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搏命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楹苑，圆圆安静的守在春桃的床头，思绪如缠扰紊乱的丝线，越绕越乱，越绕越紧……
许是身心俱疲的缘故，她趴在床头，竟昏睡了过去。睡梦中她又看到了那个身影，依旧是冷漠孤傲的。
“弱肉强食，没有保护别人的能力，就要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
“为什么要逼我？”像圆圆的声音，又像是其他人在说话，出奇冷静的控诉。
“世间远比你现在经历的险恶万分，大半年过去了，你倒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那样的愚蠢、无能！”
“我……”她本想反驳他，可话到嘴边，又没脸再说下去：他说的本就是事实啊！
如果她够强，丹桂溪就不会被顷灭，春桃也不会昏迷不醒；如果她有能力，就不会连婚事都遭到那么多人的反对，就不会让梓为了娶她而成为众矢之的！
她好像总是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还反而一直给别人添麻烦。
……
什么东西触碰到圆圆的脸，冰凉冰凉的，让她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是春桃！她的双眸微微睁开一条缝，手颤颤巍巍的正抚过她的脸。
圆圆上前握住她的手，问道：“春桃，你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春桃唇瓣微动，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圆圆赶紧贴近，将耳朵凑了过去。
“危险、小心……”
仅此四字，再无其他！
圆圆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眼泪啪嗒啪嗒的滴在被褥之上。看着再度昏睡过去的春桃，她握紧拳头，缓缓的直起了身，然后抹掉眼角的残痕，往府外走去。
丹桂溪的四季桂又到一轮花期，花香掩盖掉这一片废墟的霉臭，以及大火焚尽的残烟味。
这是丹桂溪被灭后圆圆第一次回到这里，一切仿似还在昨日，众人爽朗的笑，父母贴心的嘘寒问暖，小朋友童真的嬉闹……
没有保护他人的能力，就要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
是啊，她失去了丹桂溪的一切，如今又差点失去春桃，之后会是谁？二丫、梓？
她不敢想，越想就会越怕，失去谁都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她比任何时候都想要变强。
她伸出手，五指用力，掌心一团金色的火焰忽明忽暗。说来奇怪，她明明没有了以前的记忆，却还记得修习法术的诀窍，大抵是从前背的牢靠，一时才不易忘记吧。
走过原先的街头巷尾，圆圆复杂的思绪渐渐平复。她该回去了，她打了丞相之女、白洛郡的郡妃，该回去承受这个后果了。
不对，有人。
圆圆警惕的巡视着四周，大声道：“是谁？出来。”
出乎意料的，对方也并没想着藏着掖着，经她这么一叫唤，直接光明正大的从树上、岩石后都出来了，约莫有十来个人，为首的圆圆见过，是正殿大厅上与梓争吵的那位。
“是你?”圆圆的心慌乱直跳，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几步，她知道以她现在的修为，现场的每一位她都敌不过。
“仅一面之缘，难得郡王妃还记得我。”左栋去了剑鞘，朝明晃晃的剑面哈了口气，取出娟巾漫不经心的擦拭着。
说话间，其余鲛兵已自动形成包围圈，将圆圆围在其中。
圆圆故作镇定，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郡王妃是真傻还是装傻？这不是很明显了吗？”左栋走到她面前，将剑锋指向她：“我的妹妹是当今的左郡妃，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是要杀我？就因为我将与梓为夫妻？”圆圆觉得可笑，此时的她完全不能理解，她不过是想与一人共白头，到底是犯了什么滔天大错，值得这些人要置她于死地？
“郡王妃之位，你消受不起。”左栋的剑已抵达她的心口，在往深一寸，便能要了她的命：“除了我左家，其他人都不配。”
“等等！”圆圆往后退了半分，避开了剑尖，却也不着急跑，照这架势她也逃不了，继续道：“死不可怕，但求给个明白。”
“哦？”大概是左栋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柔弱的不堪一击的小姑娘，竟在生死面前表现的如此淡定，一时之间玩味骤起，收起剑，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道：“你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梓明明不愿却要逼他只能娶你妹妹？为什么我没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你们却容不下我？为什么你们明明是看不惯我却要拿春桃出气？为什么人一定要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为什么都是人却要自相残杀？为什么？”
圆圆郑重其事的连环问，落到左栋耳里便成了幼稚的、愚蠢的笑话，他制不住的嘲笑，讥讽的回问：“你究竟是怎么长大的？靠天真无邪吗？哈哈哈哈……为什么？呵，世道如此，人心如此，生存法则罢了！”
圆圆追问：“哪里的世道，谁定的法则？”
“够了~”左栋的耐心被耗尽，他不想再回答这些弱智的问题：“郡爷此时还在榕园，不会来救你的，想拖延时间没用。”
他的剑自动悬空，直指圆圆心脏，然后随他衣袖一挥，迅速向她逼近，似要穿透她的身体。
只是在他以为一招可以致胜之时，圆圆却迅速侧身躲开了。她稳住身形，更为警惕的看着周围对她拔剑相向的众人，道：“纵使是你们眼中不堪一击的蝼蚁，却也要为自己的命搏上一搏。”
“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左栋被她的反抗惹得没了玩味，当即示意众人动手，一涌朝着她挥剑而去。
