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

甫，字子美，京兆人^①。审言生闲^②，闲生甫^③。甫少贫，不自振^④，客吴越、齐赵间^⑤。李邕奇其材^⑥，先往见之。举进士，不中第，困长安。天宝三载^⑦，玄宗朝献太清宫^⑧，飨庙及郊^⑨，甫奏赋三篇^⑩，帝奇之，使待诏集贤院^⑪，命宰相试文章。擢河西尉^⑫，不拜，改右卫率府胄曹参军^⑬。数上赋颂，高自称道^⑭，且言：“先臣恕、预以来^⑮，承儒守官十一世，迨审言以文章显。臣赖绪业^⑯，自七岁属辞，且四十年，然衣不盖体，常寄食于人，窃恐转死沟壑^⑰，伏惟天子哀怜之。若令执先臣故事，拔泥涂久辱，则臣之述作^⑱，虽不足鼓吹六经^⑲，先鸣数子^⑳，至沉郁顿挫⁽²¹⁾，随时敏给，扬雄、枚皋⁽²²⁾，可企及也。有臣如此，陛下其忍弃之？”

【注释】

①京兆：府名，治所在今陕西西安。京兆杜陵，是杜甫的郡望。杜甫祖籍襄阳（今属湖北），后迁到河南巩县（今河南巩义）。

②审言：即杜审言，字必简。青年时即与崔融、李峤、苏味道并称“文章四友”，颇以文章自负。其诗多应制、酬和及写景之作，五言律诗居多。传见本书卷一。

③闲：即杜闲，曾为兖州司马和奉天县令。

④自振：自给。杜甫年轻时期“裘马颇清狂”，并非贫困，此处辛文房沿袭《新唐书》本传的错误。

⑤吴越：今江苏、浙江一带。齐赵：今山东、河北一带。

⑥李邕：字泰和，扬州江都（今江苏扬州）人，著名学者李善之子。天宝初为汲郡、北海太守，人称“李北海”。文章书翰皆过人，为宰相李林甫所忌，诬为“奸脏”，遭陷杖杀于郡。杜甫闻李邕负谤死，作《八哀诗》伤之。

⑦天宝三载：据学者考证，杜甫献三大礼赋当在天宝十载（751）。

⑧朝献：皇帝在郊祀、明堂等大礼前二日亲到太清宫行奏告之礼，谓之朝献，朝献之称始于唐玄宗。太清宫：道教庙观名，在长安大宁坊西南隅，天宝元年（742）建立，次年改名太清宫。

⑨庙：帝王为祭祀其祖先而建立的庙。郊：都邑南面之郊，古时帝王每年在南郊祭天。据《旧唐书·玄宗纪》，当时在南郊合祭天地。

⑩奏赋三篇：即献《三大礼赋》，分别为《朝献太清宫赋》《朝享太庙赋》和《有事于南郊赋》。

⑪待诏：据杜甫《进封西岳赋表》，当为“待制”，在宫中值班以备顾问的官员。集贤院：官署名，唐开元十三年（725）改丽正殿修书院为集贤殿书院，简称集贤院。

⑫河西：县名，治所在今陕西合阳。

⑬右卫率府胄曹参军：据杜甫《官定后戏赠》题下原注，当为右卫率府兵曹参军。右卫率府即太子右卫率府，与左卫率府一起节制东宫护卫及太子仪卫禁军。兵曹参军，官名，掌右卫率府兵曹簿籍，从八品下。

⑭称道：称述，称赞。此下引文大略出自天宝三载（744）杜甫《进雕赋表》，多有删改。

⑮先臣：臣在君前称指自己的先人。恕：指杜恕，杜预的父亲，字务伯。为人倜傥任意，不求世誉，在朝八年，议论亢直，后被免官。著有《体论》《兴性论》等。预：指杜预，字元凯，以灭吴功，封当阳县侯。多谋略，当时号称“杜武库”。平吴后耽思经术，著有《春秋经传集解》，为后世通行《左传》注本。

