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无相金马犼 玉衣女河神
“小豆子,干嘛呢?”杜明月见小豆子脸上带着一个奇怪的面具,问道。
小豆子摘下面具,乐道:“吓到你了吧!这时我爹给我做的,无敌大马头!”
杜明月笑了笑,自己小时候父亲常陪自己玩耍的情景浮现在眼前,那时候自己也有一个面具,经常戴在脸上躲在门后,然后趁父亲买进门槛的一刹那跳出来,父亲每次都假装十分害怕的样子摸着胸口。
“你在笑什么?”小豆子见他嘴角微微翘起,一脸开心的表情。
杜明月道:“想到我小时候了,那会儿我也经常戴着一个面具,和我爹满院子疯跑。还是小时候好哇,无忧无虑。这个能给我瞧瞧吗?”
“给你!如果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杜明月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有股淡淡的清香,像是楠木做的,类似纺锤的形状异常精美。黄绿色的面具在阳光的照射下还可看到点点金丝闪烁,光亮璀璨,毫无表情的面具上只有眼睛的部位雕出两个桃核大小的小孔,头顶上配着两只犄角一样的耳朵,显得凶猛强悍。
杜明月随手戴在脸上,冲小豆子作张牙舞爪的动作。
这时,岳红玉抱着一只洁白的小兔子走了进来,见他们俩在嬉戏,问道:“你们不练功,在干嘛呢?”
“小豆子的一个面具,挺好的一个玩意儿。”杜明月摘下面具说道。
“哇,好可爱的小兔子啊!”小豆子丢下杜明月,跑到岳红玉跟前。
“这是村口张大婶怕我闷得慌,就送给我作伴的,你也喜欢吗?”岳红玉蹲下问。
小豆子拍手道:“喜欢!我们就把它养在栅栏里吧?”
“好哇!”岳红玉将小兔子放进栅栏里,小豆子从喂羊的青草里抓了一把,伸到栅栏里,小兔子见到有吃的了,便壮着胆子蹦了过来。
“小心点,别被它咬着手啊!”岳红玉嘱咐道。
听小豆子应了一声,便起身向杜明月走过来。
“金丝楠!”岳红玉惊叹道。
杜明月和小豆子遥遥对望了一眼,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岳红玉从杜明月手里拿过面具,仔细看了看,解释道:“这个是金丝楠做的。”
“金丝楠是谁?不是他做的,爹爹说是张木匠爷爷送给我的。”
岳红玉笑了笑,说道:“我是说它的材料是金丝楠的。以前在山上听师傅谈到过,金丝楠木专用于皇家使用,因为它木性温和稳定,做出来的家具不翘不裂,经久耐用,而且冬暖夏凉,散发出的香气清新宜人。所以,只有为皇家造宫殿,或者帝王的龙椅宝座才能用优质的金丝楠木制作。民间如果有人擅自使用,会因逾越礼制而获罪。”
“小豆子刚刚把它送我了,那我岂不成了有罪之人?!”杜明月故作忧伤,令小豆子听后不安起来。
岳红玉安慰他:“不用担心,他逗你玩的,又不是摆在家里的家具,怕什么?朝廷还能为了你一个人下海捕文书,派兵满世界地去抓不成!”
小豆子听了,装作一副愤怒的表情。
这时候,谭樵夫推门进来,小豆子抱起正在吃草的小兔子跑到跟前,高兴地叫道:“爹爹你快看,咱们家多了一只小可爱,是村口的张奶奶送给姐姐的。”
“乖,先自己玩去,爹有话要跟他们俩说。”谭樵夫摸了摸小兔子的毛,轻轻推着小豆子的肩膀说道。
“有什么好消息?我也要听!”小豆子看到谭樵夫面有喜色,急忙跑过去把小兔子放回栅栏里。
“打听到一点消息,听一位打渔的说,几个月前,从峨眉山下来的几位道人救起过一名女孩儿,还坐过他的船过河,不知道那女孩儿不知是不是就是你们要找的敖姑娘?”
杜明月一听有敖心莲的消息了,立即来了精神:“她现在在哪儿?”
“听说道人们救了她之后,大家一起回了峨眉山。”
“峨眉山?谭大哥,此处离峨眉山有多远?”岳红玉问道。
谭樵夫想了想,说道:“大概三百多里,不过要经过皇城,要遇到官兵纠缠,还麻烦得紧!不如就坐船沿鸭子河南下,到资州以后再改陆路,虽然行程多了一倍,但坐船快,还不会遇到碍事的官兵。”
杜明月早已心急难耐,说道:“事不宜迟,师姐,那咱们去峨眉山看看吧!”
“好,等我收拾一下,咱们赶紧启程?”
