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无处可去
小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也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跑，他看见巷子就钻，出了巷子就顺着大街跑，小越跑得太急了，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当他猛地听到前面一阵“呀呀”的怪叫声时，他心里一激灵，这声音！
小越抬起头时，他看到迎面一个手拿着一只撕开的烧鸡，冲着他狂奔而来的人，而且眼看着就要撞着他了。
小越一眼就认出了他，小越懵了！
鬼仔，他是鬼仔！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他长高了许多，但那血红的眼睛，惨白的面孔，还有了跟嘴巴两边微微露出来的尖尖的獠，却一点儿都没变，所以小越一眼就认出了他！
小越下意识一个急闪想躲开他，可脚下一软，身体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
鬼仔似乎已经认出了小越，他怪笑着一个俯身从小越的身上跨了过去，还回头啐了小越一口……
“我的烧鸡呀，快拦住他啊！”
一个手里舞动着菜刀的胖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也从小越的身边跑了过去。
看着胖子挪动身子的背影，小越苦笑了一下，心想：千万别撵上，不然搭上的可就不只是那只烧鸡了。
想起刚才鬼仔啐了自己一口，小越也朝着鬼仔逃走的方向啐了一口吐沫，心想：我们就互相鄙视吧！
小越慢慢站起了身子，忽然，他觉得怀里有什么滚热的东西在顺着胸膛往下滚动着，他伸手一摸，如果不是满脸的疹子，街上所有的人一定都会看到小越的大红脸，因为小越摸到了一个……
他想起鬼仔那一俯身的动作……原来如此，他拿出来的是，是一个喷香的油滋滋的大鸡腿！
忽然，小越觉得街上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他吓得一哆嗦，一伸手把鸡腿扔了，然后撒腿就跑开了。
此时的小越心里慌极了，他一边走，一边小心地四处看着。不是因为那个鸡腿，而是因为没看到鬼婆。
小越不得不小心起来，鬼仔在哪儿，鬼婆就在哪儿，鬼婆一定就在附近，小越可不想在这时候撞到鬼婆。
跑出去老远，小越也没见着那老鬼婆，也没有听到她那吓死人的怪叫声，小越终于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他最后悔的就是扔了那个香喷喷、油滋滋的大鸡腿！但很快小越又想到，到底是自己以为鬼仔认出了自己，还是本来就是鬼仔见他是一个乞丐，而塞给他的？小越摇了摇头，因为无论哪一种可能，都不太像是鬼仔会干的，那他这样做……
算了吧，小越心想：费这脑精干啥，就算是那鸡腿自己飞进来的吧。
也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又传来一声怪笑声，这声音显然不是鬼婆的，但还是吓了小越一跳。
跑！往哪儿？白马寺，这一次小越毫不犹豫地朝白马寺跑去，因为除了那儿，他无处可去！
在路上，小越小心躲开衙门里的差役和官兵，他不想再被送到疫场里，眼看着就要到了，可渐渐地小越放慢了脚步，他又犹豫了，他不停地在想：我这不也挺过来了吗，为什么还要去，让他觉得我还是不得不要依靠他吗？
想到这，小越又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时，他看到了白马寺那高大的门楼和硕大的匾额时。
小越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离白马寺这么近了，他赶紧又想要往回走，但是没走上几步，他又犹豫了起来，真的要离开吗，安叔叔一定在找他！还有妈妈，妈妈一定很着急！
还是……算了！小越似乎给自己下了决心！
我只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小越叹了一口气，他慢慢地艰难地转过身，他低着头，一步一步漫无目标地走着，直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件灰色的衣袍，还有那双灰色布鞋……
他抬起了头，当他看到了安叔叔那温暖而又憔悴的面容时，眼泪一下子冲出了眼眶。
“叔叔！对不起……”
当小越重新出现在面前时，安然如释重负。
“皇天不负有心人，你回来了！”
“真的对不起，安叔叔！”
这一次，小越自己也觉得彻底松了一口气。
…………
整整一个白天，安然都和小越在一起，两人寸步未离。
小越将他如何被扔进疫场，如何在鼻涕虫帮助下逃了出来，以及东来客栈发生的事告诉了安然。
“你是说，那红衣服的姑娘可能是那位阿姨的女儿？”
“是的，看阿姨当时的表情，应该是的！”
安然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小越。
“鼻涕虫可能并不是想利用你，他可能真的是想帮你，不过在那种情况，他也只能那样做吧？”
“可能吧！”小越苦笑了一下。
“东来客栈的事，我不确定是李一海做的，我觉得他没有必要这样杀人，而且他不是那种用极端手段杀人的人，我想他之所以出现在疫场，是想更加接近独孤教主，而不是要杀他或什么的。”
“叔叔，今天……我看到鬼仔了，就在来这里的路上，可我没有看到鬼婆！”
“是吗？”
安然一愣，显然他很吃惊，但他却并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安叔叔”
“嗯？”
“有件事，你能告诉我吗？”
“什么？”
“我一直想问，可又担心……我知道这里面很复杂！”
“什么问题这么棘手？”安然虽然笑着，但是担心小越又会问那个问题。
“龙呤为什么会出现在铁鹰的手上？”
安然松了一口气。
“噢，是令狐将军找到了你父亲，是他拿走了龙呤，令狐将军又将龙呤交给了铁鹰……事情当然没有我说得这样简单，但经过却是这样的……”
“龙呤为什么能够克制活尸？”
“这个……目前我也不清楚，只能说龙呤和蛊可能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他们之间有关联吧。”
“是吗，是什么地方？”小越好奇地问道。
“依若兰！”
小越听了一愣。
安然看了一眼小越笑了笑，“听说龙呤是一件很神奇的东西，有人说它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你听说过风影吗？”