⑯绪业：遗业。

⑰沟壑：山沟，借指野死之处或困厄之境。

⑱述作：泛指著作之事。

⑲鼓吹：宣传提倡。六经：六部儒家经典，其说始见于《庄子·天运》篇，即《诗》《书》《礼》《乐》《易》《春秋》。

⑳先鸣：在百家争鸣之前，意谓超过。数子：指诸子中的少数优秀者，可见诸子百家中有些流派，杜甫是不放在眼里的。

(21)沉郁顿挫：文章深沉蕴积，词句抑扬顿挫，后世成为杜甫诗歌风格的专有名词。杜甫《进雕赋表》作于天宝三载（744），此时不到四十岁，当时所谓“沉郁”一语还没有忧愤深广的含义，经过杜甫晚年的发展，使之更有现实价值。

(22)扬雄：字子云，西汉蜀郡成都（今属四川）人。早期即以辞赋闻名，每以司马相如为式，效《子虚》《上林》而作《羽猎》《甘泉》诸赋，后世有“扬马”之誉。枚皋：字少孺，淮阴（今属江苏）人，枚乘子。善辞赋，才思敏捷，扬雄说：“军旅之际，戎马之间，飞书驰檄，则用枚皋。”有赋一百二十篇，今多不传。

【译文】

杜甫，字子美，京兆人。杜审言生杜闲，杜闲生杜甫。杜甫年少贫寒不能自给自足，客居在吴越、齐赵之间。李邕惊叹他的才华，先跑到他那里拜访他。参加科举考试，没有考中，困守在长安。天宝三载（744），唐玄宗朝拜祭祀太清宫，祭祀太庙和南郊，杜甫奏上三篇赋，唐玄宗觉得他不同凡响，派他在集贤院值班，命令宰相考察他的文章。提拔为河西县县尉，不接受，改为右卫率府胄曹参军。多次上奏赋文和颂文，在文中高度称赞自己的家世，并且说：“我的先祖杜恕、杜预以来，继承儒业保守官职十一代，到杜审言因为文章而显耀。我依靠先祖留下来的遗业，从七岁就开始写文章，至今快四十年了，但是衣服没办法遮盖身体，常常在别人那里寄宿、蹭饭，私下担心我会辗转死在沟壑之中，恳请陛下哀悯怜惜我。如果让我操执先祖的旧事，把我从泥途久辱之地提拔出来，那我的著作，虽不足以宣传六经，超过诸子百家中的一些优秀学者，至于情感深沉浓郁，音节抑扬顿挫，随时敏捷地写作，像扬雄和枚皋，还是可以企望达到的啊。有臣子这样，陛下怎么忍心抛弃我呢？”

会禄山乱，天子入蜀，甫避走三川^①。肃宗立，自鄜州羸服欲奔行在^②，为贼所得。至德二年，亡走凤翔上谒^③，拜左拾遗^④。与房琯为布衣交^⑤，琯时败兵，又以琴客董庭兰之故罢相^⑥，甫上疏言：“罪细，不宜免大臣。”帝怒，诏三司杂问^⑦。宰相张镐曰^⑧：“甫若抵罪^⑨，绝言者路^⑩。”帝解^⑪，不复问。时所在寇夺，甫家寓鄜，弥年艰窭^⑫，孺弱至饿死^⑬，因许甫自往省视^⑭。

【注释】

①三川：县名，治所在今陕西洛川。

②鄜（fū）州：州名，治所在今陕西富县。羸（léi）服：古时贫贱者的服饰。行在：指唐肃宗所在的灵武（今属宁夏）。

③凤翔：方镇名，治所在今陕西凤翔。

④左拾遗：唐代门下省所属的谏官，掌规谏，荐举人才。两《唐书》本传皆作“右拾遗”，辛文房误。

⑤房琯（guǎn）：字次律，河南（今河南洛阳）人。其父房融，武则天时为宰相。安史乱中，被唐玄宗授文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又与韦见素、崔涣等奉使灵武册立唐肃宗。至德元载（756）十月，房琯请命率大军收复长安，兵败咸阳陈陶斜，罢相，贬为邠州刺史。

