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裳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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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马场回顾少时情

战败的消息传回京都,祝北辰又是一口鲜血吐出,众臣慌了手脚,而郭达赶紧把他送回了寝殿,皇后宋臻担心不已,亲自服侍身侧,端茶倒水。

祝北辰一脸憔悴,年少时的抱负到现在已荡然无存,他只希望燕国不要覆灭在他手上,就算没有愧对先祖了。

向来隐忍不屈,精神紧绷的他再也撑不住了,他终于落泪。“皇后,为了活,我夺下这皇位,可坐上这位置后,我无时无刻不在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我拼尽全力苦苦支撑,奈何燕国还是在我手上风雨飘摇,你说,燕国会不会在我的手上没了?”

他又把自称改了,可想他心里的痛苦,宋臻握着他的手安慰道:“陛下,现在是丢了一个潭州城,可燕国之大,成千上百个州县,越国要想打进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您不必太过担心了。”

这些年发生的一切,早将祝北辰坚强的外衣打破,他颓气说道:“皇后,你就别安慰我了,现在燕国什么情况,难道还要我说给你听吗,燕国,抵挡不住越国的铁骑。”

“陛下,您别这么想,越国铁骑是厉害,可是,我们有百万将士,他们必不会让越人踏入我燕国的土地。”宋臻急了,脑中不断的想着办法。“若您实在担心,不如写信向蜀国求援,相信他们一定会帮我们的。”

祝北辰躺在床上摇摇头。“新任蜀君刚刚登基,他要坐稳皇位,必不会招惹越国。”

“可是,如果我们燕国不保,那他们蜀国就唇亡齿寒了。”宋臻劝道:“陛下,您就试试吧,相信蜀君会考虑联军的,毕竟,他不会愿意见到本就军力强悍的越国更加壮大。”

祝北辰眉头深锁,认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总该试一试,于是修书蜀国,请求援助,蜀君陈焕收到书信,命人接待了信使,却丝毫不提出兵相助的事情,在他看来,出兵相助是万不可能的,其一,他刚坐上皇位,要先稳固权位,再则,越国虽然军事力量强悍,可国中贫瘠,就算赢了燕国,越国也会损耗极大,如此,两国交战于他来说,正好坐收渔翁之利,万一实在出乎他的预料,到时候再出兵也不迟。

拿下了潭州城,拓跋承旭腾出了一天的时间,他带着安悦来到马场,想回顾两人曾经跑马的快乐时光。

谢全将疾风牵到安悦面前,马是极其有灵性的动物,况且疾风是难得的宝马。

一见到安悦,疾风就低着头往安悦身上蹭,当然,安悦也一眼就认出了疾风,这匹自小就跟着她的良驹。

忍住久别相逢的热泪,安悦说:“陛下,这马好生漂亮,臣妾想骑它一骑。”

从疾风的表现,拓跋承旭就知道疾风认出旧主,可安悦还在假装不识,说明安悦依然不愿意承认她的身份,而自己不会逼她,会慢慢等到她不再伪装的一天,于是说道:“不如我们赛一场,如何?”

看到多年未见的疾风,安悦不作他想,回了声好,就立即上了马。

拓跋承旭展颜,吩咐亓官铭歌。“先生,将宸妃的纵马英姿画下来,朕重重有赏。”

宫人早就准备好画架,笔墨等,亓官铭歌回道:“是,陛下。”

安悦穿着一袭红衣,映着碧草,骑着骏马奔驰,衣袂纷飞,姿态飒爽,本就犹如一副画作,亓官铭歌提笔,将这一刻定格在纸上。

马场很大,绕着跑一圈评定输赢,安悦骑上疾风,如同回到了往昔年少的意气风发,争强好胜,只想要赢。

可是疾风是一匹老马了,体力已经跟不上,拓跋承旭养了它这么多年,虽是天天拿上好的草料喂养,有专门的人打理,可终究抵不过岁月的流逝,疾风再不是当年能带着他逃出燕国的千里马了。

因此,在安悦骑着疾风的时候,拓跋承旭并没有太过追赶,一圈过后,两人回到原点,安悦发现,他仍是落后自己几步而已,不禁回想当年他们赛马的情景,不论他骑什么马,他始终跟在自己身后几步,故意输给自己,而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会这样做。

经年岁月不可欺,这都是自己以往的点点滴滴,安悦不得不承认,拓跋承旭始终保持着他少时与自己的相处习惯,可那时的他是质子,若非事事坚忍,很难在燕皇宫生存,但现在他已是越国的皇帝,掌有越国至高的权力地位,他还这样做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自己还能像以前一样开心。

拓跋承旭打马至她身边。“宸妃,没想到你的马术如此之好,再来一局?”

