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日常小趣

第四节日常小趣

司命星君跟我讲这段话时，双手抱在胸前，半靠在滴墨轩门外的廊柱上。一头乌发用发玉冠束在头顶，着一身暗浅色棉布文士掛，内里细白棉衬领，宽袍大袖，腰带上挂着一只墨色玉玦用来压袍摆。他是个斯文儒雅的长相，只是嘴唇略薄，抿嘴的时候容易给人一种刻薄之感。

滴墨轩在乙澜苑东花园中部的一处人工推起的小山上，八角飞檐的顶，面积不大，分上下两层，上层四面轩窗，视野极好，能把整个东花园收入眼底。春赏桃花夏赏荷，秋赏菊花冬赏雪，是东皇太苍青华帝君作画的地方。二层阁内中央一张大桌案，放在笔架及玉石镇纸，窗下一排矮架，放着许多装着颜料粉的水晶小瓶。一层则像个工坊，我常在此处制做各种颜料，此刻，我坐在靠近门边的小桌几边研磨颜料。

东皇太苍青华帝君作画用的各色颜料都是各色天然矿石研磨而成的，先把大块的矿石打碎成小指甲大小，放到臼罐里用小杵子再捣成碎末，然后放在小石磨上细细的磨上几回，每磨完一遍即用筛子筛上一回，把石料中的杂质筛出去丢掉，筛网的孔随着研磨的次数越来越细，待筛到第五回时筛出比面粉还要细腻几倍的颜料粉，只有这样细腻的才能溶于水中，做画使用，一快拳头大小的矿石经过几道工序之后也只能磨出龙眼大小的一堆可用之粉。

我放在石杵，左右挥舞了下发酸的手臂，打研颜料要用手腕的力量，且要控制的很稳，不能忽轻忽重不均匀。石头的硬度不同，所用之力量也不尽相同，今天的石头硬度较高，故捣的我手臂酸麻不止。我从臼罐里抓出几颗绿泥石，放在左手掌心上，右手食指捻动颗粒，见张终于捣成需要的大小，且颗粒均匀，便把捣好的绿泥石倒进石磨的磨眼里，转动石磨把手，一点一点的研磨。

绿泥石是灰芽绿色的原料，硬度大，需要捣的细碎一些打磨起来才不会费很大的力气。我打磨颜料的时候，司命星君从来不会进入滴墨轩里边来，宁愿抱着手臂靠在门外廊外的廊柱上与我说话，司命星君对这些矿石细粉过敏，稍稍沾上一点便不停的打喷嚏流眼泪。我有一次磨了青金后未洗手递了样东西给司命星君，结果弄到他流了三日的眼泪。

我面上罩着薄纱，我虽对矿粉并不过敏，但研磨的细腻的矿粉会被气息吹到，并且不小心吸入到鼻腔中也是让人很不舒服的存在。我手下不停，抬眼看着又往后退了两步的司命星君，对他说的不用放在心上的言辞不置可否，用司命的话说，我这个莫名其妙突然出现在东皇太苍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仙，竟然有这样的好命，渡飞升上仙劫时有韶光上神在场。

司命星君站在门外续续的说着，我全神贯注旁若无人的坐在小几后边，最后几道筛粉需要极专专的精神，若是掺进一点大的颗粒，画画的时候便会在绢上留下痕迹，时不时的嗯啊一下算是对司命的回应。这样的情形时常发生，司命星君毫不介意我的反应。说完了韶光上神话题一转，继续给我讲起另一位神仙的故事。

我没有与司命争辩此事，对于他评价我是莫名其妙出现的小仙也只是回以白眼相对，一个每日必来乙澜苑回事，在问心斋中出入自如，差不多要长在东皇太苍宫里的上仙，怎么会不知道我就是书案旁照明的那颗珠子所化。况且登录仙籍的事项东皇太苍青华帝君是派了司命星君拿着他的手御去办理的。

司命对我一修成肉身便是上仙阶品一事深为不满且颇具微词，想他修成上仙所经历的磨难，艰难险阻自不必说，度劫时几次差点丢了性命，而我在珠体中修行时有东皇太苍青华帝君的仙泽润养，从珠子中冒出来修成肉身便具上仙法力，渡个劫还能遇上韶光上神的涤尘扇替我挡劫，这得来全不费功夫是修的哪门子的大造化。这句话我一直是深以为然。且为了气气司命星君会经常在他面前提上一提。看他绿了脸便觉心清气爽喜笑颜开，泡的茶味道也比平日里多一分香气，司命一边喝茶一边又抱怨两句。时日久了，我倒觉得他是为了喝茶装出生气的样子。我并非那不知好歹之人，司命堂堂仙君，掌凡世命格，哪里会真的与我认真置气，不过一两句玩笑罢了。

绿泥石在石磨的转动下变成细小的粉末，我用湿笔沾了点粉在细绢上描了两下，见已经达到做画的标准，便拿了个更细的筛子，细细的又筛上一遍，把筛好的细粉收集起来，装进水晶瓶中，封好口，在瓶颈处挂着的小牌子上标明灰芽绿字样，暂时放到阁内中间的大桌上，数了数排在桌上的颜色，看还缺哪种，这几天好补齐全，把研磨的臼罐石杵筛子等工具收拾妥当，出了滴墨轩的大门。

司命星君见我摘下罩面用的薄纱做式要抖，忙退了几步转到东边上风口的位置，免的我抖下来的细粉末落到他身上又引起不适，我本预直接收起薄纱，见他已经躲开，不抖两下似少了流程，便真的抖了抖薄纱，又用这块纱帕把衣袖裙摆扫了几下。

为了方便干活，我今天穿的是一件窄袖蝴蝶暗纹压角的浅草绿罗窄裙，没有罩纱袍，怕被风吹起衣角扫了颜料细粉。收拾妥当后，我直起身对司命星君眨巴两下眼睛。

“星君大人，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可行船，何必与我这小妮子一般见识，想您老人家纵横三界执掌凡命时，我小妮连个灵识还未修行出来哩。我这小小仙品，实比不得您老人家阅历深广，实还指望您老人家多多提点着我哩。”我一边说着一边上去扯了他的手臂摇晃起来，继续说道“星君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只是就算濯法扇有吸收劫雷能力，总归也否认不了我的命是韶光上神救起的一事。别说三道劫雷，我这刚刚修成的微末小仙连一道劫雷也抵挡不了啊。若是当时星君大人在身边，可会可怜我这小仙替我挡了这劫的不是。”

司命星君被我摇的头晕，听我越说越是离谱，微微翘起的唇角却暴露了他此时内心，司命这人就是一张嘴巴恶毒，且他越是与你亲近越是要多说你几句，实也是存了份怕你走错路吃大亏的心思。

我看着司命星君，继续眨巴眼睛“何况东皇太苍宫中多了我一个小仙，还可以替星君大人分担很多事情呢。比如现在，我就想泡上一壶好茶，不知星君大人可否赏光一同品尝。”司命星君抿着嘴看了我两眼，忽然伸手在我头上胡乱的揉了两把，“你这丫头，最近泡的茶香减了两分。可见其心不诚，多有异议。”哼了一声背转身向中花园的问心斋走去，我悄悄撇了下嘴角，抬手把被他揉乱的发丝理了理，跟在司命星君后边往中花园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