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而风不止（二）
暗红没有想到学党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不过好在他早就打定了主意，但是邦德离开时的表情让他很在意，也许很多事他必须了解一下，再有就是莱维的身份——暗红怎么也想不出，以她的身份为什么要做这种打杂的学徒才会干的事情，所以暗红觉得需要防备这个女孩，只是暗红不觉得她是因为对自己身份的怀疑才刻意接近就是了。
打开莱维送来的箱子，一个个小盒子整齐码在里面，上面都注明着材料的种类，而且分量是暗红要求的两倍，默默记下这份人情，暗红将它拎进了实验室，然后从储物袋中拿出那张绘制着轨迹置换法阵草图的纸张，然后开始绘制这精密、复杂的魔法阵，而寄居在他意识中的灵魂适时苏醒过来，一旁指导着暗红绘制，在这一过程中，她传授给暗红的可不单单是魔法阵绘制这种粗浅的技艺，而是关于魔法的新理念，那是与暗红所学习的魔法理念截然不同的，而且暗红能感觉得到，她的话中所提到的一切都蕴含着庞大的力量！
就这样一边学习一边绘制魔法阵，当清晨到来，暗红已经完成了两幅轨迹置换法阵，只用加载魔力就可以使用了。
花状灵魂透过暗红的眼睛仔细检查了两幅完成的法阵，然后传来信息：“法阵没有纰漏，就到这里吧，使用置换法阵会给你造成相当大的痛苦，我的建议是等你设计好思路后再使用，并且这法阵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记载这个魔法阵的典籍在学城属于最高机密。”
暗红皱眉，学城从来不私藏自己的研究成果，这是十几个世纪以来约定俗成的铁律，这一铁律直接决定了整个起源之地的蓬勃发展和学城屹立不倒的宗师地位：“最高机密？学城的所有研究成果不是都对外公开的吗？”
“并不，有些受众很小或者会对世界造成重大不可预知影响的成果，会被封存在历史文库中。”
暗红很好奇记载这个法阵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典籍，又是谁写就的，只要知道了名字，或许从图书馆里可以找到蛛丝马迹：“能告诉我这本典籍的名字吗？”
花状灵魂在暗红的仪式中呵呵笑了起来，然后传来信息：“记载置换法阵的那本书叫《至尊魔典》，是学城创始者之一的战斗法师阿娜丝塔西夏写下的。”
暗红心中凌然，学城创始人阿娜丝塔西夏无疑是所有创始人中最具有传奇色彩的，她直到三十岁都一直被古怪的诅咒困扰，身体不但没有任何魔力，而且孱弱无比，但就在新世纪开启的同时，折磨她的诅咒被混沌的神灵破除，然后她只用了一年就成为了整个帝国首屈一指的强者，并且开创了独一无二的法师分支——战斗法师！她是全世界第一个战斗法师，并且是帝国第一任陛下的生身母亲！
“快去上课吧，下午的时候好好整理下你的思路，晚上进行轨迹置换，然后你还有一天的时间去熟悉新的共鸣轨迹，我想你也不想在三天后的法师决斗中，用刀子去捅那倒霉蛋吧？”
暗红摇摇头，收拾好实验室，吃光送来的早餐，抱起卧室里厚厚的书籍，走出了房门。
这是一个不一样的早晨，暗红发现总有人将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如果过去一个月只有一些女孩出于对他相貌的喜爱而偷偷瞄他，今天人们的视线就只能用凶残来形容了，而且人们不光是看他那么简单，窃窃私语指指点点都不在少数。在这一刻，暗红突然发现，他已经足够出名了！进到教室，依旧是魔法阵原理课程，授课的老法师抑扬顿挫的声线照常响彻在教室中，但是学员们似乎都不在状态，暗红发现他就算坐的平常无人关注的角落，今天却总有富含各种意味的视线扫过，这一切让他很不适。下课后暗红打消了去图书馆的计划，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午餐后一心扑在了对自身回路轨迹的整合上面，然后用了十几页纸为自己敲定了初步的置换计划，这不是件轻松的活计，他将所有能找到的魔法阵全部做了解析，然后制定了能够完美运用掠风和双刀的共鸣轨迹，当然颇有艺术天分的他在实用和美观上也达到了惊人的平衡。
晚餐后，暗红按花状灵魂的要求，休息了整整半个小时后练习了一个小时的魔斗术，在出了一身细汗热身后，暗红站在了自己绘制的置换法阵上，然后将九颗高品质魔力结晶安放在法阵的各个节点上，深吸一口气，启动了魔法阵。这是一个非常高效的魔法阵，它的启动时间只有短短的三秒钟，然后暗红感觉到有一股冰冷、极为不舒服的魔力从脚底冲进了身体，然后包裹住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共鸣轨迹。
看到魔法阵启动，花状灵魂从意识中传来信息：“可以开始了，做好心理准备，过程会非常痛苦，一旦你晕过去，置换就会失败。我会从旁辅助你，帮助你凝聚意识，但最主要的还是看你的忍耐力。”
