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妙用无方,身即山河镜
虽然三仙姑神色轻松,丁逸心里却暗暗警惕,要知道自从进墓以来这日本老鬼子就和自己一行人开始的斗法,哪一次出现的东西都是诡异无比的东西。比方说三面修罗噬魂,新妇罗使人不知不觉中堕入情障,夺人精气于弹指间。若非三人当中有个心明无染的程天雪,还真不知道发生什么后果。眼前这个黑漆漆的空间恐怕绝对不仅仅是困人那么简单,只怕真正的危险还没开始呢。
如果我是三仙姑,我一定会骂丁逸这厮盐酱口,说啥来啥,丁逸心里的念头刚刚落下,眼前的黑暗便消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一片陌生的山河之间。青山秀水,鸟语花香,只是寂静的山林中闻声不见物,只闻鸟语兽吼,却不见发出这些声音的动物的形迹。
最让他亡魂大冒的是,三仙姑与程玉娟不见了,整片天地之中只有他一人。咦,这是怎么回事呢?
“喂,三仙姑,你们去哪儿了?”丁逸大声喊了一嗓子。这一嗓子喊得群山轰鸣,四面八方都传来他的回声。
怪了,难道又中了那老鬼子的把戏了吗?丁逸如是想,管他呢,三仙姑说得好啊,既来之则安之,老子先探探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再说。想到这里,丁逸举步便走,这地方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凶险,就是太安静了些。
在山林间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样子,依然不见有走出去的样子,空空荡荡的,听见水响不见山泉,听见鸟语不见飞禽。走着走着,丁逸越走越是烦躁,他大爷的,就算啥也没有,好歹你也该有条路啊。
他这一念一起,眼前山林间隐隐约约间竟然真的现出了路的痕迹来。好了,有路就好办了,当这时候丁逸也懒得想那么多,走上去再说啦。沿着这条忽然间出现的林间小路,慢慢向前走去。
三仙姑呢?这丫头跑哪儿去了?丁逸在想。陷入这样无边无沿的境地,丁逸第一念想起的还是程玉娟。这是人之常情了,这段时间来,和他走得最近的就是三仙姑,这丫头一身道法修行高深无比,遇到困难总能想到解决办法,面对眼前这个极可能是中了坂田的幻术的时候,丁逸自然而然便想到了三仙姑。
一念刚落,就听见远处程玉娟的声音:“丁逸,你在哪儿?”
这下好了,三仙姑在就好办了。丁逸加快脚步,往前跑去,沿着小路跑了十几里地之后,见程玉娟正手里拈着一张黄符,在地上挥挥画画,好像在计算着什么。丁逸走上前去问道:“三仙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仙姑抬头望了丁逸一眼,微微笑道:“我也有些糊涂,刚才明明还在墓室中,一转眼的功夫就来这里了,这老鬼子的本事还真不小。”
丁逸看了看四周的情境:“这是幻境吗?”
三仙姑站起身来摇摇头:“不好说,亦真亦幻,也不知道这老阴阳师玩了什么把戏。中土修行道虽然也有移转空间的法阵,但终究是以法阵展开而已,却从来没人能做到这点。但我也不敢确定这世间就一定没有这样的高手,闹不好困住我们的人就有这本事也说不定。”
“我操,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困在这里吗?”丁逸极度郁闷,暗暗打定主意,只要出去了一定得活刮了那老鬼子不可。
三仙姑:“在这里你可别胡思乱想,好像这里想什么就来什么。”
“不会吧?”丁逸不敢相信地道:“难道我想山洪暴发,就马上有山洪……额,你听,好像有什么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屁话,只要不是聋子都听见了那地动山摇的动静了,丁逸回头一望,只见背后滚滚黄水携带者无数的沙石奔泻而来,他大爷的,真的山洪暴发了。二话不说,丁逸转脸拉起三仙姑就往高处跑,山洪这种东西虽然厉害,但是还是要遵循水往低处流的规则,只要到了高地上就没事了,总不成这山也会给洪水给冲塌了吧。
果然,两人连滚带爬地爬上旁边一座山之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丁逸看着脚底下滚滚而流的山洪,指天骂地,然后再骂小鬼子,污言秽语一大帮。刚骂几句,三仙姑斥道:“丁逸,你还有完没完?”
