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历史:那些耐人寻味的历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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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焉:西蜀的王气

综观刘焉一生,有两个特点。一个是迷信。当初他本是想到交趾避难,像士燮一样优游终世的。只因信了图谶之说,竟激起野心,去益州图谋雄业;又因迷信而与张鲁的母亲有了交往,从而亲手培植了雄踞汉中三十年的一方军阀;最后因迷信天火不吉利,一病不起郁郁而终。另一个是全靠政治经验积累的一些谋略,来进行自己的活动。所以他有时显得老到狠辣,有时又显得稚嫩可笑。

刘焉,字君郎,江夏人。他是有据可查根正苗红的皇族后裔。他凭着自己的宗室身份,当上了中郎,又凭着自己的本事,从雒阳令到冀州刺史到南阳太守到宗正,最后爬到了太常这样的高位。太常,是九卿之一,掌管礼仪祭祀一类事情的。刘焉干这份工作干得太投入了,搞得自己相当迷信。在这个官位任职,影响了刘焉的一生。

太常是高位,已经属于东汉政府的权力核心。但同时这又实在是个清水衙门,无权无钱。刘焉目光如炬,看到了东汉政府垂垂危矣,于是开始为自己谋后路。他向朝廷上疏改刺史为州牧。东汉行政单位分郡县两级,大约相当于今天的地级市和县。在郡之上,又设了“州”作为监察区。刺史,是为了巩固中央集权而派去各州搞监察的,制约并监督着各地方实力派,让他们不要背离朝廷的路线。而州牧就不同了,是一州军政的绝对一把手,在地方上一手遮天,想怎么样都成。东汉政府同意这个建议,并非病急乱投医,实在是有点像晚清政府允许汉族地方武装势力壮大以镇压太平军的不得已。

不管刘焉的目的是什么,这份上疏无疑改变了东汉政府的命运,更为后来的统一造成了巨大的障碍。目前的效用,则似乎只是为许多人提供了在乱世闯荡的资本和机会。但热闹是别人的,刘焉什么也没有。因为他最初想谋的,是交州牧的位子。

交州在今天的两广,以及越南部分地区。广东,今天是中国大陆最发达的省份,在当时却还是蛮荒之地。刘焉选这样一个位子,纯属逃难性质。他大约是预见到即将来临的大战乱大灾难,能逃多远逃多远。幸好这个时候,有个董扶来求见。

董扶在《后汉书·方术列传》里有传记,说他是四川广汉人。既然是《方术列传》里的人物,自然是有些超人手段的。他的本事是搞政治预言,《三国志》裴松之注引陈寿的另一本书《益部耆旧传》说他“究极图谶”。图谶就是当时的政治预言。董扶还会望气,说益州有天子气。前面说了,刘焉是个很迷信的人,于是改主意了,觉得还是去益州比较有前途。董扶的预言准不准呢?准。不过这天子气轮不到刘焉,而是轮到了刘备。正好这个时候黄巾军益州分舵在马相率领下造反,灵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这后果便是让刘焉去益州。

于是刘焉上路,但没想到交通太不发达,道路堵塞了。于是刘焉从湖北绕,顺便观光旅游一下。这一绕绕了半年多,等他到益州的时候,已经有一位能干的从事贾龙打败了马相,并且打开大门迎刘焉。

刘焉白捡了个馅饼,欢欢喜喜上任,这以后的事情就全是情景喜剧了:一方面封赏了立功的贾龙,任作校尉;另一方面“徙治绵竹,抚纳离叛,务行宽惠”。旧情才展,又被新愁分了。现在摆在刘焉面前的,至少有两个问题:一、平衡内部派系;二、处理外部关系。

攘外必先安内。益州内部,有三派主要势力:一个是贾龙、任岐为代表的益州土著豪强的势力,一个是董扶、赵韪为代表的益州新兴豪强的势力,再一个是所谓“东州士”。《后汉书·刘焉传》说:“初,南阳﹑三辅民数万户流入益州……焉悉收以为众,名曰‘东州兵’。”这就是东州士的由来,其实这一派并不能十分代表相关利益集团。目前这派势力的存在,其全部意义就在于壮大刘焉的实力。至于到了刘璋时代帮着镇压分裂分子赵韪,那是后话。

