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裳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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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奏疏上书:‘臣启陛下,近日发现,蜀国儋州边防有调兵异象,据探子报,我国渭水上游已同蜀国灵渠相通,此时蜀国挖通两国河流,意味不明,望陛下明查。’

陈彦在暗中挖通了两国相接的河流?祝北辰心下吃惊,若是为了两国商贸往来还好,但要是未雨绸缪,想通过运河运送粮草,那就太可怕了。

以自己对陈彦的了解,他现在对安悦可谓是好得很,也不知安悦用了什么办法,让陈彦和原本过世的先皇后感情消逝,一心一意对她,甚至不惜血本拿宁州十城赋税换回吴颖母女,只为讨安悦欢心,为防止祝荣安以后会对自己不利,自己也设计将她除去,而今看来,自己的计谋没有瞒过陈彦,他在儋州的动作就是在计划向燕国出兵而做准备。

顾不得朝堂上的争吵,也顾不得百姓疾苦,祝北辰当即下令。“国中流寇四起,如今又边防不稳,惟有增设赋税能缓解危机,待日后战事平息,才可以予百姓安康。”

“陛下三思呀。”薛从之跪地求道:“此令一出,许多百姓会食不果腹,到时候恐将引起民变啊,陛下。”

这些道理祝北辰不是不知,拆东墙补西墙安能稳健?只是事态紧急,燕国需要更多的兵马防止蜀国进犯,而要这些士兵为燕国卖命,没有足够的钱粮如何能行?他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朕意已决,着手去办罢。”

诚然,薛从之的担忧不无道理,要不了多久,祝北辰增收赋税的弊端就显现出来,慢慢的,燕国越来越乱。

刘定宇在通州等地平寇已经半年有余,经过长时间与流寇的斗智斗勇,基本上流寇的问题已经解决,其中有三分之一的流寇在他们自相残杀和官兵的围剿中丧生,有近乎半数的流寇归顺了朝廷,而没有归顺的也准许他们回家种地,朝廷不予追究。

所剩下的就是流寇作乱后当地的贫瘠和落败,许多百姓在这场混乱中流离失所,更有甚者死于流寇手中,而今,他们要面对的是重拾生活的勇气。

朝廷分拨了不多的粮食安抚他们,本来能到他们手中的就不多,却还有贪官盘剥,可谓是想艰难度日都不能做到,只是生活还要继续,勒紧了裤腰带也得干活,以期来年能有个好收成,让家人吃饱肚子。

阳春三月,刘定宇回京述职,平定了流寇之乱本该予以嘉奖,可燕国也无多余的资金给予奖赏,只能在官职上加以尊荣,封赏刘定宇为平国公。

刘定宇认为此次流寇之乱跟自己有着撇不开的干系,虽未当着众朝臣承认,却还是婉言拒绝朝廷的赐封。“臣本该早日平定流寇以还百姓安宁,奈何臣无能,竟用了半年多时间才平息寇乱,理应受罚才是,岂敢再接受封赏。”

“刘尚书平定寇乱功不可没,却执意不肯接受朝廷封赏,既如此,平国公的爵位便为你留着,待你他日再有功劳,一并予你。”盯着跪伏在地的他,祝北辰对他谦卑的态度还算满意,其实,他确实是难得的人才,自己也愿意用他,只是不能将他捧得太高,以免生出傲慢不恭之心,更不能轻易处罚,否则,此等人不为己用便会成为祸患,就如当时明知流寇一事与他有关,自己仍没有责罚他,而是让他将功补过的道理一样。

刘定宇深知他根本没想过要真的封赏自己,此言一出立马叩谢圣恩,散朝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

薛环从书信中得知刘定宇今日会回来,她一早备好餐食,整装打扮好在家门口迎接,快到午时,终于盼到了刘定宇归家。

从马上下来,刘定宇还穿着一身戎装,脸色憔悴许多,人也消瘦许多。

看着眼前的爱人,薛环眼眶都红了,数月的等待,数月的祈祷,就是为了他能平安归家,她抛开一家主母的矜持,上前抱住了刘定宇。

刘定宇知道这些日子她为自己担忧了,轻轻拍着她的背。“我已平安回来,好了,还有人看着呢。”

薛环含泪点头,这才放开了他,又开始查看他的身体。“定宇,有没有受伤?”

