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辑
大鹏起兮云飞扬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
深圳市民中心
我们从中学语文课本里就熟悉了庄子的名篇《逍遥游》。穿越数千年时光,这篇《逍遥游》似乎就是为深圳准备的—深圳别称鹏城,作为深圳的地标之一,莲花山下的深圳市民中心就是以大鹏展翅作为标志,其波浪线“若垂云之翼”,寓意深圳发展如“鲲鹏展翅九万里”,具有勇于创新的拼搏精神。
深圳在哪里?
请拨动地球仪,找到北回归线以南,东经113 ° 46′至114 ° 37′,北纬22° 24′至22° 52′之间。这里是深圳。深圳地处珠江口东岸,东临大亚湾和大鹏湾,西濒珠江口和伶仃洋,南边深圳河与香港一水相隔。辽阔海域连接南海,风生水起,波涛千里。
深圳是谁?
不得不说,庄子是一个伟大的预言家。
在庄子的笔下,鹏翱翔在九天之上,故乡却是在水中,是由一种叫作“鲲”的大鱼变化而来。而面朝大海的深圳,也与“水”有着天然关联。据记载,“深圳”地名见于史籍,始于明永乐八年(1410年)。当地方言俗称田野间的水沟为“圳”,深圳正因水泽密布,村落边有一条深水沟而得名。
“鲲”化为“鹏”,不知在水底经过了多长时间的潜伏与修炼。而深圳,在成为一座伟大城市之前,在时间的水平面之下,也潜藏着漫长的文明发育史。
今天的深圳已成了一种现代化的象征。一说起深圳,我们眼前幻现出的大约不外乎是那向天际延伸的摩天楼群,春天汛期般奔涌不息的车流,由无数超市银行专卖店等组合成的流金溢彩的街道,以及美女如云,俊男似鲫,空气中永远飘荡着时尚的味道。那么,有谁知道就在这块土地之上,远古以前,曾经是一幅由蛮烟瘴雨勾勒而成的部落图景。
1981年,深圳市东南部大鹏街道办事处咸头岭村,考古普查中发现的咸头岭遗址,一下子将深圳的文明史推到了7000年前。作为珠江三角洲地区唯一一处彩陶前时期的遗址,那些出土的陶器上,一定还留有那个时代的深圳人的体温与指纹。咸头岭隶属大鹏,那么,他们,是否曾经见过传说中那只最大的从海中升起的神鸟?
而深圳大规模的移民史,始于两千多年前。公元前223年,也即秦始皇二十四年,秦大将王翦率60万大军旋即挥师南下,“因南征百越之君”。南方的高山密林、奇毒恶蛊以及遍地瘴疠阻挡了这些北方士兵的进攻。这里不是平原大漠,曾经纵横的铁骑在深不可测的原始丛林里根本发挥不了作用。而当地土人往往以逸待劳,以隐趋显,时不时给敌人意想不到的痛击。他们从小就学会了在森林里采摘水果,追逐猎物,就像熟悉自己的掌纹一样熟悉这巨大迷宫般的森林。习惯于冲锋陷阵的秦军在这些灵巧跳跃的越人面前简直无计可施,最后只得以停止讨伐而告终。而留下来的一部分驻军就形成了对五岭以北百越地区的大规模移民,当然也可以看成是对岭南移民的序曲。
公元前214年,不甘心的始皇再次派出由六国逋亡者、罪犯、囚徒、赘婿等为主组成的军队,由任嚣统率,向百越开战,并终于占领了百越聚居地陆梁地,在这里分设南海、象、桂林三郡。至此,天下大定,经过长达9年的征战,强盛的秦国终于将岭南纳入了自己的版图。在此期间,深圳地区的古南越族部落作为缚娄属下的一支军事力量,也一直在与秦军进行顽强抵抗与周旋。难以想象,今天这座城市的高楼大厦与笙歌响起处,数千年前却是杀声震天,刀箭齐飞,冷兵器的沉重撞击声在历史深处渐行渐远,以至杳不可寻。
随后,始皇“以谪徙民五十万人戍五岭,与越杂处”。这是秦代向岭南进行的第三批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批移民。由于秦所设立的南海郡中已知的有番禺、龙川、博罗、四会等四县,而深圳地区又距番禺最近,因此可以确定深圳大部分在番禺县境内,最高行政长官正是南海郡尉任嚣。史料记载,公元前213年,南海郡尉任嚣专门派使者向秦中央王朝索要30000名没有丈夫的女人,理由是为来自北方的士兵缝补衣服。秦始皇打了五折,批准给了他15000名,这可以看成是任嚣对士兵及新移民的一种安抚。毕竟,其时的偏远岭南尚是中原人眼中的一片荒蛮化外之地,后来还成为犯人流放之所,遍地瘴雾,毒浆四溢。当地百越人更是文身断发,椎髻露顶,语言艰涩,奇风异俗。此情此景,叫人如何不怀念中原北国家乡?
正因为如此,今天的我们对这些被迫南迁的先期移民充满了敬意。是他们的到来,使岭南由采摘社会进入了农耕社会。他们带来了中原的文字、礼仪、制度,也带来了成熟的耕作、冶炼、手工之类的技术,农业文明的根须自此开始扎入这块古老的土地之中,当地土人的生活秩序自此也被彻底打破了。他们从排斥、猜忌到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一切,再到欢天喜地地接受这一切,这一定是个不容易描述的过程,正如“鲲”变成“鹏”的过程不容易描述一样。
历史的蛮烟瘴雨被滔滔时光之水席卷而去,莲花山下的市民中心,也是这座城市一个巨大的象征与符号。大鹏起兮云飞扬,今天的深圳,犹如大鹏展翅,腾空飞翔,扑面而来的,是无比辽阔、无比浩荡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