⑥董庭兰：也作董廷兰，琴师，陇西（今属甘肃）人，以琴艺为房琯赏识。肃宗时房琯为相，董恃其势纳贿，琯因之被劾罢相。诗人李颀、高適等皆与交游，称其为董大。李颀作有《听董大弹胡笳声兼寄语弄房给事》，高適称“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别董大》）。

⑦三司：唐朝于大狱，则以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会审，称三司。杂问：即会审。杂，共同，《孙子兵法·作战篇》：“车杂而乘之，卒善而养之。”

⑧张镐：字从周，博州（今山东聊城）人。天宝末官左拾遗，徒步扈从玄宗入蜀。肃宗即位，迁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持身清廉，为时所重。

⑨抵罪：抵偿其应负的罪责。

⑩言者：谏官的便称。

⑪解：消除，这里指怒气清除。

⑫弥年：经年，连年。艰窭（jù）：贫困。

⑬孺弱：年幼的孩子。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有“幼子饥已卒”之句。

⑭省视：探望。

【译文】

适逢安禄山叛乱，唐玄宗逃到四川，杜甫躲避到三川县。唐肃宗登基，杜甫从鄜州穿着贫贱者的衣服想伪装奔赴唐肃宗所在的灵武，被叛贼抓获。至德二载（757），逃往凤翔拜见唐肃宗，拜任为左拾遗。杜甫与房琯是贫贱之交，当时房琯兵败陈陶斜，又因为弹琴门客董庭兰私收贿赂的缘故被罢免宰相，杜甫上疏进言说：“罪责细微，不应该罢免宰相。”唐肃宗勃然大怒，下诏让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共同审问。宰相张镐说：“杜甫如果受到惩罚，就断绝了谏官进谏的路子。”唐肃宗才消除怒气，不再审讯。当时寇贼所到之处就掠夺，杜甫家人寄居在鄜州，连年贫困，幼子甚至活活饿死，因此皇帝允许杜甫前往鄜州探亲。

从还京师，出为华州司功参军^①。关辅饥^②，辄弃官去。客秦州^③，负薪拾橡栗自给^④。流落剑南^⑤，营草堂成都西郭浣花溪^⑥。召补京兆功曹参军^⑦，不至。会严武节度剑南西川^⑧，往依焉。武再帅剑南^⑨，表为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⑩。武以世旧，待甫甚善，亲诣其家。甫见之，或时不巾^⑪，而性褊躁傲诞，常醉登武床^⑫，瞪视曰：“严挺之乃有此儿^⑬！”武中衔之^⑭。一日，欲杀甫，集吏于门。武将出，冠钩于帘者三，左右走报其母，力救得止。

【注释】

①华州：州名，治所在今陕西渭南华州区，以南有少华山，东连太华山，故名。司功参军：官名，在州则称司功参军事，事务繁多，掌官园祭祀、官吏考课、礼乐、学校、选举、表疏、医筮、丧葬、道佛等事。

②关辅：即关中与三辅的合称，相当于今陕西关中地区。

③秦州：州名，治所在今甘肃秦安。

④橡栗：栎树的果实。

⑤剑南：方镇名，治所在今四川成都，因在四川剑阁（剑门关）之南，故名。

⑥浣花溪：锦江支流，在今四川成都西部。

⑦功曹参军：官名，在府称功曹参军，事务繁多，执掌跟司功参军一样，见上。

⑧严武：字季鹰，华阴（今属陕西）人。安史之乱时赴唐肃宗行在，累迁给事中。长安收复后，拜京兆少尹、兼御史中丞，后迁剑南东川节度使。广德二年（764）再次入蜀为成都尹、剑南东西川节度使。与杜甫交深，有诗歌唱和。杜甫称赞严武“诗清立意新”（《奉和严中丞西城晚眺十韵》）。节度剑南西川：当为“节度剑南东川”，严武上元二年（761）出任剑南东川节度使。