往事美好,安悦想抛开一切杂念放纵一回,让自己回到过去那欢快徜徉的生活,点头笑道:“好,那陛下可要跟紧了。”

说完,策马跑开,能看到她嘴角的梨涡,拓跋承旭知道她今天定然十分开心,马鞭一扬,跟在她的身后。

一日狂奔,一日纵情,这是安悦这许久来都不曾有过的快乐,忘记了这些年皇权争斗下,她从一个高贵的公主沦为棋子,忘记了陈彦予她的浓烈感情,她只是安悦,那个在燕国皇家林园策马奔腾的骄傲公主。

整整一天,马场上都回荡着安悦的笑声,只是,欢愉过后,就该回到现实。

亓官铭歌把安悦策马的英姿画得美妙又缥缈,长发飞逸遮挡了她的脸,一身红衣飘逸异常,给人一种非常神秘的感觉,拓跋承旭看了连连赞叹。“以后,你就专司给宸妃画像如何?”

亓官铭歌躬身回道:“谢陛下厚爱,是微臣荣幸。”

亓官铭歌的画当然技艺绝伦,且学识渊博,但他一生经历,都并非是为了追逐功名利禄,他只想随心而行,以前是为了喜欢的岳婷,现在是为了和安悦君臣信任的忠心,他想要安悦好好活着,所以,哪怕他只是一个官职低微的宫廷画师,他也愿意留下,陪在安悦身边,以他的方式保护安悦。

借拓跋承旭跑马,安悦闲暇看画的时候,亓官铭歌对安悦说道:“娘娘,燕国潭州已被越军攻克,潭州是燕国第一道屏障,一旦被攻克,燕国就很难抵挡,看来,越国不日就会增兵潭州,放手攻打燕国了。”

安悦看了一眼正在骑马的拓跋承旭,依然是在赏画的模样。“真的?如此说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打到京都了?”

“燕国多年内乱,止之不息,国力已然衰退。”亓官铭歌如是说道:“越国乘胜追击,不出两年,必能攻入京都。”

安悦呼了一口气,却并未说什么,亓官铭歌看出她是因为内心多年的仇恨就要了结,那如释重负的心情,遂旁敲侧击的问道:“娘娘,若越军攻入京都,杀了祝北辰,您的大仇也算是得报了,到时候,您愿不愿意归于民间,如吴平忠一般,过那隐居避世的生活?”

如果拓跋承旭帮自己杀了祝北辰,这个带给自己一切痛苦的人,那自己是不是了却了心愿,可以不再活在痛苦之中?虽然陈彦之死是因为拓跋承旭和祝北辰联手所致,可拓跋承旭毕竟帮自己讨回了一段血仇,那自己是不是可以放下对他的仇恨了?只是,还没有真的到那一天,安悦并不知道自己会作何选择。“我......我不知道。”

看她犹豫的神情,亓官铭歌就知道她其实已经动摇了,这是好的开端,便说:“人的一生,大都图个安稳,而皇室中人有太多的不得已,既然娘娘已经换了身份,就有机会离开这权位上的是是非非,不若娘娘好好考虑考虑,不论您作何决定,臣都一生追随。”

“谢谢你亓官先生。”安悦微微说道:“待到了那一日,我想,我会有所决断的。”

不一会儿,拓跋承旭骑马回来,天色已晚,一行人也就回宫,吃过晚饭,因跑马累了,安悦早早就歇下,拓跋承旭在偏殿看着安悦的画像,十分感叹亓官铭歌的画技,就命人把亓官铭歌传到偏殿,与他夜话。

