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最后看到
为了盗棺案元凶尸体认主一事，衙门忙得焦头烂额却一点结果都没有，毕竟盗贼盗的棺材不是普通棺材，那可是刘族族长的棺材。
几个便衣衙差躲在角落里，没日没夜的守着尸体，看到哪个眼色不对就抓回去审问。
青天老爷名叫刘有邦，几次悬赏望族人提供线索，赏金从几十到一百再到一千，衙门门口一个人影子都没有，更别说提供线索的人儿。
说也奇怪，近来神人城被盗棺贼一闹居然变得清静许多，尤其是女子，心中深有感会，就好像缺点东西，寻其因，不得之。而衙门也因此发现，那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刘有山不见了，街头那些小娘子都没人调戏，难怪她们心里空落落的。
仵作正午从示众现场回来，他告诉刘有邦，盗棺贼背后有两条一尺长的刀疤，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殊的标记。三日后尸体没人认领，按照告示所言，荒山的野狗有口福了。
如此不了了之，盗棺案也算告一段落。
然而，世事变化莫测，该来的还是得来……
话说，这城东有一人家，家主人称灯盏陀，三年前去世，膝下有一儿一女，大儿子四肢健全，可容貌奇丑无比名叫刘有山，小女儿容貌倾国倾城，却是个瞎子，名叫刘佳音。
几日前，儿子有事外出，说不日归来。
翌日天亮，不见人影，三日如此，小女可怜，邻居接济度日。
一日，午睡时分，室内忽来脚步声，以为是兄长归来，便欣然抱住，亲切道：“大哥！”
谁知，那人奸笑道：“小娘子，大爷可不是你那位丑大哥，你叫声夫君如何？”
此刻警醒已晚，推开不得，怒道：“你谁？放开我！”
歹人哈哈大笑，道：“抱是你先，放也是你先，到底抱还是不抱啊！”
小女拼命反抗挣扎，并大声呵斥：“你混蛋，放开我！”
歹人紧紧搂住她的腰肢，深深吸一口佳人身上的体香，道：“要是不放呢，你吃了我？”
一阵狂妄大笑，撕掉佳人浑身的衣物，露出皎白的锁骨和那丰腴的躯体。
自刘百一代到如今，我守护刘家一千多年了，从未见过如此恶略之事。心中愤概，令天降惊雷正中歹人，一股碳焦火烧味弥漫。
这骄阳当空，万里无云，晴天霹雳引来许多闲暇 之人。
见屋内，一位狼狈楚佳人，遂报案。府衙派人前往，除了一位狼狈佳人，还拉回一具焦黑的尸体。
公堂上，青天老爷一脸威武，嗔怒道：“堂下姓甚名谁，速速道来。”
老头虽然一脸威仪，可那佳人双目无神，不曾看他一眼，极为尴尬。
青天老爷拍案叫道：“大胆民女，敢无视本府，该当何罪！”
一旁记录笔案的文官，听到老爷要冤枉好人，立马悄悄道：“大人，她是个瞎子。”
老头显然没料到，捋了捋胡子，道：“这女子心神恍惚不定，暂不宜审判，先压回地牢，改日再审，退堂。”
翌日，青天老爷做足准备大步流星走上公堂。他从笔录文官口中得知，那姑娘叫刘佳音，有一个奇丑无比的兄长叫刘有山，父亲三年前去世后就和哥哥刘有山相依为命，都是命运坎坷可怜人一个。
“我闻姑娘有一个兄长，不知人在哪里！”
“他几日前外出，至今未归，小女子也不知道。”
“刘有山是否？”
“对对，兄长就叫刘有山，大人知道他吗？”
“别着急，本官问一题，你答一题。他背上有两条一尺长的刀疤是否！”
“我不知道。”
“他是你兄长，为何不知？”
“我自出生时就不见天日，至今，不知道兄长是何模样，又何曾知晓他背上的刀疤。”
“不瞒你说，本府怀疑你家兄长乃盗棺案元凶，至于你问他人在哪，我可以告诉你死了。”
俊俏的脸庞忽然一疆，好像一湖突然凝结的水，对她来说，宁愿被登徒子 侮辱清白，也不愿兄长死去。
“怎么可能！”她道。柔软的躯体瘫坐一地，一脸的不可置信：“那尸体呢？”
“被本府丢至荒野喂野狗了。”
山崩地裂尤不为过，她颤抖着抬起手指着老头嘴里哽咽无声。她站起来摇摇晃晃的离开衙门，向神人塔方向走去。想起兄长小时候在父亲面前承诺，长大后一定会治好她的眼睛，可是家里贫寒，父亲劳累了一辈子也没钱带她看郎中。
兄长又上哪找这么多钱呢？
关于刘有山偷盗棺材中财物这件事，丝毫没有降低他刘佳音心中的地位。因为孤独的世界本就没有对和错，只有对自己好的，和对自己不好的。兄长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自己怎么能讨厌他呢。
刘有山这种人人见人厌，也没什么朋友的人，其实也不在乎自己的命，所以在跃塔那一刹他脑海里没有惧怕，只是担心自己的妹妹。他唯一的挂念。
……
打盗棺贼刘有山坠死后，塔内就多了只怨魂，它每日登塔坠塔，登塔坠塔，再登再坠，不厌其烦。我知道他能看到我，我便问他：“兄弟，好端端的你偷棺材干嘛？”
“治病！”他说。
“什么病？”我问。
“我妹妹的眼睛。”
我慢慢了解整个故事的大概，发现刘有山并非传闻那么讨厌。随后几日，他跟我从城东聊到城西，把城中每一个长的好看的姑娘都说了个遍，其中，他甚是喜欢刘有邦家的女儿，因为她的屁股大，以后生娃，生百十个都不成问题。
忽然一日，这厮突然变得尤为反常，飘在空中一脸悲痛之色。平日我俩说笑惯了，突然一变我不得不好奇。问它：“你今天怎么回事？”
她道：“我妹妹刚刚知道了我的死讯，肯定悲痛至极。而且我犯的是偷盗棺材之罪，家人世代不得踏入神人城，我担心她会被赶出去。”
