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谁无辜？

宫里传出的消息是，皇上的身体痊愈无望，只能靠着无数的名贵药材，以及太医院上下之力，维持着一副风烛残年的躯体。尽管，这副躯体才刚过天命。

想想皇上也不容易，从小不被先皇特别看重，他的几个皇兄争夺储君之位争得太过惨烈，先皇才注意到不争不抢也不声不响的他，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觉得这个儿子尽管没有太多的才能，但是清正贤能的臣子辅佐能力下，应该还能守得住江山。

为此，先皇特意派他跟着礼国公去前线，一是历练，二是远离京城，先皇要收拾几个不省心的皇子，不想让这个未来的君主沾染上兄弟的鲜血。再有，也是为了让他在军中树立威信。

后宫之中，有伍皇后和璐太妃时时提点，皇后、淑妃几个人呢也比较本分。按说，先皇在前朝和后宫都安排得不错，但是，他没有想到他最后不得不选的这个儿子自己有点过于自卑。

皇上一下子从一个不受注意的皇子成为了天下的主宰，他却没有能够很好地摆正好自己的心态。他不敢肆意妄为，但同时，也不敢坚持原则、不敢赏罚分明，也不敢当机立断。

大臣们私下说，先皇是随时随地地灭火，而皇上好像随时都在和稀泥。

然而，皇上努力活稀泥，稀泥活得很努力，但是，却鲜少有人领情。

比如，南宫皇后，比如，长公主。

也因为众人都不满意，皇上后来连稀泥都懒得活了，推着往前走，推一天是一天。

这样的结果就是，反了了二皇子，也寒了臣民的心

凤鸣宫内，南宫皇后长袍广袖，黑发如瀑，眉眼生辉，风华无限。

纵使年华不再，然而，依稀间，仍是“玉颜殿中立，佳人难再得”。

这是当年，南宫菊入皇子府的时候，伍皇后的评语。

南宫皇后眉眼温和，但语音清冷：“公主意欲何为？”

是效则天皇帝登基为女帝，还是仿效太平公主、把持朝政？

和瑞长公主轻轻摇头，唇角勾起，神情象急了先皇：“我是大周的嫡长公主，身份已经贵重至极，我无儿无女，百年之后，天下还是周家的天下，我这个女帝做了又有何意义，徒留世人非议。”

“至于操控朝政，”和瑞长公主轻笑，有些无奈地道：“父皇要我助皇兄一臂之力，皇兄要我保大周的江山，我如今临朝决策，名正言顺，何来把持，何来操控？皇嫂可是对三皇子为太子不满？”

南宫皇后不语，等着和瑞长公主继续。

“三皇子如今在众皇子中年纪最长。”和瑞长公主缓缓地道。

南宫皇后冷哼一声：“公主既然已经决定，想必不是来与我商议，何必多此一举。看来建民那小子，不只是想让张采女位列妃位，还想享太后的香火。倒是个孝顺的。”

言语中的讥讽不加掩饰。

“皇嫂，这也是皇兄欠的债，一个名分而已，你何必计较。无论如何，你都是皇兄的原配，大周独一无二的皇后！”

“欠债？我的离海皇儿的债又有谁来还？”

周离海，南宫皇后的嫡子，也是大周的嫡长子。南宫提到死去的儿子，声音有些压抑不住的悲愤。

“皇嫂是在怪我？还是在怪皇兄？”和瑞长公主并不示弱。

周离海的死，和瑞长公主认为她母子咎由自取。

“皇上要我去给礼国公父子下毒，为什么最后，礼国公父子无事，死的却是我的儿子！”不知不觉中，南宫皇后的语调提高。

“因为璐太妃提前给礼国公父子送去了解药！”和瑞长公主冷冷地道：“皇嫂，礼国公一门忠勇，皇兄多疑，你不加劝解，反而力主下毒牵制礼国公，宫中设宴，你知道礼国公夫人略懂医理，担心礼国公父子不能轻易中毒，于是你将国公夫人拉走。也因此，离海侄儿才有机会被人将计就计谋害，而且，也才没能及时发现中毒。”

南宫皇后不语，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当时，她南宫家为文臣，在朝中势单力孤，南宫家想成为世家望族，仅凭着一个皇后还不够。