圆圆腾空一跃，身形在众人之剑抵达之前到了上方，并以刺剑借力，一个翻滚跃出了包围圈。
然而不等她再度起身逃跑，离她最近的几位鲛兵已调转过剑锋，从她的头顶披了下来。
来不及多想，圆圆下意识的双手交错挡在头顶，一股强大的金焰从她手心窜出，并将身边的人弹开好几丈远。
左栋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看来是他大意了，这丫头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他张开手，此前飞出刺在大树上的青剑立即得到感应，晃了晃剑身回到他的手里。
圆圆看着倒地的鲛兵，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左栋已举剑朝她刺了过来。他的速度极快，快到她即使用尽最大的力量也没能完全躲开，剑身穿透了她的肩胛，并将她推至后退了好几步。
圆圆疼的眼泪直掉，左栋却没有半分怜悯，向上抽出剑身，挑断了她肩上的筋骨。不给任何喘息的余地，又迅速的补上一剑。
这一剑，本是朝着圆圆腹部刺去的。怎奈她竟空手握住剑刃，用灵气将它错开了些位置，只划过她的腰线，留了道不深不浅的血口子。
圆圆瘫倒在地上，用手捂住伤口，冷汗顺着额角混入眼眶中，模糊了她的视线。
“结束了！”
随着左栋的这一声怒吼，一道剑影映入模糊的眼帘，圆圆缓缓合上沉重的眸子，她真的尽力了，即使最后依旧是这样的结局。
圆圆以为，命丧丹桂溪是她的宿命，她记忆中生长的世外桃源，最后成为埋葬她的坟墓，大抵可算是落叶归根了。
但没想到的是，她并没有死，又一次在白洛郡、梓的身边醒来，时光就像倒流在数月前，她第一次伤痕累累的逃离到这里一样。
圆圆忍着肩胛处传来的钻心痛，艰难的支起身来：“我还活着？我回来了？”
烛光摇曳，梓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不知在她的身边守了多久，面色尽显憔悴，一贯柔和的眸子添了几分疲态。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似有千言万语，到嘴边迟疑了片刻，最后只落寞的道了声：“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圆圆愣了愣，她以为他会骂她责罚她的，他难过的样子，让她又多了几分内疚。
“梓大哥，是你又救了我一次?那个左……”
“圆圆!”梓突然提高音量打断了她的问话，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你今日只是心情不佳出门散了散步，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不认识除王府外的任何一个人，懂了吗？”
圆圆再次愣住了，心里隐隐有不详的预感。是发生了什么吧？她也许又给他添了麻烦。
“好，我知道了。”圆圆垂下头，用手抠着被子，继续道：“我们，是不是不该在一起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爹娘还有丹桂溪的其他夫妻，在一起好像都特别简单，大家也都是祝福的。但是我们……”他们之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她不了解朝政也不知道什么身份背景、勾心斗角，但她知道梓因为这件事被为难，夜不能寐的处理着琐碎，他很辛苦！
“圆儿，”梓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声音温柔了岁月：“成亲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只要你愿意其他都不重要。从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是我要的人，如果没有你，郡王妃之位只会永远空悬，不会被任何人取代。我想要一生一世的正妻，唯有你。”
圆圆心中五味陈杂，无声无息的将头深埋在他怀里，双手紧紧的环住他，就这样静默的不知过了多久。她调整好情绪，探出小脑袋，小心翼翼的问道：“对了，左郡妃怎么样了？我……当时实在太气愤了，所以才……”
“小傻瓜~”梓微笑着宠溺的捏了捏她圆圆的小脸：“她的修为远在你之上，你的那一掌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圆圆哦了声点了点头，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一种纠结矛盾的情感好像在她心里打架。
“今日没站在你那边，实乃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要怪我好吗？”
“怎么会！我从未怪过你啊~”圆圆略微吃惊的盯着梓看，她根本没注意到这个点，没往那方向想，转念认真言道：“梓大哥是我的恩人，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最好的人，我喜欢你都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她的眼睛纯澈而灵动，肌肤晶莹剔透，说话间气息如兰，樱桃小嘴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的粉嫩。咫尺之间，梓失了神，不自觉的伸手捧起她的脸，一点点的靠近。
圆圆不知梓要做什么，只呆呆的看着他，见他面色绯红，以为他生病了，正要出言关心，他突然放开了她，转身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梓大哥！”圆圆着急的想要扶他，不料牵扯到伤口，疼得她又回到了原位。
“我没事~”梓面不改色的擦掉嘴角的血渍，眼角似乎还闪过一丝得意。他往后退了几步，回头朝她笑了笑：“没事，就是这些天有些累了，你好好休息，夜深了，我就先回去了。”
“梓大哥~”圆圆叫住他，她猜想，梓一定是为了救她而受伤的：“我会好好养伤，也会学着变强大，然后换我来保护你。”
梓笑着朝她点了点头，临走前又想到了一事，便道：“春桃已经没了大碍，你且安心。”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圆圆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