⑨再帅剑南：指严武广德二年（764）再次入蜀为成都尹、剑南东西川节度使。

⑩参谋：职官名，唐代节度使各路统帅所属幕僚之一，主要职责是出谋划策，参议咨询。检校：官员任用类别之一，指地方幕僚本身没有品阶，检校官衔就用来表示其地位。工部员外郎：官名，为工部郎中的副职，与郎中共同掌管城池土木等工程。

⑪巾：又称巾子，古代用于裹头或装饰的布帛。这里用作动词，指戴头巾。

⑫常：同“尝”。床：也写作“牀”，古代的坐卧之具，与今天的床不同，较矮小，供人坐。

⑬严挺之：名浚，以字行。开元中为考功员外郎，铨选公允。张九龄为相，用为尚书左丞，知吏部选。后因得罪李林甫，被陷害，出为洺州刺史、绛郡太守，郁郁而终，卒于洛阳，年七十余。

⑭衔：衔恨。

【译文】

后随皇帝回到京师，外出作华州司功参军。关中地区闹饥荒，就抛弃官位离开。后客寓秦州，杜甫亲自背柴火、捡拾栎树果实供养家人。后流落到剑南，在成都西郊的浣花溪边营建草堂。朝廷征召他补任京兆府功曹参军，也不去。适逢严武担任剑南西川节度使，就去那里依靠他。严武第二次作剑南东西川节度使的时候，上表推荐他作节度使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严武因为是世交，对待杜甫特别好，亲自到他家拜访。杜甫会见严武，有时连巾帽都不戴，性格急躁、傲慢放诞，曾醉后登上严武的坐具，瞪眼看着他说：“严挺之居然有这样的儿子！”严武因而对他怀恨在心。一天，严武想要杀掉杜甫，在门口召集官吏。严武正准备出门时，帽子被门帘多次钩住，左右仆人跑去报告他母亲，他母亲竭力挽救才罢了。

崔旰等乱^①，甫往来梓、夔间^②。大历中^③，出瞿塘^④，溯沅、湘以登衡山^⑤，因客耒阳^⑥，游岳祠^⑦。大水暴至，涉旬不得食^⑧，县令具舟迎之，乃得还，为设牛炙白酒^⑨，大醉，一昔卒，年五十九。

【注释】

①崔旰（hàn）：即崔宁，本贝州安平（今属河北）人，客居剑南。宝应初蜀乱，严武荐宁为利州刺史，复转汉州刺史，累有军功。郭英乂为剑南节度使，与宁有隙，奸宁妾媵，率兵伐宁，宁反击，英乂败，为韩澄所杀，剑南大乱。后贿宰相杜鸿渐，授成都尹，赐名宁，后任西川节度使。大历末入朝，卢杞奏宁有反状，被缢杀。

②梓：即梓州，因梓潼水为名，治所在今四川三台。夔（kuí）：即夔州，治所在今重庆奉节东。

③大历：唐代宗年号（766—779）。

④瞿塘：即瞿塘峡，在今重庆奉节东，长江三峡之一。

⑤溯：逆流而上。沅（yuán）：沅江，发源于贵州，流入湖南。湘：湘江，发源于广西，流入湖南。衡山：南岳衡山，又称峋嵝山或虎山，在湖南中部，有“五岳独秀”之称。

⑥耒阳：县名，在湘江支流耒水北岸而得名，治所在今湖南耒阳。

⑦岳祠：即南岳山神庙。

⑧涉旬：经过十天。

⑨牛炙：烤牛肉。

【译文】

崔旰等扰乱四川，杜甫来往于梓州、夔州之间。大历年间乘船出瞿塘峡，沿着沅江、湘江逆流而上，登上南岳衡山，便客居在耒阳，游览南岳山神庙，结果洪水突然到来，一连十天没有吃饭，县令备船来迎接他，才得以回来，为他准备了烤牛肉和白酒，杜甫大醉，一夜就过世了，享年五十九。