亓官铭歌原以为只是聊些画像的事情,可说着说着,拓跋承旭就直呼他的真名。“亓官铭歌,蜀国章和二年状元,也是蜀国最年轻的状元,其画作精湛,犹以人物画像最佳,入职翰林院学士不久,就被选为了太子太傅,后挟持太子陈晔,被当作祸国佞臣诛杀。”

亓官铭歌静静听着,一言不发,想来自己的身份很难瞒过他,只听他又说:“当然,朕并不相信你会挟持太子,这不过是蜀君陈焕的夺位手段而已,只是,你以画师的身份接近宸妃究竟是何动机,朕希望你还是如实说来。”

声音不大,也无怒意,却隐含威胁,亓官铭歌坦然一笑。“原来陛下一直在调查在下的身份。”

拓跋承旭说:“突然出现一个画艺绝伦却又寂寂无名的画师,朕怎会不生疑心?”

亓官铭歌试探问道:“陛下是想说,我想方设法混进宫来,是为已故的君主报仇,但千不该万不该联合宸妃一起,是吗?”

拓跋承旭颔首。“你很聪明。”

果然,如慕容愉所说,他深知安悦想杀他他却依然将安悦留在身边,这世间除了陈彦,当真还有一个人爱安悦如此,亓官铭歌也就放心了。“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拓跋承旭看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问道:“你不怕朕杀了你?”

“反正我说什么陛下都不会相信。”亓官铭歌抬头看向他。“不是吗?”

“你不说,朕也会知道。”拓跋承旭说到,这时候太监来报:“陛下,孝义郡主求见。”

“传她进来。”拓跋承旭盯向亓官铭歌。“孝义郡主慕容愉,想必你不会陌生吧?”

亓官铭歌点头不语,慕容愉已经入殿,见亓官铭歌站于殿中,就知道拓跋承旭已经怀疑他了,不等拓跋承旭问,自己就先说道:“孝义见过陛下,亓官先生是孝义请到宫里来的。”

拓跋承旭有些诧异,却也知道了亓官铭歌没有要联合安悦谋害自己。“孝义,你这是何意?”

慕容愉抬起头面向他。“孝义早就跟陛下说过安悦此番来到越国的目的,可陛下执意如此,孝义就只好把亓官先生请来劝解安悦了。”

没有点明安悦要杀拓跋承旭为陈彦报仇,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拓跋承旭对亓官铭歌说道:“看来,是朕误会亓官先生了,只是不曾想过亓官先生如此得宸妃信任。”

亓官铭歌依然不言,把话让给慕容愉说更有说服力。“陛下,蜀国太子于安悦如同亲子,安悦能将太子交给亓官先生管教,自是无比信任,陛下放心,亓官先生同我一样,都希望安悦能抛开仇恨,好好活着。”

不由看着画像中安悦恣意洒脱的模样,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拓跋承旭沉吟片刻,也明白了亓官铭歌在安悦身边的意义,说道:“亓官先生的画朕非常喜欢。”传唤掌事太监潘云,门外候着的潘云立即入殿。“陛下唤老奴有何吩咐?”

“潘云,把至臻阁收拾出来,日后专门挂放亓官先生为宸妃所作的画像。”拓跋承旭说话时卷好画像。

潘云双手接过。“老奴遵旨。”后退出殿中。

拓跋承旭才又对亓官铭歌说道:“亓官先生,朕知你一身才学,让你留在宫中专司为宸妃作画,委屈你了。”

“所谓才学,不过是他人对亓官的夸耀。”亓官铭歌说道:“而亓官这一生却并无什么可道之处,反倒蒙受娘娘恩德无以回报,因此,亓官别无所求,能伴其娘娘左右,已是上天对亓官的眷顾了。”

本是怀疑变成了合作,以后,亓官铭歌就安心的陪在了安悦身边,待至臻阁腾了出来,他为安悦所作的画像全都挂了进去,一时间成为越皇宫里津津乐道的事情,所有人都猜测,这个略有姿色却不算年轻,还身份低微的宸妃,为何会这般得拓跋承旭宠爱,然以一座宫殿挂安悦的画像还是其次,几日之后,拓跋承旭排除众议,将安悦扶上了皇后之位,这不光让所有人匪夷所思,连慕容愉,谢全和亓官铭歌同样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