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僖子
季武子刚刚死去时,季平子接任,需要处理家族事务和为季武子办理丧事。季武子从公的角度是季平子的家族领导,实际相当于君的地位,从私的角度是季平子的亲祖父,因此他要披麻戴孝为季武子办理隆重的丧事。
在此期间,执政大臣的实际职务和重担便依次落在鲁国第二大家族孟孙氏掌门人孟孙玃的身上。因此,鲁昭公要去其他诸侯国访问,只好带孟孙玃随行。
这里,鲁国国君以及“三桓”的关系需要梳理一下,以便了解孔子的处境和智慧。自从鲁桓公死后,鲁国的政治格局便形成公室即国君和所谓“三桓”共同拥有鲁国的局面。
在《左传》中,鲁国的第一位国君是鲁隐公。鲁隐公死后,弟弟姬允即位,便是鲁桓公。鲁桓公很有心计,他有四个儿子,四个儿子分别是嫡长子姬同、次子姬仲庆父、三子姬叔牙、四子姬季友。根据古代兄弟经常用“伯仲叔季”的习惯排行,嫡长子应该叫姬伯同,但史籍上未见,就不必赘述了。
鲁桓公后来娶了齐襄公的妹妹文姜为夫人,这兄妹两人都是淫荡成性的男女——居然乱伦。
再介绍一下文姜。依照当时的习惯,文姜本来应该叫“桓姜”,其惯例是丈夫的庙号加夫人娘家的姓构成对该夫人的称呼。文姜是个特例,因为文姜和她的姐姐宣姜在当年是天下闻名的文化水准很高又非常美丽的女子,其在没有出嫁时便因为文化水准高而称文姜。
文姜嫁给鲁桓公后,先后生了两个儿子,这就是大儿子姬同和小儿子姬季友,而大儿子姬同便是后来的鲁庄公。鲁庄公在死前把后事托付给了季友而没有托付给庆父和叔牙,因为他和季友才是一母所生。这层关系非常重要。
鲁桓公带着夫人文姜到齐国去访问并省亲,发现了他们兄妹的苟且之事,于是大为恼怒并直接表现了出来。——这就是鲁桓公缺乏智慧的表现,因为那是在齐国,情敌是齐国国君兼大舅哥,表现出来就太危险了。
果然,几天后,鲁桓公就被一位叫彭生的人将其在车中活活杀死。书中暗表,齐襄公的淫乱天下瞩目,几乎天下人都知道。其时,齐襄公的儿子都很大了,但他们对父亲和姑母的奸情也都没有办法,而害死鲁桓公的事情是隐瞒不住的,遂成为当时的天下丑闻。如此,齐国有心计的人物和贵公子都预测齐国必乱,纷纷谋求出路,便出现了四大贤人保护两名贤公子等待机会的情况。
这四大贤人便是管仲、召忽、鲍叔牙和隰朋。管仲和召忽保护公子纠,公子纠的母亲是鲁国人,于是管仲和召忽便保护公子纠到了鲁国。鲍叔牙和隰朋保护公子小白,公子小白的母亲是莒国人,于是鲍叔牙和隰朋便和公子小白到了莒国。
后来,齐国果然大乱,齐襄公被杀,出现权力真空,国君的位置空缺,于是上演了公子纠和公子小白争夺国君之位的精彩一幕。最后,小白胜出,这才出现了齐桓公这位英主和管仲这位千古名臣。
鲁桓公一死,长子姬同即位,这便是鲁庄公。鲁庄公在位期间发生了最著名的长勺之战,成就了那位历史名人曹刿。——《曹刿论战》是《左传》的名篇,是中国人耳熟能详的历史故事,甚至“三苏”中“二苏”的名字皆出自这篇文章,可见这一故事影响之久远。长勺之战便是齐桓公要杀害自己的竞争对手公子纠而发动的。
由于鲁桓公在位时间比较长,他死时四个儿子都是成年人了。但鲁庄公在位时间更长,他的三个弟弟庆父、叔牙和季友分掌大权,鲁国的权势基本就被这四个人掌控了。