所以问题就很明晰了:当贾龙帮和董扶帮发生矛盾,矛盾不可调和时,刘焉就必须站在其中一方。刘焉选的是董扶。理由有两个:第一,董扶是自己一手带来的班底;第二,董卓当时已经进京执政,而贾龙居然擅自对董卓做出了亲近的表示。

刘焉搞了一次有预谋的大清洗。

他首先“托他事杀州中豪强王咸、李权等十余人”,打草惊蛇逼贾龙做出反应。贾龙的反应是造反。刘焉准备很充分,不但严阵以待,而且联合了很能打的少数民族——青羌,将贾龙杀掉。

同时,刘焉还要想办法对付名存实亡的东汉政府。他想了个绝招,利用张鲁的五斗米道。

张鲁,字公祺,江苏人,出身教主世家。他爷爷叫张陵,从江苏跑到四川学道。毕业以后自己成立了个“天师道”,自己做教主。这个“天师道”,每个入会者都要上缴五斗米。因了这个规矩,天师道又被叫作“五斗米道”,其成员被政府叫作“米贼”,和张角的“蛾贼”相映成趣。张陵死了以后,他儿子张衡做教主;张衡死了以后,张鲁就是教主了。

张鲁的妈妈很会传教,并且可能长得很有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可惜老公死得早,带着个小愣头青张鲁,只能慨叹晚妆知为谁红。这个成熟女人在一个满地黄花堆积的秋季认识了成功男人刘焉。从此两人便温柔乡醉芙蓉一帐春晓。刘焉嫌张鲁碍事,就让他做了督义司马,与张修一齐去攻打汉中。张鲁取了汉中,又把张修杀掉,于是自成一家,在此割据。同时又受了刘焉的命令,毁掉了入川的通路,把来往的使者一律杀掉,从此汉中就成了益州的北大门,张鲁替刘焉看守门户。刘焉导演完这一切,就心安理得地给董卓军政府写信,说益州和中央的联系被米贼切断了,不能再进贡了。

至此,刘焉在州里立定了脚跟,又和政府切断了联系,俨然已经是一方土皇帝了。他感到得意,就造了千余乘乘舆车具,就是皇帝御用的车子,自己偷偷过皇帝瘾。这个行为很猥琐,与他先前的雄才大略甚不相符,以至于荆州的刘表上疏检举揭发。

刘表这个举动也很有意思,就好像刚上大学的愣头青上课举手打小报告说我同桌在抽屉里看课外书。这个举动搞得被检举的同学很尴尬,老师也很尴尬。尴尬的东汉政府派了个使者去谴责刘焉。这个使者叫刘璋,刘焉的小儿子。

刘焉来益州上任的时候,四个儿子中三个被扣押下来做人质,只一个长子刘瑁带在身边。现在政府遣还一个,刘焉自然很高兴,把刘璋留下。这时候政府又换届了,董卓死了,他的部曲李傕、郭汜打进长安建立政府。西边马腾不安分,又起兵犯长安。一直窝在成都不肯参与集体行动的刘焉这时候心血来潮,派了一支军队配合马腾进攻长安。同时让自己在长安继续做人质的两个儿子内应。

结果是,马腾很不争气地输掉了。两个儿子很争气地宁死不屈掉了。又赶上一个晴天霹雳打下来,居然把刘焉先前造的若干辆车子烧掉了。面对这一连串的打击,刘焉心理没能承受得了,进而发作为背上长东西,于是病死。我们可以这样想象,刘焉躺在榻上,只感觉惆怅旧欢如梦,觉来无处追寻。星星向他眨着眼睛,他感到很神奇。在这片光怪陆离的星光之中,刘焉死了。

这个时候是汉献帝兴平元年(公元194年),刘焉来蜀的第七个年头。

综观刘焉一生,有两个特点。一个是迷信。当初他本是想到交趾避难,像士燮一样优游终世的。只因信了图谶之说,竟激起野心,去益州图谋雄业;又因迷信而与张鲁的母亲有了交往,从而亲手培植了雄踞汉中三十年的一方军阀;最后因迷信天火不吉利,一病不起郁郁而终。另一个是全靠政治经验积累的一些谋略,来进行自己的活动。所以他有时显得老到狠辣,有时又显得稚嫩可笑。他和后来的曹操、刘备、孙权的差别就在于,他是在和平年代成长起来的一个老到的政客,而不是在战乱中搏出来的一代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