“你们要走啊?”小豆子拉住岳红玉的衣角,眼角里弹出一串泪珠。
“小豆子,乖!我们要去寻访一位朋友,你在家先把书念好,每天坚持练习我交给你的那套剑法,等你长大些再回来找你。到时候你若是文才武艺均出类拔萃的话,我便收你做徒弟,如何?”杜明月说着,将面具还给他。
小豆子擦了一把泪水,刚要伸手去接,又把面具推给他,说道:“我没有什么礼物送给你,就送你这个吧!你们什么时候想小豆子了,就拿出来看看,就当小豆子在陪着你。”
杜明月听他说话甚是暖心,不似一个六七岁孩童能够说出来的话,便拍拍他的小肩膀说道:“好一个无相面具,我收下了!”
他盯着面具上的两个小洞,能够清楚透彻地看到斜阳下的一切,不禁联想到洞若观火这句话,决定在见到敖心莲之前,就以无相示人,名字也想好了,就叫“金马犼”。
岳红玉拉着小豆子的小手道:“记住,你不光要勤奋练功,还要多读书,明事理,将来才能做文武双全的大英雄,要不然的话,不是做头脑简单的莽撞汉,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小豆子使劲地点点头。
趁着太阳还未下山,杜明月和岳红玉就告别谭樵夫一家,先坐船到资州,又改陆路,上岸后寻了两匹快马,乘着月色,向着峨眉山的方向而行。
经过一宿的奔波,两人来到嘉定州境内,告别了逐渐失去光泽的圆月,迎来的却是黎明的晨雾。
杜明月心中焦急,虽然此时已到冬季,但这里气候湿润,湿冷的晨雾中两人仿佛在原地打转一般,总也不见码头的影子。座下两匹马又飞奔数里,才渐渐就听到江水哗哗的声音。
太阳升起之后,天空才逐渐放晴,两人来到江边,却不见有码头,也看不到对面的江岸在哪里,水面上朦朦胧胧的,几只寻食的水鸟在雾里穿梭着,不时地钻入水中,衔起一条小鱼向岸上飞去。往远处望去,对岸的山峦乘在云雾之上,宛如在仙境一般。
看着南下的江水,杜明月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幽幽念道:“岷江纳两河,汹水覆舟船,和尚抉其目,募化开佛钱;嘉定州大弥勒,正襟七百年,安流镇风涛,佛法力无边。”
“若不是担心心莲姐姐,我们真应该南下,去看看凌云寺的那座大弥勒佛,如果真的灵验,倒也不至于几百年就要改朝换代。”岳红玉轻叹一声,见迷雾漫漫,见不到对岸,又继续说道,“此时江上有雾,难道我们真的要水上飞?我可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打紧,此江拦不住我们,我可以用手托住你过去!”杜明月提议道。
“可是你伤势未愈,不能再让你运功。”岳红玉倒不是真的担心他的伤势,下山没有多长时间,先后受了两次伤,幸亏心中明白他武功有多深,否则真会怀疑鬼帝的眼光。
“没事儿,伤口已经痊愈了!”杜明月四处看了看,见岸边有一根长竹竿,左手拔起,扛在肩上,说道:“师姐要是不放心,那我就用这个!”
“那你受累了。”岳红玉心里酸酸的,说完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肩头右侧的竹竿上。
“跟我还客气,站稳了,我们出发!”
杜明月首次和岳红玉这样合作,所以一开始他并未快速跑起来,好让她有时间调整用力点。
待两脚踏上江面,不得不越来越快,岳红玉听到噗噗直响的江水被远远地甩在身后,自己就像站在快速航行的船上一样,迎风飞翔。
对面江岸上,渔夫们收了渔网,正和卖完了鱼的鱼娘娘们在梳理着渔网,准备回家抱着暖炕头好好睡上一觉。这时,一群家丁簇拥着一个富家公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
哪县哪镇都会有个地头蛇,他们称霸一方,鱼肉当地百姓,这位公子哥这几天被野猫的魂魄上了身,天天都要吃鱼,什么水煮鱼呀、糖醋鱼的,都吃腻歪了,今天就嚷嚷着非要吃东坡墨鱼不可。
主子蛮横无礼,家里养的狗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不被看中的这个跑腿儿的,狗仗人势,受了委屈非要找一个看不顺眼的撒出去。
大清早的,跑腿儿的大清早的就被从被窝里叫出来,要买的鱼又没买到,存了一肚子不满,三句话不离“我们家公子”,训斥完了这几个,又去批评那几个,最后也只能骂骂咧咧地空着手回去了。
时间不长,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在几个家丁的簇拥下,来到了江边,见鱼市已经散了,只剩下几个已经收拾好了鱼筐闲坐在石板上,鱼篓里确实没剩下一尾鱼,不禁有些懊恼,大声喝道:“你们这些渔夫,本公子今天就要吃鱼,怎么一尾也没给我留着?”
