疑了一会。
“您是唐·吉柯德。”
这个回答太出乎夏城的意料了，他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那我们开始向风车发起进攻吧，桑丘。”夏城想跟他开个玩笑。
“遵命，我的主人。”在这句话的最后他还发了一个笑脸符号。
夏城开始怀疑这家伙根本就是一活人，而且很可能就是一位男性，他或许正在地球上遥控飞船，要不就在月球上的月宫里，甚至说不定他就在船上也很有可能。
夏城很想跟这个人聊天。
夏城问他：“你相信心灵感应吗？” 他想起了高学力的观点。
智能中心考虑了一会，然后打出一行字：
“只有前世有因缘的人才能有心灵感应。”
“心灵感应真的存在吗？”夏城继续发问。
“存在。”智能中心道。
“它究竟长什么样？”
“各种样子。”
“它们有什么共同特点？”
“它们的速度比光速还要快。”
“快多少？”
“快得多。”
“到底有多快？
“如果您在银河的一头想你的爱人，那么另一头的她马上就能感应到，只需要大约一秒钟的时间。” 看来高学力的说法已经成为科学界的共识。
夏城在电脑上输入一行字：“你在干什么？小丽。”
“你在干什么？夏城。”屏幕上马上回了一行字。
这家伙还懂得开玩笑！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夏城觉得有点奇怪。
“我听见小丽叫过你名字。”
没想到现在的人工智能都已经发展到这个水平了！
“飞船已进入月球背面。”广播突然响了。
夏城赶紧解开安全带向舷窗游过去，他把脸贴在舷窗玻璃上。
这里完全是另一幅景象，布满了沟壑、峡谷和悬崖。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陨石坑，比月亮正面的数量要多得多，月球就像是一个体无完肤的皮肤病患者，这对患有密集恐惧症的夏城来说简直是致命一击。北边还有几处巨大的暗斑，不知是些什么东西。
在这里降落如同潜入深海，这里有一种触及心灵的恐怖，这是根植于人类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感，那是对孤独和未知的恐惧。夏城看到一处奇形怪状的撞击坑，就像一张狰狞的脸，他如同触电般地往后一退，再也不敢多往窗外看一眼了。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似乎是一段旋律，就像是萦绕在耳边一根细细的丝线。夏城确定这不是船舱音箱里传来的声音，也不像是手机彩铃，这比比波波的细小声音，似乎是一首旋律简单的电子乐，应该是他耳机里传出来的。他仔细辨认了一会，实在听不出来是那首曲子。这声音出现于进入月球背面轨道一个小时之后，这里已经超出了蓝星无线电传输的范围，这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你听到了吗？无名号。”
“什么？”
“音乐声。”
“听见了。”
“这是外星人的音乐吗？”
他迟疑了一会，像是在思考。
“经过放大音量，去噪，搜索，分析得出最后的结论，这是《午夜快车》的主题曲Chase。”
“《午夜快车》是部电影吗？”
“是的，这是一部很老的影片，是讲越狱的。”
“可我现在最想的事就是进监狱。”夏城心想。
这段诡异的音乐持续了将近10分钟。
“你知道吗？无名号，这音乐让人热血沸腾！”夏城感慨道。
“那就跳一支舞吧，先生。”他说。
警报器又响了，电脑显示燃料只够用两个半小时了。
夏城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回到月球正面降落，哪怕被飞弹击中或降落失败。
“我们飞回月球正面，到那降落。”
“好。”电脑一如既往地同意道。
船舱里突然间变得很安静。
没有音乐，没有无线电的噪音，也没有警报声。
“能给我讲一个关于月亮的故事吗？无名号。”
“你想听嫦娥奔月的故事吗？”
“这个故事我听过。”
过了一会，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段文字：“远古时代的智识阶层认为月亮是嵌在天穹上的一颗夜明珠，他们认为天穹是蓝色的固体，就像蓝色的天花板一样，月亮和星星是它的装饰、点缀。”
“有意思，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夏城好奇地问道。
“他们认为若非如此，那月亮和星星上的石头为何不掉下来？”
“那倒也是。古人认为月亮、星星有多大？”
“古代人相信陨石就是从天穹上掉下来的星星，所以他们管陨石叫陨星。陨石有大有小，星星也有大有小，但他们认为最大的星星也不过是一块大石头，至于月亮，肯定比星星大，但也就脸盆那么大吧。”
“古代不是还有嫦娥奔月的故事吗？”
“古代的智识阶层认为那些关于月亮的故事都来自于说书人的想象，只有小孩子才会相信。但现在看来，嫦娥奔月的神话故事反而更接近真相。但现在看来，嫦娥奔月的神话故事反而更接近事实真相。月球不是光亮的夜明珠，当你离它足够近时，它其实就是一大块可以脚踏实地的土地，有高山、有峡谷、有平原。人们不仅可以像嫦娥那样借助外力登月，也可以在上面建宫殿，当然，也可以住人。人类整体上的认知能力是有局限的，没有那些出类拔萃的人，我们就是一群井底之蛙。”
“能想出嫦娥奔月故事的人一定是穿越了。”夏城笑道。
“或许吧。” 智能中心敷衍道。
“好了，你可以开始讲你的故事了。”
“我已经讲完了。”智能中心平静道。
这也能叫故事？看来电脑还分不清讲故事和科普知识之间的区别。
这时，夏城看到一个椭圆形的发光体从窗前划过，它拖着长长的尾巴，像是一颗流星，它发出梦幻般的蓝光，那是地球上没有的蓝。
“看见没？你看见没？”夏城急切地想确认一下，“刚刚飞过去那玩意，到底是什么？是流星还是UFO？”
“那不是UFO，那是哈雷彗星，每76年回归地球一次。”智能中心胸有成竹地答道，“虽然哈雷彗星有着华丽的外观，但它实际上就是一坨飞翔的干粪球。”
夏城真希望那是UFO，这样至少还能让他保留一线获救的希望。
“我真希望刚才的音乐声是外星人发出来的。”夏城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既然外星人有很高的智慧，我想他们也一定会有大爱，那么他们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明白了。”
“宇宙中存在外星人的几率有多大？”这是夏城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
“蓝星是宇宙唯一的宠儿，我们今天能在这探讨这个问题，就是因为我们是唯一想到这个问题的人，生命的诞生只是一个神话，现实中只存在不同时间段的人类，没有什么外星人，要满足生命诞生、进化的外在条件非常苛刻，差任何一个条件都不可能。生命诞生的几率大约是10的215次方分之一，也就是一千万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亿分之一，除了地球，就是零。”
“这太令人绝望了！”
“听起来是有些伤感，但这就是现实，人类是孤独的。”智能中心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