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是难免的,刘定宇怕她担心。“快进屋吧,我都饿了。”

“是是是。”薛环恍然,连忙说道:“我已经备好了酒菜,还熬了鸡汤,你可得好好补补了,你看你,都瘦了。”

两人进了饭厅,一桌子菜已经摆好,看到满桌的菜肴,刘定宇食指大开,毕竟军营里的伙食素来不好,偶尔能吃上一回肉都算是打牙祭了。

刘定宇大口大口的吃着,薛环就忙不迭的为他添菜,待酒足饭饱后,刘定宇也困倦起来,径直回到屋中呼呼大睡,薛环守在他身边,就想看看他的样子,有他在自己身边,也就安心许多,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到他休息,这一觉,直睡到傍晚。

睡醒的刘定宇睁眼就看到了薛环。“环儿,你一直在这儿?”

薛环温柔的望着他。“太久没见你了,哪怕你睡觉我也想陪着你。”

很感动她对自己的感情,刘定宇握住她的手。“我回来了,以后会经常陪你的。”

“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满足了。”薛环含笑。“快起来吧,该吃晚饭了。”

两人又一起吃晚饭,薛环一边为刘定宇盛汤一边问道:“定宇,听说你拒绝了陛下给你的平国公封赏?”

刘定宇奇怪,她怎么关心起自己的仕途来。“你怎么知道?”

“刘海告诉我的。”薛环如是说道:“不过定宇,我觉得你不该拒绝平国公的爵位。”

“我在朝为官不是为了加官进爵,只想为民为国。”刘海是自己的随从,从小跟随自己,连上战场也都伴随自己左右,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嘴碎,刘定宇微微皱了眉。“况且我拒绝封赏是有原因的,说了你也不懂,就不要过问了。”

“定宇,我没有想要插手你在朝中的事情。”薛环看出他有略微不悦,坐到他身边温和的解释道:“我只是觉得,爵位可以世袭,我当然知道你高风亮节不贪图功利,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将来会有孩子,我们都该为孩子打算啊。”

是啊,爵位可以世袭,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能有好的出生?自己可以不顾前程,但确实该为孩子考虑,刘定宇颔首。“你说的是。”

薛环笑了起来,把汤递到他面前。“来定宇,喝汤。”

回京后的刘定宇除去每日朝会,就是在家陪伴薛环,两人过着平静幸福的日子,祝北辰恐蜀国边境发生异变,加派兵马调驻青州,可探子回报,蜀国皇帝陈彦虽在儋州时有布兵异动,却也没有其它动作了,祝北辰摸不准陈彦的心思,但他不想打仗,毕竟打仗需要大量的钱粮支撑,如果蜀国没有向燕国动手,燕国也只能隔江观火,默不作声。

本来,士兵在各自的驻地实行军屯,一般种地时节就自行种地屯粮,闲暇后才进行军事训练,如今为防止蜀国对燕国有不轨之心,祝北辰不得不让加派的三万兵马常驻青州,久而久之,也成了朝廷的一笔巨大开支。

祝北辰很勤勉,每日休息的时间不到四个时辰,不是在与朝臣商议,就是在想治国之策,原来,在自己当上皇帝后,才知道要坐上这个位置要付出多少艰辛,他自认自己是个好皇帝,可天不遂人愿,不管他如何努力,终不能胜天。

转眼已到七月,收获的季节,那原本山清水秀的通州和兖州竟在今年发生了罕有的旱情,当地百姓刚刚经历了王继叛乱和流寇作乱的灾祸,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想着只要辛勤劳作,就能换得安稳日子,不承想又遇上天灾,可谓是雪上加霜。

当地知州也将旱情的消息上报给朝廷,可一层层的审批过后,到达祝北辰手上已是半月过后,祝北辰想要赈灾,奈何朝廷实在拨不出多余的钱粮,只能下发旨意,今年在当地税收免征,但当诏书下发,又到了向朝廷纳税的日子,可当地的知州却还没收到诏书,这些地方官也没有办法,只能向百姓收税。