渔夫们都认得他,即便有不认识模样的,看那一身缝制精巧的棉袄,就知道那是曹县令家的公子。谁也不敢得罪,只盼他早早改变主意,速速离开。
一位年近六十的渔夫上前安抚着这个瘟神:“曹公子请息怒,我们实在不知曹公子要吃鱼,今天本来打得鱼就少,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斤,都卖完了。要不您等明天,我们帮您留着?”
那曹公子听说吃不到鱼了,大为扫兴,气冲冲地就要砸点什么,伸腿向旁边堆起来的鱼筐踢去,忽然见里面滚出一条二尺多长的墨头鲤,
原先那跑腿儿买鱼的拎着鱼嘴上的草绳,将于提起甩在老渔夫面前,质问道:“老家伙,你不是说没有鱼了吗?那这是什么?”
老渔夫连忙向曹公子抱拳道:“这是昨天有人预订的,说好今天就过来取。若不是说好了等他们来取,我们几个早就回去了。”
曹公子将鱼拎在手里,跑腿儿的伸着食指点戳着说道:“我们家公子今个儿就留下这条鱼了,你说的那位让他明天再来取吧!”说完从腰间掏出几个铜板。
“使不得啊!那几位贵客付了银子,说好了今天务必为他们留一尾。”老渔夫解释道。
曹公子一听,从跑腿儿的手里抢过铜钱,说道:“小爷我今天就要这条鱼了,你要是不卖,我一文钱也不会给你!”说完鱼交给跑腿儿的转身就要走。
老渔夫急了,换作平时,被他拿了抢了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商定好了的事,能争取就争取,况且那几位贵客不仅身份特殊,祖上确是嘉定州百姓自豪的人物。
“曹公子!”他拽住曹公子的衣角,还未等他接着说下去,就被那家伙一招“驴子踢脚”踹倒在地。
也不知因为冬天穿得多,还是曹公子蹄子下留了情,老渔夫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刚仰身坐起,就听见身后江面上噗噗的水声,转头一看,一个扛着竹竿的怪物从雾里钻出迎面扑来,跳到眼前。
老渔夫吓得爬起来后退了几步,定睛一看,怪物身上还有一位白衣飘飘的少女,此时正好太阳从阴云里露出半张脸,万道光芒在岳红玉身后展开。
老渔夫立即跪下拜道:“小老儿拜见河神大人?”
岸上的人愣了神儿,不管是曹公子和他的家丁,还是剩下几位打渔的,被从江里冒出来的、不只是妖怪还是神仙的吓傻了。
岳红玉将老渔夫扶起,说道:“老伯,我们不是河神,也不是什么大人。我叫岳红玉,这是我师弟金马犼,是他施展轻功飞过江面的。您没事吧?”
老渔夫本来就有点耳背,此时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没听明白又不敢多问,只记得玉什么,慈航,金毛吼的,拍了拍身上的沙土,说道:“小老儿不妨事,只是眼前这位公子要吃鱼,恰好我那里留着一条,是昨日里几位贵客订下的,小老儿实在不能卖给他。”
“他们不是妖怪!”曹公子听说江里面冒出来的只是普通人,甩了甩胳膊,将扶住他的家丁推开,猫着腰观察这边的情况。
曹公子虽见那女子长得漂亮,但那个戴着面具的一言不发,冷冰冰地盯得他发毛。好在身边的家丁也都是些练家子,于是壮起胆子走到跟前:“哎呦,小娘子,你们是什么人呐?刚刚吓死本公子了,会出人命的!”
“你这是买卖不成就改强取豪夺了!”岳红玉给了他一个白眼。
曹公子嘻嘻笑道:“小娘子莫要生气,小爷只是吓唬吓唬他,你要是肯陪小爷我喝几杯,我不但把鱼还给他,还送他一锭银子。”
说着就伸手向岳红玉下巴摸去,却被杜明月一首捏住手腕。
“哎哟哟!”曹公子叫着疼,那手腕就像被一只铁钳子夹住一般,立刻变得麻木起来。
一众家丁见主子受了欺负,急忙靠过来,腿脚并施地向杜明月身上招呼。
没成想,那戴面具的家伙一直就站在原地,自家公子倒是不停地摇摆在双方之间。
跑腿儿的不知从哪儿跳出来:“快放开我家公子,你要管闲事啊!我们强取豪夺怎么啦,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家公子是什么人,你小子不识相,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是哪位太岁在此啊?”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见七八个中年汉子正向这边走来的。
杜明月见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与众不同,虽然年过不惑,细高的身材却是气宇轩昂,一把胡子没遮住脸上焕发的英姿,如炬的眼神正气凛然地看着曹公子。身后的几位虽然已过而立之年,却依旧是一副书生打扮,骨子里透着读书人的高风亮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