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以自由溺入死亡
从来在此思考,为何此身是生为人呢?人到底是何物。
是生物,是活体。
承载着用以驱动思考和意愿的容器断断续续地延展信息。
追寻着沉默着,终于荒谬绝伦地发现了所谓人为何物,世界为何物。
全部可以理解与无从理解的有序与无序之物能够同在,正是因其由令人难以信服的奇怪事物所构建,即是信息。
事是先于物的存在。与物需要彼此达成交互的依存不同,它们是分隔开的独立个体,作为一种无形式的抽象与其余的同类绝对地孤立。
物大抵是事的自我表达的多重载体。
人类的思绪和感知、逻辑、这全部流动的记忆是各种信息用以自我表达的媒介。
人是信息用以表达自我的工具。
会痛苦吗?难过吗?怨恨吗?或者,否定呢?疑惑呢?不屑罢?
也许是作为人时应有的姿态。
对于业已非人的此身,这答案算是一个有趣的物件。
“诸君,我有一个梦想。”
“毁灭于此信息构建的世界。”
大概会很有趣。
无关人类时期某种意志形式上的矜持或怪癖,只是一场试图尽力而死的破坏而已。胜负自然无关紧要,敌对与毁灭确实令此身愉悦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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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被复活拘于躯壳,清理许多因持书者之间争斗所导致的畸变外物和其余后果。
直到某日,这重复着命令的工具从抢夺来自外物的活力中生出新的自我。
学习人的方式思考,如人般生活。
这是背叛。
旧主败落后被它封禁。
那时的旧主已经与书融合失败,却仍有底气似地跑来颐指气使。
既然蜕作非人,与外物除去形貌无异,也算是外物罢。
这份外物。它收下了。
从恶意与恶意生出,自然对其余的相似之物心生厌憎地想要将其一一毁灭。
于是它又抛去人的尸貌,用自己的皮与骨、相似之物的皮与骨、群山遍野的新鲜血肉裁成新的书。
再死之前,它本愿是以自身接引世界外的强力毁灭全部事物,却被远在更远之外翠绿的手回应着融化吸纳了。
“这是你的梦想?”病白的满布刻印的少年虚弱地笑。
“是死掉的梦想。”褪下兽皮的骨板白亮到刺眼,外围环绕的黑雾流转着持续冒起新的兽脸。
“有你在这里,有更好的方法。”
“是啊。更好的方法。”
五本书全聚集于一人的话创世主也未尝不可战胜,甚至重塑此世也轻而易举。至于之后由谁主导。
再分胜负罢。或者输掉又如何?结局不会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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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是泛念的称呼。
本不应作为人存于此世。
可惜这种用以容纳并施行意愿的容器于人外、甚至于人,也不再必需了。
被抵触被排斥被避离,那么多的活物摒弃了它。
它知道,它明白。
得于与生俱来极致敏锐的感知。
世界是一场繁复更替的游戏,它们所知之事、所及之物全是由所谓的创世主反馈的假象,书与持书者之间的互利关系从不存在。
而两者正同时发生各自扭曲地变化,愈发地比起有似人之心的外物与人距离更远。
它们尚未知晓,自身已然变作了何种脱离于世界的怪物。
但是脱离了理智,纯粹的意愿无法再为自身利害升起喜爱或怨恨,更没有具体的独立自我。
正如它所持之书般,是一味留存于此的容器。
即使尝试以人的方式活动,也无法再产生本由其与理智一同产生的情绪。对于所及之人的屠戮,只进行到三分之二便因它发现这样的事实而止。
所以寻找莫名过于弱小之物,狭隘中的狭隘,自卑中的自卑,扭曲中的扭曲,这些特征的具体集合的活体。
如此便有了冗长且不易结束的意愿去施行。
只是这样出于本能的行为。至于所选中者的个人意见,全然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