平头老百姓过日子素来艰辛,质朴的人们想着还有一口饭吃,就会一直坚持下去,偏偏朝廷不体恤他们遇到了旱灾,竟还在向他们征税。

但他们还是极度的忍耐着,向征税的官差乞求,求他们不要收税,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了,可官差也是听命办事,而且,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脾气不好。

这天,两个官差跑到太和村里征税,几个老人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官大人,求求您饶了我们吧,您也看到了,今年的庄稼是颗粒无收。”

“这是上头派下来的公差,你们还是赶快把粮交了吧。”这个官差的态度起先还能算得上是平和。“不然我们也交不了差呀。”

“官大人,您就通融通融吧。”一个耄耋老者抱住他的腿。“我们连吃的都没了,又哪来粮食交公啊。”

“这我可管不了。”官差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耐烦了。“反正我就要收到粮食。”

“官大人,您这不是逼我们吗?”老人继续恳求道:“没有粮,我们又怎么交得出来。”

其余两个老人也附和道:“对呀对呀,您这不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么?”

想着还有好些地方要收粮,官差不仅不耐烦还有了些怒意,一脚踢开老人。“这粮又不是我要的,怎么就成了我逼你们?真是一群不懂道理的老东西。”

躲在屋里石阿牛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忍无可忍,原本,他和村里的其他年轻人商量好,让家中的老人去求情,或许官差就会同情,没想到竟还会是般景象。

他冲出茅房,摔倒在地的老人看见了连忙说道:“阿牛,你怎么出来,快回去。”

石阿牛扶起老人。“爷爷,他们这些人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再怎么求他们也没有用的。”

“你说什么!”听到他说自己是恶魔,官差更加恼怒。“你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说完还拔出了刀来。

另一个官差见势不对立马劝道:“消消气消消气,我们不都是给朝廷办事吗,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石阿牛性格冲动,见对方拔了刀,他也是一肚子火没出泻。“你们就是恶魔!”

那个官差好面子,拿着刀就指着他。“我看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就是活得不耐烦了!”石阿牛毫无惧意。“你们这些当官的只知道逼迫百姓,还有这朝廷,根本不知道百姓疾苦!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此话一出,其他躲在屋中的年轻男子也跑了出来,发泄心中的怨恨与怒火。“就是,这样不顾百姓死活的朝廷,我们为什么还要给他们粮!”

“反了你们。”那官差提着刀就往人群砍去,想吓唬吓唬他们,没成想石阿牛身强力壮夺走了他手上的刀,并说道:“反正不交也是死,今日反了又怎样!”

手起刀落,石阿牛这一刀结结实实砍在了那个官差的脖子上,那名官差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栽倒在地抽搐,而另一个官差吓傻了眼,愣了一瞬后拔腿就跑。

而石阿牛一刀就把官差砍倒在地,他自己也吓傻了,不一会儿,那名官差停止了抽搐,一名老人探了探官差的鼻息,然后跌坐在地。“死了。”

一群人都吓懵了,石阿牛的爷爷反应过来。“阿牛,你快跑吧,快离开这里,永远别再回来。”

石阿牛的心里很害怕,他不过是一时气愤,没想到真的杀死了官差,可他嘴上却是说道:“跑,能跑到哪里去?没钱没粮,跑出去不还是一个死?而且,我今日杀了官差,朝廷是不会放过我的,就算我跑了,他们也会找你们的麻烦,我又怎能置你们于不顾。”

“是啊,阿牛担心的不无道理。”一个年轻人说道:“这样的朝廷,简直是把我们往死里逼。”

石阿牛握紧了手中的刀。“与其被他们逼死,我们不如举起反旗,跟他们鱼死网破!”

“好,阿牛,我同意!”一个人年轻人当下表态。

“我也同意。”又一个年轻人说道。

到底人年轻,遇事冲动,不一会儿,村里跑出来的年轻人都赞同了,他们连夜将家人迁往深山躲避。

就这样,征税一事石阿牛愤然起义,有了他们牵头,那些跟他们有同样境遇的人都来投奔他们,队伍很快壮大,由此,拉开了乱世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