暗红想起接受督查者称号“泯灭晨曦之光”时身体和灵魂融化再重铸的痛苦，并不很在意地撇撇嘴，意念一动就开始移动共鸣轨迹，顿时，他感觉到自己的骨头仿佛被从肉中生生抽了出来，然后又粗暴地按进了另一边！一声亢长的痛呼从他口中传出，暗红全身都哆嗦起来，喘息了很久才缓过劲来，发现身上汗珠哗啦啦地往下流！这才只移置换了一对共鸣回路，也就是说这种痛苦他还得忍耐一百四十七次！咬咬牙，暗红的意念又一次动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有叫出来，但全身肌肉发疯一般的扭动起来，让他几乎以为它们要冲破肌肤跳到地面上去尖叫！然后是另一对、又一对……每一次置换都能让暗红疯狂的抽搐半天，但在这一过程中，他不出一声，直到置换法阵耗尽了力量，九颗魔力结晶都变成灰白色，总算完成了全部置换的暗红扑倒在魔法阵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最后实在压抑不住疲惫沉沉睡去，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呻吟道：“总算结束了……”
而在他的意识深处，花状灵魂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倔强的小子……虽然知道他一定会完成，但没想到他一口气置换了一百四十八对共鸣轨迹。”
当魔法闹钟响起的时候，暗红忽然惊醒，抬头看到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他！是莱维！暗红霍然起身，然后又立马坐下，将那张魔法阵压在身下，尽力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你好，早上好。”
莱维笑嘻嘻地将一个保温瓮抵到了暗红面前：“早安！我来送早餐了。”
暗红眉头紧皱：“莱维……殿下，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你应该没有理由这么照顾我。”
莱维将保温瓮打开，然后嗅了嗅里面的糊状物，收起垂涎的表情道：“是邦德那家伙告诉你的吧，也许在你们眼中，我是高不可攀的殿下，可是我不觉得我和你们有什么不同，来学城七年了，我没有拿比亚佐夫家族一分钱，从七岁开始我就做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赚取我的学费，而且庞博导师很照顾我，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赚钱的法子。其中有一条就是，投资一个以后会很值钱的家伙，到时候收益往往是投入的十倍百倍。庞博导师用他的资源支持你，他非常看好你在武备使方面的才能，最近一直在和凯普林大师拉关系，我想很快凯普林大师就会正式约见你，一旦你成为高阶武备使，不出意外的话，只要你们俩的利益没有对立，你们都会是很好的伙伴，简单来说，庞博导师在投资你的魔力武备铸造能力。而我的想法却和庞博导师不同，我没有那么多资金投资给你，所以用这种方式得到你的友谊，并且我更看好你战斗法师的天分，当我完成学业回归南境的时候，作为朋友你也许会和我一起回去，就算不，如果朋友有需要，你难道不觉得应该帮忙吗？”
暗红接过保温瓮，看到莱维谈兴正浓，一边扒拉食物一边用眼神告诉她继续说。
“我知道伊娃想要你为她效力，而军方也派来一位上将准备和你接洽。咱们来衡量一下，伊娃你知道，她就是个战争疯子，她从十六岁开始就和守誓者作战，从一个连队的指挥一步步走到现在带领着一个军团，她的名字在帝国独树一帜，很多人跟着她功成名就，但是更多人却永远长眠在了边地废土中，作为一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和守誓者的战争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但如果你真的被伊娃那个疯子感染或者是出于什么奇怪的想法要跟着她，我也不会觉得奇怪，只是会觉得你有点蠢罢了。而军方，他们确实会很珍惜你这样的人才，当你跨入圣阶之后才会被委派危险的任务，而且我觉得他们会给你可以抛弃队伍优先保存自己的特权，这种例子在十几个世纪以来并不罕见，如果你只想要一份前程和一生的富贵，我的建议是选择军方。在最后，说说我，我有两个异母的哥哥、一个异母的姐姐，比亚佐夫并不像其他三个守护者家族，继承人也可以是女儿，我要得到第一顺位继承人的位置，就必须得到更多的力量，而我在学城已经得到了许多追随者，如果说最欠缺的是什么……那就是有望制衡天阶的超级强者！你是个孤儿，没有背景没有家族，而且并不圆滑，是可以依仗的人。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不是追随者，是朋友，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无论你选择和我去南境还是其他，我们都相互扶持，为了我们的梦想。”
暗红轻轻放下了勺子，看着伸出白皙右手的女孩，这个他一直觉得精明但是没什么城府的少女，此刻却散发着让人很舒适的魅力，无关爱慕，只不过那是独一份的自信与活力。暗红想了想，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握住了这只柔若无骨的手掌，黑色的眸与那双粉色的瞳对视，然后开口：“我的祖父告诉过我，朋友永不嫌多，我愿意做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