丁逸呸了一声:“靠,当然没完。不是说这里面心想事成吗,我就这么想小鬼子的岛国被一百颗原子弹炸沉,奇怪了,怎么没见着景象啊?”
三仙姑似乎有些无奈:“人力有时而穷,这幻境虽然奇妙,但终究是人为营造出来的。想要展现那么大的幻境,困住我们的人的修为虽高,可终究是人不是神啊。”
丁逸转念一想也对,是这么个说法,于是道:“既然这样,那我就骂那老鬼子算了。嘿嘿,就算我出不去,好歹也过过瘾。”说完清了清嗓子,顿时就要开骂。
三仙姑道:“算了,你骂他有什么用,骂他又不会放了我们出去。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出去才是正理。既然这幻境中心想事成,那么只要动念发愿回去,应该就可以了。”
丁逸皱眉撇嘴道:“既然心想事成,我怎么知道那是不是幻境啊?”
三仙姑一时无语:“好像也是这个样子呢。”
丁逸眼神微微一凝,随即哈哈大笑道:“嘿嘿嘿,三仙姑,想不想知道你自己前世是怎么样的?”
三仙姑一时没回过神来:“你什么意思?”
丁逸:“这还不明白吗?既然这幻境有心想事成的功效,那么我们看看咱们自己的前世总可以吧,这不需要消耗多大的法力的,再说就算消耗也不是我们自己,你说是不是?”
三仙姑脸色大变:“别,千万不要这样,前世牵缠因果,万一回不去的话……”可她话没说完,丁逸脸色变幻,忽然间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凌厉起来,整个人犹如出鞘的利剑一般,转眼间不但整个人的气势变了,就连长相都发生了变化。
这还是丁逸吗?
是,也不是。只见丁逸身着一身玄色长袍,腰悬碧玉,背后长剑斜背,一副飘然出尘的韵味,隐隐然间所透发出的气势令人心神皆颤,即便剑仙下凡,也不过如此了。随之而来发生的变故,令眼前的三仙姑面色变得阴沉无比。为什么,因为他们所处的景色变了,变成了另外一处山川。他们面对面站在高山绝顶上,在丁逸的头顶正上方,一个巨大的灰色漏斗正在成形,仿佛碧蓝的天空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撕开了一个口子,通往遥远而又不知名的所在。
丁逸双眼神光凌厉,盯着三仙姑道:“老鬼子,你是想自己滚呢,还是让我来超度你?”
不对啊,眼前不是三仙姑吗,怎么丁逸,额,不是,这位不知道是谁的高手怎么叫她老鬼子呢?
不过随即便有了答案,三仙姑脸上神色阴沉,口中吐出一个苍老的声音:“你够狠,真想不到你的前世竟然有如此修行。”
那人缓缓拔出背后长剑:“我的前世吗?其实我也不知。不过我或许应该感谢你,若不是你,我兴许连自己的来处去处都不甚明了。曾经的上官平已在稍后的天刑中陨落,而今生,我叫丁逸,既然你唤醒了我,那么你就跟着我一起承受这曾经的天刑,如何?”
天刑是什么东西?