当时，文臣对武将既忌惮又妒忌，尤其是象礼国公、秦国公这样军功赫赫的武将。

皇上也是如此，秦家女已入宫，而她作为皇后，不想再让李家女入宫。

于是，有人献了这样的计策，当时，璐太妃极力反对，但是皇上觉得，只是让礼国公父子缠绵病榻，不那么生龙活虎而已，并不致命。

没想到，有人黄雀在后，而皇上或许并不知道这个毒药碰上了酒宴上的什么吃食就变成致命之毒。

因为不久，礼国公父子如期病倒，退出朝堂。

而大皇子离海却一病不起，当时的太医诊断就是普通的“热证”，不料，越来越重，直到，秦国公推荐的楚神医前来，才知道，离海皇儿已经毒入骨髓，神仙亦然无法！

“皇嫂，当时，为了宴前助兴，君臣尽欢，皇兄特命张采女歌舞一曲，于是，你便认定是张采女毒害了离海侄儿，离海死后，有人怂恿张采女将三皇子送与你抚养，你于是更加认定是张采女所为。可是，你不想想，张采女有无这份心机，有无这份本事。如有，她还能真的为了三皇子的前程，听信了蛊惑自尽而亡？如我是她，我只会演一出戏而已。”和瑞长公主叹息道。

其实，当时，张采女手中握着毒药，但是终究没下去手。

但是，却有人趁机动了手！

张采女也是因为惊吓，日夜难安，又被人蛊惑：有人给张采女讲起汉武帝李夫人的故事，跟她说：“你现在是容颜最盛之时，如若你现在死了，皇上将永远记得你美好的样子，他会好好对待三皇子，而且皇后死了嫡子，三皇子没了母亲，正好交给皇后娘娘抚养三皇子，这样三皇子养在皇后娘娘的名下，即使将来皇后娘娘又有了儿子，三皇子的尊贵也非一般皇子可比。”

张采女无甚心机，大皇子离海病倒之后，皇上震怒，处置了很多的宫人，张采女感觉皇上似乎对自己也不比从前，她担心自己意图谋害皇长子的一事败露，又一心想给儿子筹谋，日夜惶恐之下，走了绝路！

和瑞长公主知道怂恿张采女的人是谁，可是，如果不是南宫皇后绝了她的念想，想来她也不会下此狠手。

合宫之中，哪有无辜之人，都觉得自己是最聪明的那个，都想用他人的性命全自己的富贵，却不知道，一盘棋局之中，不过都是棋子罢了。

命运，都掌握在执子之人的手中。

和瑞长公主摇摇头，皇兄的后宫纷纷乱，她不想管，如今不得不管，但是她不想把失态扩大，很多恩怨这些女人们自己都算不清楚，她一个小姑子，算哪门子葱！

只要在她临朝主政的日子里，南宫皇后不给添乱就可以了。

当然，她不是怕南宫皇后，她放低姿态知会南宫皇后，只是全了礼数而已。

安抚好南宫皇后的长公主，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

三年之后呢？三皇子铁了心要做一个富贵闲王，而且，他也没有做一个君主的雄才大略。

三皇子容颜卓绝，又至情至性，确实是不适合沾染世俗烟火。

然而最适合皇位的四皇子如今身上至少中了三种毒，洪培菊、燎戎族人以及二皇子都把最拿手的东西招呼到了这位的身上，怕是命不久矣。

五皇子呢，现在被吓破了胆，整日躲在皇子府里面不出来。不管是不是装的，但是，五皇子性格有些阴骘计较，也难堪大任。

六皇子的母亲是有罪之身，已经被排除在外。

七皇子母家太过强势，也不可。

难不成得从两个奶娃娃里面选一个？

唉，至少要悉心培养十几年！

信步走在御花园中，却见前面一青衣男子席地而跪，男子半垂着头，虽只见到下半边的容颜，却依然感觉得到一身的清冷，和扑面而来的华贵。

不是四皇子还能是谁？

“姑母，儿臣求您救救母妃！”四皇子抬头望向和瑞长公主，满面泪痕：“姑母，母妃为洪培菊所蛊惑，如今身中剧毒！楚神医都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