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　书成众手之弊

《四全书库总目》卷十史部正史类二《新唐书》条，论《新唐书》因书成众手，故讹误在在而有，又称：“然一代史书，网罗浩博，门分类别，端绪纷拏。出一手则精力难周，出众手则体裁互异。爰从《三史》，以逮《八书》，牴牾参差，均所不免，不独此书为然。”案《总目》所论是矣。书成众手，自古而然，即《五经》、《论》、《孟》何尝不如斯，至若《吕氏春秋》、《淮南子》之类则更著矣。然大规模设官修书，则始于唐代。《旧唐书·儒学上》论唐初编纂《五经正义》曰：“太宗又以经籍去圣久远，文字多讹谬，诏前中书侍郎颜师古考定《五经》，颁于天下，命学者习焉。又以儒学多门，章句繁杂，诏国子祭酒孔颖达与诸儒撰定《五经义疏》，凡一百七十卷，名曰《五经正义》，令天下传习。”案据《新唐志》著录：《周易正义》十六卷（《旧唐志》为十四卷），国子祭酒孔颖达、颜师古、司马才章、王恭，太学博士马嘉运，太学助教赵乾叶、王谈、于志宁等奉诏撰，四门博士苏德融、赵弘智覆审。《尚书正义》二十卷，国子祭酒孔颖达、太学博士王德韶、四门助教李子云等奉诏撰，四门博士朱长才、苏德融、太学助教隋德素、四门助教王士雄、赵弘智覆审。太尉扬州都督长孙无忌、司空李绩、左仆射于志宁、右仆射张行成、吏部尚书侍中高季辅、吏部尚书褚遂良、中书令柳奭、弘文馆学士谷那律、刘伯庄、太学博士贾公彦、范义郡、齐威、太常博士柳士宣、孔志约、四门博士赵君赞、右内率府长史弘文馆直学士薛伯珍、国子助教史士弘、太学助教郑祖玄、周玄达、四门助教李玄植、王真儒与王德韶、隋德素等刊定。《毛诗正义》四十卷，孔颖达、王德韶、齐威等奉诏撰，赵乾叶、四门助教贾普曜、赵弘智等覆正。《礼记正义》七十卷，孔颖达、国子司业朱子奢、国子助教李善信、贾公彦、柳士宣、范义郡、魏王参军事张权等奉诏撰，周玄达、赵君赞、王士雄、赵弘智覆审。《春秋正义》三十六卷（《旧志》三十七卷），孔颖达、杨士勋、朱长才奉诏撰。马嘉运、王德韶、苏德融与隋德素覆审。然《五经正义》今多称孔颖达之名者，以其年高位重，故置诸众人之前耳。

自此以降，历代所编如《太平御览》、《永乐大典》、《古今图书集成》、《四库全书》等，莫不书成众手，亦莫不体裁互异，讹错多多。今人有电脑剪贴复制，下载钞撮，成书更易，所编之书，卷帙繁重，真所谓“以大地为架子，亦贮不下矣”。而主编者虽多为大家名流，然仅虚挂其名，具体纂辑者，则多为门生弟子或读书蔑裂者，故书籍愈多而讹错愈炽。昔时沈德符、顾炎武诸人斥明代监刻本为“灾木”，若今日之书，则更胜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