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病初愈如梦方醒

一觉醒来。

仍然是那个对我没有一丝感觉的世界，窗外的人声鼎沸或者寂静，与我而言，就像是简单的对我报告白天与黑夜。

一个人在渐渐熟悉的陌生城市工作之后，一个在我脑海里永远清晰的影子也愈发让人觉得清醒，我才惊觉原来他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很少有人会为了我很认真地跑到奶茶店里，为我再点上一杯我爱喝的红茶，或者柠檬西米露，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玻璃窗边，等着我。

我在这个城市为数不多的擦肩而过里，曾几次朦胧遇见过他。

“小懿，你好啊。”

明明耳边真实地存在他的声音，可当我转过身去，望着那陌生人的面孔时，那句“抱歉”却还是顺着希望的破灭而愈来愈小。

原来都是我认错人了。

现在的我呢，除了父母，也再没有人愿意像他一样，把我放在左心房里，认认真真的去爱护一遍了。

所以我从来不介意别人对我的冷落和伤害，因为曾经，我也这样。

所有清醒过来的白昼，我的身边都是一样的冷清，我不知道是不是你们有的时候也会突然有一种无力感，仿佛一瞬间从最高傲的样子跌落到狼狈，最不经意的人从你身边真正的离开时，你才会知道原来他在你身边这么久了。

“你知道么，如果顾骆河不爱你，他想遗忘你，根本就不会需要任何人。”

那是大学毕业的最后一次聚会，我爱的那个人在毕业前的那一个月，被警察发现在学校的楼顶。

岑诵去接他的表弟放学，当我看着他的表弟抱着一把崭新的吉他走进来时，我突然想起了骆河的那把吉他，骆河离世以后，那把吉他大概就被他的父母作为遗物带回去了吧。

如果那把吉他我可以留下，那么我或许就不用这么颓然了，而这最后一次的聚会，所有的人都出席了，但我最爱的那个人，我永远也见不到了。

我起身去洗手间，脱离了包厢里那种闷热的气息，打开门时那种涌入鼻腔的微冷让我感到不那么无力，叶景轩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后，当我抬头从洗手池上的镜子中看见他时，他只是很凄然的一笑。

“还好吗？”

他问我，我默不作声，在洗手池旁的瓶子里挤了一些冰凉的洗手液轻轻的揉着，我努力不让他看出我的伤感，即使我自己知道逃不开他的眼睛。

骆河离开之后，我身边所有的人都不再提起他的名字了，佳意是，奚司晨也是，似乎顾骆河的名字已经沉寂了很多年，而他们也渐渐在忘却，我理解他们的用心，我会懂得避开所有和顾骆河有关的话题，而当他们带我出去散心时我也会假装很开心。

“司晨——怎么又没有和你一起来？”他靠在墙上，递给我一包纸巾。

“他在家里，说这么多人，他不想来。”

现如今，他看见我的眼神，似有伤感而不敢靠近，每当我想念骆河而睡不着时，我知道在紧闭房门的另一端，也仍然有一个人小心翼翼躲在那里，屏住声气，细细倾听我压抑在喉咙里随时就要抑郁而出的哭声。

我会把东西都摔在他身上。

也会在哭到昏天黑地时一把抱住他。

不为了什么，只为了他和顾骆河那张如出一辙的脸。

我恨他。

他在我身边一天比一天谨慎，呵护着我几乎逼近边缘的自尊和崩溃，我一个人出去时，他会走在我身后的不远处，或远或近地跟着我。好让我一回头时就能望见他，好让我不那么无助。

他说他不习惯出现在我朋友的面前，只不过是他知道我不喜欢他顶着骆河的脸站在我身边。

所以我出门的时候，他才说他待在家里。

我只是恨他。

恨是他为了自己能够独立，才让骆河遗忘了所以关于我的一切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