门外忽然进来一位瞎眼女子，一脸悲痛之色。她不就是刘佳音吗？我看向刘有山，他点头。
兄妹两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这就是阴阳相隔，真可怜。
刘佳音摸摸索索，悲伤难以抑制，然后放声痛哭。她的指尖颤颤巍巍触碰到我坟墓的石碑，一股悲伤沿石碑导入我的身体，我想安慰她，很想。她哭了一会儿，弯腰轻轻作揖：“小女子刘佳音，望神人赐死。”话完，一头撞向我的碑文。
“不要啊！”刘有山大叫，迅雷不及用身体阻挡刘佳音寻死。刘佳音却穿过他，狠狠撞上石碑。
碑文经历了万年风吹雨打日晒，哪经得起舍命一撞……碰撞间，碑文瞬间粉碎，刘佳音的额头只得一小块淤青而已。刘有山失而复得的释怀大笑，心头的一块石头放下了。而我却愤怒无比，这块碑文陪了我很久，我对它有情怀在心中。
碑文被撞碎一事很快惊动了全族，男女老少皆来问罪，刘佳音被推到风口浪尖上。青天老爷刘有帮在众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下站出来主持公道。其实他挺心疼刘佳音，他当众人面说道：“我个人以为神人的石碑坚硬无比，不会轻易被撞碎，何况是一个脑袋！可能是神人不忍心看她死去，故意将石碑弄碎救她一命。”
众人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放过了刘佳音。纷纷说道：“既然是神人让你活着，那就好好活着吧。不要再寻死觅活了。”
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接下来几日，刘佳音被罚守塔，塔里的巨细事务全由她处理，包括扫地，摆放贡品，擦拭蜡台等。
……
我为破碎的碑文感到可惜，毕竟是陪伴我几千年的老物件了，心里有了情怀。也不知是错觉否，碑文碎掉一刻我觉得真舒服，仿佛有人取走了压着我的一块巨石，身体的血肉日渐充盈。
第一日夜晚，我跟刘有山聊天，说道：“刘有山，我现在和从前有点不一样了。”
刘佳音在塔里，刘有山心情愉悦无比。他眼睛盯着刘佳音，嘴里说：“难道没了石碑你睡不着？”
我：“不是，我现在感觉浑身奇痒难耐，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
刘有山：“你身体腐败被花草吸收了，怎么会痒？”
“真的痒。”我道。
第二日，头顶长出了长发，身体慢慢复苏。
“我没死！”我告诉刘有山，而他却觉得我疯掉了。如果我没死怎么能看见他呢？如果不是奇人异士，只有鬼魂才能看见鬼魂。
到了第三日，心脏开始复苏，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它在胸腔中强劲的搏动。原本干裂的嘴唇变得温润如玉，身体不再那般冰冷僵硬。我甚至能在棺材里翻身换姿势。
“我真没死。”这句话我重复很多遍，刘有山彻底觉得我疯了，并告诉我说：“想做人就去投胎。”
第四日，浑身血肉充盈，毛发旺盛。我抚摸着满头的秀发，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此时轮到刘有山傻了。我以人的身份开口和他说话，一直在塔里打扫卫生的刘佳音听到我说话声音，以为来人了。结果只有说话声，没有脚步声。
此事诡异，完全出乎意料。我只记得自己在棺材了待了很久很久，我以为我已经死了。我不知道如何解释，我是神还是魔？是怎样的存在？真荒唐的事。
第五日，黑云压城暴雨如注，八百里世外桃源电闪雷鸣，仿佛末日。天外的景色使我感觉不安甚至恐惧。一整日都是，我也不知道在恐惧什么。
到了夜晚，答案来了。
一道雷霆从乌云中劈下，尽头直取神人塔，冲我来的！
我默念一句：“风受吾之命。”
只见四周的空气迅速流动，凝聚成一堵坚硬的墙，现一层金光。同一时间，一声爆炸，风墙挡住了闪电，我大笑。
接下来两束拧成一束：“轰！轰！”
我更加放肆大笑，也不是厉害啊，都未伤我分毫。
乌云翻卷，嘲笑我不知天高地厚。第三次，三束成一束。第四次，四束成一束。
……
……
整夜，宝塔沐浴雷霆中，直到天地灵气耗尽，那最后一道，亿万合一的惊天巨雷，终于降临。
我已经没有笑的力气，现在桃花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逃命的人。哭泣声、尖叫声刺耳……主要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劈我呢？
我对天怒吼，呐喊不甘，道“老天爷，我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塔里，刘佳音什么也看不见，以为是普通的雷雨天气，她安静的扫地，更换蜡烛……而刘有山却疯了，他目睹了一切。
巨雷降下，我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去反抗！
只听一声巨响，又快速寂静。宝塔和万千的屋舍，眨眼间灰飞烟灭，刺耳的尖叫戛然而止，世界归于黑暗。仿佛一切的铺垫只为迎接这道巨雷，然后归于原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