当安然说到风影时，小越心中竟然莫名的一动。
“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龙吟是风影的一部分，风影形似一把长刀，龙呤是它的手柄，当年依若兰的勇士水滴将风影带到中原时，引起了莫大的轰动，它和当时的电斩、雷鸣、火痕一起，被称为天下四大神器，其中风影的威力最为骇人！”
“四大神器，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吗？怎么好像现在没有人提了？”
“是的，很久以前的事了，好像突然在同一时间消失了，不过最近，据江湖中传言电斩和雷鸣已经出现了，甚至有人估计四大神器会重新出现在江湖上，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是吗？”小越一听苦笑了起来，“现在的风雨还少吗？那……叔叔，你知道四大神器都是什么样子的？”
“我没见过，只听你外公说过，电斩快如闪电，刀光刺目，刀风凌冽，谁莫能当；雷鸣发动时有雷声震耳，让人五脏翻腾，心神不宁；火痕飞舞起来会在眼中留下刺眼的道道火痕，全身如火灼了一般；而风影，如风一般，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
“这些听上去……明明都是杀人的凶器，为什么要称为神器呢？”
“你问得好，天下大乱时，谁的刀锋利，自然就会抢占先机，自然也会将凶器视为神器；天下大治，国秦民安时，休养生息，刀再锋利，又哪里有用武之地呢，大隋建国后，天下承平，也就没有谁再将其视为神器了，风火雷电也消失了，而现在，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凶器自然也就出来了！”
“叔叔，我还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安然又担心起来。
“你说，真的会有极乐世界吗？”
“你说的极乐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一切平等，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和睦相处，没有欺诈、杀伐……人人都快乐！”
“这个……我只能说很难，只要有国家，就会有城墙；只要有家园，就会有院墙；只要有独立的人，就会有人心的藩篱。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爱家人胜过爱别人，爱自己胜过爱别人，人总是希望自己的生活比别人的要好……”
“佛说的众生平等是什么？”
“一切有情众生都在三世六道中轮回即是平等，过去、现在、将来，每一世都有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天之六道，道即是所，业报不同，果报便不同。轮流众生法性平等，对众生以慈悲喜舍心平等，因果平等。”
“你信吗？”
安然听了一笑，“我信，人都要死的，无论他曾经多么辉煌，终究难逃一死，多少帝王终其一生，寻求长生，不都终是一场梦吗？凡众生相，皆由因果而生而至，因此谁也逃不了因果，谁也逃不了轮回……”
“那死有什么可怕的呢？逃不掉，也躲不开！”
“不是怕，是不舍，舍不得！”
这一次小越和安然两人在一起聊了很多，终于小越又重新问起了那件事，因为小越一直想要的答案。
“叔叔，你喜欢我妈妈吗？”
安然心中一紧，但他知道，这是一个不得不回答，无法回避的问题，这也是他一直思索的问题，他一直在想，为什么小越总是要问这个问题，他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他知道自己如果回答不了，那小越还会离开自己。
“喜欢，但从我开始有意识的时候，就明白自己只是一个被收养的孩子，我不敢有任何的奢望，但总有克制不住的时候，有一天，我鼓足勇气想告诉你妈妈时，我发现你妈妈的身边已经有了人，那就是你爸爸！”
“我妈妈知道吗？”
“知道！你爸爸也知道，是我告诉他们的！”
“除了我妈妈，你有喜欢的女人吗？”
“有，她是李飞的女儿，你外公想撮合我和她，但李飞嫌弃我只是一个连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养子，另外，我知道……其实她也很犹豫，她觉得我不够优秀，但又觉得没几个人能超过我，也就在那时我遇到了然大师，我开始有些觉悟了，我觉得男女之间的事让人失去心智，终究是镜花水月！”安然看着小越，“我这么说你不生气吧！”
“不！我觉得你说得是真话，你告诉我的爸爸妈妈，说明你真的放下了。”
安然一听笑了，心也释然了。
“可是小越，我有一种感觉，是不是我喜欢你妈妈而让你讨厌我？”
“我想是的，你是不能喜欢我妈妈！”
“我的曾经也不行吗？”
“是的，虽然说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对你也不公平……但我是在宫里长大的，男女之间的事我见过！”
“原来如此！”安然看着小越，“你见到那是权力、欲望还有禽兽一般赤裸裸的占有，所以你所见的那只是一群野兽在相互撕咬罢了！”
“你为什么把自己说得那么美好，却又把别人说得一团糟呢？”这话一说出口，小越就后悔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跟安叔说。
被小越这样一问，安然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他摸了摸光头。
“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我记住了！”
“不，叔叔，是我不好，不该这样说你，你一直在帮我，而我却在毁你……其实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会这样！”小越说着说着便流下了眼泪。
“其实是我不好，我一直以为虽然你父亲不在你身边，我可以像你父亲一样陪伴你成长，现在我才明白这是不可能做到的，我知道自己错了，现在是到了把你还给你父母的时候了，现在你也可以走些路了，我准备送你回家！”
说完，安然站起身来。
“你要去哪儿吗？”小越抬起了头。
“差不多了，我得准备一下晚饭了，你没发现吗，我们好像到现在什么也没吃，不是吗？”
“好像是的！”小越一下子笑了起来。
安然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