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话:银子
彼时许三花身在挺远的北边,手里头弄着了些钱,本来托了商队的管事替她将钱送回孤山村交给许大茂,可惜那管事没找着人,将事情打听了打听,回程告诉她,她才知道,至她走后,老许家的日子是越过越穷越过越难。
想到这些,许三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老天爷让她惨死将她弄回十三岁这年,便是惩罚她,让她回来赎罪吧?
有亲不养是为大罪,老天都看不过去的,更何况,这个家里,大家都紧着她吃,常常吃得最多的就是她,可后来啊,她依旧因为一张嘴,抛开了家人,弃他们与不顾。
这场秋雨足足下了七八天,村子里好多人家的谷子都窝出了霉芽,等到太阳跟新媳妇似得扭扭捏捏的钻了出来,大家伙都忙着将生了霉芽的谷子都摊出来晾晒,粮食金贵,生了霉芽晒一晒,虽卖不着钱了,但好歹也是口吃的,总比饿肚子的好。
连出了两个大太阳后,县里的书吏骑着头毛驴同十里镇的亭长摇摇摆摆的进了村,吩咐村长通知各家各户准备好税粮,十月初八前拉到县衙。
税粮是不到村里来收的,都是各村各家各户自己准备好田地收成的二成,装好粮食或者抵粮的银子,由每村村长带着一起往县城去。
老许家一共八亩田地,要交的税粮苞谷和谷子各装了两麻袋,只许大茂和许三茂两个人去就足够了。
老许头望着四个大麻袋,心别提有多痛了,那可是粮食啊,这四麻袋,都够养活一个娃了,但人也要知足,他小时候啊,前头那朝,可是要交四成税,等税交完,一年到头,一家子哪还有的吃呢!
望着许大茂和许三茂各挑了担子往村长家去集合,老许头猛吸了一口烟杆子,转身回了院子。
院子里,老胡氏正带着周氏刘氏两个儿媳拾掇着菜园子,洒上萝卜和大白菜秧,这整个菜园子就种这两样,冬日里就靠它们填肚子了。
老胡氏是种菜的好手,她拾掇着种的菜总是比别家的长得好,是以她教的认真,两个儿媳也学的认真,尽管每年种菜的时候老胡氏都会说,依旧不厌其烦。
五花跟六花跟在翻过的泥里寻摸地龙,用个破陶罐装着,好拿去喂鸡。
许大树和许四树在跟着许二茂学做木匠活,许二茂小时候送去隔壁村跟老木匠学了几年木活,自己也是个有天分的,没事瞎琢磨,这些年来,一手木工也是很拿的出手的,他教好了两个儿子,冬日里没事做,还可带着他们出去四下找找木活做做,也能挣几个铜板。
至于许二树,向来是从早到晚不见人影的。
胡氏坐在东屋屋檐下改着许四树穿不下的衣裳,准备改好了留给肚子里的娃穿,家里穷,好几年都穿不得新衣裳,小的捡大的的衣裳穿,这都是常事。
许三花坐在井台子上咬着根菜地里拔出来的野草,看着老胡氏几个翻着土洒菜秧子,青涩的草味钻在嘴里,让她有些失神,冷不丁瞧见隔壁徐灿开了栅栏门进了他家院子,见了她正朝她招手,许三花想了想,干脆起身,跨过了自家的栅栏,跳过两家之间隔着的泥沟子,直接跃进了徐灿家的院子。
菜园子里的老胡氏几个惊了一跳,看了个清楚,都奇怪三花怎么和隔壁的徐灿小子说上了话,见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徐灿家的灶屋,老胡氏一脸惊疑,连土都顾不得翻了。
徐灿家只有两间茅草屋,一间他住,一间是灶屋,他想也没想就带着许三花进了灶屋,总比在院子里说,被人看着好。
“你熊瞎子卖出去了?”自那天山上之后,许三花已经好久没见过徐灿了,似乎他那天扛着熊直接去了县城就没有回来过,许三花以为他就这么离开孤山村了呢,毕竟,前一世他也是走得悄无声息,村里人都是好久过后才知道的他不在家,还以为他打猎折在了深山里。
徐灿也不废话,直接掏出了藏在怀里的一包银子,“听说府城有个阔少爷寻熊掌,我便去了趟府城,所以耽搁久了些。”
徐灿在县里卖了几年的猎物了,有自己的渠道,许三花也不问他是怎么知道府城有个阔少爷要熊掌的,只看着那鼓鼓的布袋子,惊了惊。
徐灿说着已经动手解开了布袋子,露出了里边白花花的二十锭银子,“一头熊全须全尾的都卖给他了,一共是一百两,我拿十两,剩下的都给你。”这熊本就是许三花打死的,若不是他还欠着债,想着自己跑了一趟,厚着脸皮得个十两也是不厚道的事,不过他也顾不得了。
许三花想着自己只出了一把子力气,若不是徐灿,她也进不到深山遇不着熊瞎子,再加上熊也是徐灿辛苦去卖的,她哪里好意思拿这么多?
便只拿了一锭银子,推回其他的道:“我就要这一个就可以了。”五两银子,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了,她爷奶手里如今只怕也就这点存银呢!穷困人家,一年到头也没几个铜板进项的。
两人推过来推过去的,徐灿想了想,干脆将银子分做了两份,一人一半,谁也别废话。
揣着五十两巨款的许三花一进院子就看到自家奶一脸复杂的看着她,她脚步一转,赶紧大步蹿进了自个的屋子。
前世里许三花辛辛苦苦挣过不少银子,不过都是她临死前不久的事了,存的银子还没怎么花就死翘翘了,此刻还在十三岁这年,握着五十两银子的巨款,许三花心里是扑通扑通的跳。
大白米二十五文一斤,五十两银子,那就是两千斤的大白米,足够他们一家子吃好久了,不过,这还不够,这一世,许三花要过得安稳,再也不要过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除此之外,还有她的家人……
许三花取出一锭银子放在身上,剩下的都包进小麻袋里藏在床脚的老鼠洞里,这才出了屋子,胡氏不知什么时候端了针线笸箩回了屋,见她出来,三两步挤上来,张了张嘴,又犹豫着。
老胡氏是个爽利的性子,偏胡氏这个侄女像了她老娘性子软得很。她素来怕许三花这个闺女,所以便是母女间的贴己话什么的她都说不上底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