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衣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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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老家伙的本事

既然“孤独”是成为“侠”的必经之路,那么,尽管谢观星不喜欢,他还是做好了要去面对“孤独”的准备。可是,事情便是这样,当你真正狠下心要去面对某事时,常常会惊奇的发觉,你他娘的!又突然没了机会。

“或许你说得有些道理,若是真有个大事小情,总需有人轮换,即如此,就再留下一个。那个谁?看你年龄也不小了,换个清闲差使,享享清福吧!”

谢观星顺着那中年汉子手指方向转过头去,终于看到了方才捏他鼻子的那名捕快。

那捕快刻意低着脑袋,即便是所有人都望向了他,也是装做不知。直到大头总捕王哈儿开始动怒,厉声骂道:“李老蔫,你他娘的是聋了还是哑了,没听到大人的吩咐吗?”那低着头的捕快这才略微有了些反应。

那声音略显苍老。

“大人,属下还有三个月就退老了,能不能换了旁人?”

闻听此言,大头总捕王哈儿几乎要被气乐,其人将那较大无朋的脑袋摇了三摇后说道:“此事是跟你打商量吗?刘大人的吩咐你敢不从?你长了几个脑袋?还不跪下承令。”

老捕快浑身哆嗦了一下,上前跪倒,口中却是说道:“即是如此,属下承令便是。只是老头儿偌大年纪,腿脚不灵便,若真有个什么缉捕刑案,只怕跑不了二三十步,就要上喘。不知大人能否给属下增发些车马银钱,属下也不贪多,三四两便成,还望大人恩准则个!”

那大头总捕立时便被这捕快气得浑身发抖,看那架势,若非有那中年汉子站在身边,早已上前一脚将这老捕快跺倒。

“李老蔫啊,李老蔫,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等本事,人都说你蔫,原来是等着放个大雷子,多少两?老子的月俸才。”

“好了,此处左右事多,只他二人,增发些银两也不为过!走吧,回刑讯司!”那中年汉子显是对这里发生的事情没了兴趣,直接打断了王哈儿的言语,径直带领众人向着衙门外走去。

那王哈儿赶紧应承一声跟上,但走不两步,忽然停住,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回过身望向了那个叫做李老蔫的捕快。

王哈儿此刻的目光,看上去是如此阴冷,而当其从老捕快的脸上移开,又扫向谢观星时,便是还沉浸在兴奋和喜悦当中的谢观星,也被那眼神瞅得有些心悸。直到王哈儿冷笑一声离去,谢观星这才想起,从始至终,自己竟然忘了去道声谢。

谢观星觉得,做人不能够知恩不报,这不厚道。但是谢观星又觉得,这些人惘顾国法,不经刑案,无据擅杀,承不起自己一拜。于是左思右想之下,谢观星做了一件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谢观星对着众人离去的方向弯下了腰,开口说道:“多谢惠顾,各位客官慢走。”

就在那老捕快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中,谢观星眼中的世界有了些许变化。在他的认知中,不再只有好人和坏人,更是多出了另一种人,客人。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谢观星注定要走上一条他做梦也不曾想过的道路。

许是那中年人的缘故,谢观星的捕快生涯明显比旁人来得要快,即无需去专门训练,也不用从一名青衣捕手做起,不过是在五柳巷的衙门内等了一个时辰,谢观星就穿上了正式捕快的官衣。

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色官衣,绣着白鸟图案的护腰,还有那配有铜饰的青丝缎带。谢观星觉得,自己的人生,灿烂的好似京都二月里的烟花,轻快的便如涉川三月里的流云。

正了正头顶斜插孔雀短翎的六角翻翅纱帽,谢观星走向了那口填过死人的老井。而这一举动,立时便让那正在观看谢观星新配腰刀的李老蔫瞪大了眼睛。

半个时辰前,院落中的血迹便已经被那两个被放出来的理户和社保,带人清理了个干干净净。便是那青石间的缝隙,也被人撒上了白灰。谢观星对这两人被放出来,并没感到意外,只是有些惊奇那二人的神情,那神情中哪里有一点愤恨,分明是得了天大的好处。

可即便是这理户和社保做得再仔细,对于那井,除了井沿被人擦拭过,其它地方,好像没动。

盯着谢观星,看着其人俯到了那井沿之上,再看着其人惨叫一声,撒腿便跑,李老蔫终于露出了了然神色,伸出了一小脚。

谢观星便如一只大鸟般的向前飞起,随即“啊”的一声,表达了自己对于天空的愤慨,然后以一种让所有京都捕快都会感到汗颜的快捷,落回到了地面。

这一摔,倒是把谢观星摔的有些清醒,他忽然觉得,那井中所谓的“尸体”,看上去很是眼熟。

“你是叫谢观星是吧?”这是李老蔫第三次问谢观星这个问题,谢观星本已有些发烫的面颊忽然又凉了下去,他觉得,他已经明白了“侠”为什么注定孤独的原因。

和李老蔫这样的同伴相比,“孤独”倒是算个什么?