鲁庄公死后,庆父在激烈的权力争夺中连续发难,害死了两位国君,鲁国政治极其混乱,因此鲁国才出现了“庆父不死,鲁难未已”的话。后来,庆父死了,鲁国的政局这才稳定下来。由于庆父在这个过程中作用不好,稳定鲁国政局起关键作用的是季友,因此季友便获得新君的信任和宠爱而地位最高。于是,从季友开始,鲁国便奠定了除国君之外,由三大家族把持大权、分配权力的格局。
季友的后代掌门人便称季孙氏;庆父本来排行第二,因此称仲孙氏,也称孟孙氏,但自从孟献子死后就固定称孟孙了;叔牙一支则称叔孙氏。由于这三大家族都是鲁桓公的后代,因此称作“三桓”。
单从季孙氏这一支来看,季友之后是季文子,季文子之后是季武子,季武子死后便是季平子了。前三位都有很高的文化和行政能力以及外交能力,曾经都是“国际舞台”上的名角。
由于季武子刚刚死去,季平子一是要守丧,二是还没有外交经验,因此鲁昭公出国访问便带领第二号人物孟孙氏掌门人孟孙玃。孟孙玃这个名字一般人不熟悉,在古籍上称作孟僖子,这是一位对孔子一生都产生重要作用的人物,也可以说是孔子的第一个大恩人。
鲁昭公第一次出访的是关系比较亲密的卫国和郑国,这两个诸侯国都是姬姓王国,都是地道的周天子后代的封国。卫国是周公平定管蔡之乱后封康叔到这里来的,与鲁国血缘关系最近。郑国的开国君主是西周中兴之主周宣王的同母弟,与后来的周平王的血缘关系最近。所以,在东周初期,郑国国君的地位在天下比较高,因此才会出现《郑伯克段于鄢》和《周郑交质》那样的历史话剧,而郑庄公姬寤生也成为东周初年有重要影响的人物。正因为如此,这两个国家的国君和执政者对“周礼”是非常熟悉和坚决奉行的。
鲁国的政治地位很高,又都是同宗,故卫国和郑国都采取了最高最隆重的礼仪来迎接鲁昭公的到来。即将进入都城时的郊迎,礼节很多很繁琐,国君和相礼者都有各自的规定动作,一举手一投足一鞠躬等都有规定。主人完全依照“周礼”,而孟僖子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做,对方的司仪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教,这才勉勉强强地完成了仪式。
进城后在朝廷殿堂间又是一套礼仪,孟僖子依旧出尽洋相,于是他的自尊心受到强烈的刺激。回国后,孟僖子下决心学习“周礼”。他在鲁国是重量级的政治人物,因为要学礼才能认识到孔子的学识和价值。在孔子的一生中,孟孙氏家族是他的坚定支持者和保护伞,他办学和从政都与后来的孟懿子和南宫敬叔有关系。
书归正传。受到阳货的抢白之后,孔子很快理清头绪。他知道,阳货是季孙氏家族的大总管,而季孙氏家族是鲁国最大的家族,势力非常强。鲁国军队是三大家族分别掌控和蓄养的,共四军,季孙氏独占两军,孟孙氏和叔孙氏各占一军,而鲁国国君只有宫廷禁卫军几百人,负责保护宫廷和国君的安全。因此,鲁国最有权势的是季平子。
主大奴就霸道,何况阳货还是季武子的儿子,季平子在私下里还要称其为叔叔。阳货就是狗尿苔长在金銮殿上——长的地方好,而长在什么位置则是天命,人本身是无可奈何的。
孔子在深深思索着。人降生在何时何地何家庭都是偶然的,这种偶然性便是命运使然。在人生中,人所能够做的便是通过自身艰苦卓绝的努力,逐渐改变自己在社会上的地位和人们的认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