甫放旷不自检^①，好论天下大事，高而不切也。与李白齐名，时号“李杜”。数尝寇乱，挺节无所污。为歌诗，伤时挠弱^②，情不忘君，人皆怜之。坟在岳阳^③。有集六十卷，及润州刺史樊晃纂《小集》^④，今传⑤。

【注释】

①检：约束。

②挠弱：衰败、衰落。挠，通“桡”。

③坟在岳阳：杜甫墓地，说法众多，待考。

④润州：州名，治所在今江苏镇江。刺史：州的行政长官。樊晃：句容（今属江苏）人。大历时，任润州刺史，集杜甫诗为《杜甫小集》六卷，并为之作序，与诗人刘长卿、皇甫冉友善。殷璠曾收其诗入《丹阳集》，芮挺章《国秀集》亦收有其诗。

⑤今传：据考，杜甫文集至北宋已不全，仅传二十卷，辛文房误。

【译文】

杜甫放荡疏旷不喜欢约束自己，喜欢谈论天下大事，高谈阔论但不切实际。与李白齐名，当时称作“李杜”。多次经历寇贼叛乱，坚持节操没有污损。创作诗歌，感伤当时帝国衰弱，深情不忘君恩，人们都很哀怜他。坟墓在岳阳。有集子六十卷，和润州刺史樊晃编纂的《杜甫小集》，如今流传在世。

○能言者未必能行，能行者未必能言。观李、杜二公，踦版荡之际^①，语语王霸^②，褒贬得失，忠孝之心，惊动千古，骚雅之妙^③，双振当时，兼众善于无今，集大成于往作，历世之下，想见风尘^④。惜乎长辔未骋^⑤，奇才并屈，竹帛少色，徒列空言^⑥，呜呼哀哉！昔谓杜之典重，李之飘逸，神圣之际，二公造焉。观于海者难为水^⑦，游李、杜之门者难为诗，斯言信哉！

【注释】

①踦：即“崎岖”，道路险阻不平，比喻处境艰难。版荡：即《板》《荡》，《诗·大雅》篇名，讥刺周厉王无道，败坏国家，比喻乱世。

②王霸：即王道与霸道，关于王道与霸道的讨论史称“王霸之辨”，王道即行“仁政”，霸道依恃的是武力。

③骚雅：原指《离骚》和《诗经》大小雅，这里借指李杜诗歌。

④风尘：高风清尘，犹“风范”“风度”。

⑤长辔（pèi）：长缰绳能自如驰骋，喻卓越的才能。未骋：喻没有充分施展才能。

⑥空言：不起作用的话，《史记·太史公自序》引孔子语“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

⑦观于海者难为水：语出《孟子·尽心上》：“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即看过大海的人，别的水就很难吸引他，比喻见过大世面的人眼界开阔。

【译文】

○能说的人未必能行动，能行动的人未必会说。看李白和杜甫二公，在乱世之中处境坎坷，每句话都关乎王道霸道，褒扬或贬低时政的对错，忠君仁孝之心意，感动千秋万代，歌诗吟咏之绝妙，双双振起在当时，兼有古今作家的众多长处，集中了历代作品的各种成就，历代之后，仍想象得到他们的崇高风范。可惜满腹才华没有机会施展，奇特的才能也都屈缩不申，使竹帛上的诗歌和历史减少光彩，徒劳地陈列为不起作用的语言，哎呀，悲哀啊！过去说杜甫的典雅庄重，李白的飘然超逸，出神入化的境界，他们都达到了啊。看过大海的人就很难再被别的水吸引，游览过李杜诗歌世界的人就很难再被别的诗吸引，这句话真是不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