第一次问这个问题,李老蔫拿走了谢观星配发的新官靴,因为李老蔫认为,新鞋磨脚,不利于像谢观星这样的新进捕快。

第二次问这个问题,李老蔫拿走了谢观星新配的腰刀,却递过来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尺。铁尺这东西,谢观星很小的时候就见过,那时的捕快,并不佩刀,人人腰间都别着此物。只是后来涉川境内越来越乱,这长着两只“耳朵”的细铁棍,也就没了大用。通常会随着它的主人一起,悄无声息的便没了踪影。

这等物什,除了上面的一对“耳朵”或能别下凶徒手中的兵刃,还有何用?细铁棍就是细铁棍,即便是横砸竖劈个三四十下,了不起能将那犯案之人打得满头是包,可若是自己挨上对方一刀,当下便要了账。谢观星隐隐觉得,这叫李老蔫的家伙对自己应该是没安着什么好心,可前辈毕竟是前辈,谢观星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去相信,这李老蔫的所为或许有他自己的道理。

但是现下谢观星身边就只剩下了这两套捕快的官衣,难道连这,那李老蔫也想要?两人的身材差这许多,他要去何用?

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谢观星从地上爬起说道:“前辈,在下叫谢观星。”

“观星啊!”

谢观星觉得自己的心有些颤抖,他已经开始觉得,身上的那套新衣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观星啊!你看此处就你我二人,大事小情总需有人承担,可你初入公门,不论身手阅历都还尚浅。老头儿我呢,虽说是一身本事,终究还是老了,你说,这偌大一个五柳巷,总不能凭白养着两个门神?”

谢观星觉得自己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想也未想就开口言道:“李大伯只管告诉观星该如何做,观星自去承当,断然不会让李大伯劳心费神。”

“这传道授业乃是师徒之间的事,你我同门公人,不方便啊!”

谢观星面容一肃,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当日那猪肉店的掌柜也说过类似的话。

但谢观星何许人等,自是明白“大丈夫不舍不得,岂能太过瞻前顾后”的道理。

“即如此,谢观星愿拜老伯为师,还请师父受观星一拜。”

谢观星言罢便要跪倒,那李老蔫双眼立时涌出泪光,上前一把扶住谢观星哽咽说道:“好徒儿!这如何使得?为师一生授徒无数,弟子遍布天下,原以为这也就够了,想不到临老、临老,居然又收了一个,好!好!好!这也是你我师徒的缘分,即如此,这收徒的师资也不好收得太多,就一月一两吧!”

谢观星的世界,瞬间便发生了崩塌,那二月里的烟花,变成了落在眼中的碎屑,那三月里的流云化成了倾盆大雨,苍凉的心绪啊!似又回到了那段藏在被褥里偷数制钱的岁月;那猪肉店的掌柜啊,他也曾是谢观星的师父。

“师父啊,观星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师父。”

“喔,有什么事情只管问,谁让为师我知道的多呢!”

“观星一个月的月俸是多少啊?”

“不少了,不少了,一两三百钱!”

谢观星终于放心了,好歹比在猪肉店铺时多出了二百钱,当然,那“一两”不能再算在其内。但是谢观星不知道,尽管自己熟知本朝历律,却不知道一两“官银”有别于街面上的散碎银两,市值不是自己以为的八百钱,而是整整两千钱。

可对于谢观星而言,三百钱,已经是个很大的数字,大到足够让他去做很多过去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可以在“诸子巷”美美的转上一圈,然后在王婆婆那里购买最贵的茶叶,再让她看着自己,一杯杯的,将那茶喂给隔壁看守门户的“大花”;他还可以到柳如烟那里,买下她店中最好的脂粉,沿街撒着玩。

可是这一切,都需有个前提,他要能出得去。

师父教他的第一个本事,就是捆绑之术。所以为了让谢观星验证自己非凡的技艺,李老蔫捆绑的很是扎实。

“观星啊!为师出去办些事情,这附近有当铺吗?”

“观星啊!要学会捆绑,需先学会挣脱,为师相信你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