这世间极少有人知道,但是那些修行超越世间法尽头的高手,却隐隐间有所感知。这是修行中最可怕的一道劫数,相传在这劫数当中,自己一生中对有灵众生造成的伤害会击中一点爆发还加己身,此谓之伤形;与此同时,一生中所有众生对自己的怨恨,诅咒,恐惧,感念等所有情绪,也会在一瞬间逼入元神中。
如果仅仅是一个人的怨恨什么的,当然动摇不了修行到这个境界高手的心神,可是如此的多的精神力量全部集中爆发,却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神识和元神。如果在天刑中意志动摇,那下场就只能是神识被彻底打散,相对于这个人来说,那么他就不存在了。
眼前这个三仙姑当然是坂田信二幻化的,他这一手阴阳术非常厉害,令人沉入一个亦真亦幻的精神世界。这个精神世界其实就是受术者自己的见知所构成,蕴含了这个人所有的欲望,理想等等。刚开始的时候,丁逸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但是在坂田所幻化出的三仙姑说“这想什么就来什么”的时候,丁逸就开始怀疑了。
既然想什么就来什么,那么眼前的三仙姑是不是也是如此呢?丁逸便开始了自己的试探,因为存了这么个疑惑,他一直就在留心观察对方言行。虽然之后三仙姑说的话看上去都没什么问题,可通篇一想,却有个最大的问题,因为她说的那些都是在有意无意引导自己陷入更深的幻境中。
对付幻境最大也最好的武器,就是心不随境而走,不因为见到什么便被之勾动心境,进而造化出更加复杂难解的幻境。这一点,丁逸在度过色欲天劫之后,便已经明了。
可这幻境却和修行定境中出现的幻境不同。定境中的幻境只要坚持定念不动,那这幻境便自然消散一空,因为所有幻境皆以自己心念为化转,能够息心止念则幻境不攻自破;而此时的幻境却是人为逼入元神中的一种印记,即便自己明白定心不扰则幻境伤不得自己,但是想要出去却万难,除非施法者停止施法又或者自己以绝对的修为将这幻境从心境中剥离。
正在丁逸苦思如何破法的时候,心境中某个角落忽然微微一动,传来程天雪的心念。对方也明确告知丁逸的处境,这幻境唯自己能破,既然今生修行不足,则借过去法破之。意思就是说,既然这幻境能依自己心念为转移,那么便勾动自己的往生情怀,便可破法。要知道一个人生存于世间,其往生形迹依然还印在元神中最深处的角落,如此庞然的信息量可不是坂田所能操纵的。
当然,其中也有大凶险。过去不可追溯,一旦追溯便有沉沦之忧,一旦沉沦,那就真的无可救药了。可巧就巧在丁逸身上有一块萧峰赠送的伏神云踪佩。伏神云踪佩最大的妙用,就是守护定心不扰,至于其为何有如此妙用,这不是这里的交代范畴,等到丁逸弄明白的时候,那时候他已经是十年后的事情了。
实在是无巧不成书,丁逸此念一起,元神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脑海中充斥着庞然的信息。但因为伏神云踪佩的守护,令丁逸并未沉迷,竟然仿佛恢复了什么一般,整个人的气势变得凌厉无比了。
面对仙家大劫,坂田修为再高也不敢真的去直面其威力,要知道就算是记忆中的天刑,那终究也是天刑,他此时入主丁逸的精神世界,丁逸所受他也会跟着承受。带着无边的恨意,三仙姑消散在丁逸眼前,而丁逸则抬头望着天上的漩涡,似乎在追忆着什么,良久后,这才缓缓道:“此生我已是丁逸,若上官平尚有什么缘法相欠,那也与今生无涉,你退去吧。”
一语落下,天上漩涡缓缓消散,紧接着景致一变,丁逸再一次回到了刚才那黑漆漆的地方,三仙姑和程天雪则带着几分担忧看着他。
丁逸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子:“你们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脸上有花不成?”
三仙姑上下打量着丁逸:“道士,那老鬼子没把你怎么样吧?”
丁逸眼神中凌厉之色一闪而过:“他能将我如何?”说着看了看四周,淡淡一笑道:“原来我们还在那老鬼子的幻阵中。”
程天雪摇头道:“这不是幻阵,我们是被这老爷子扔进了太岁爷的肚子里了。”
“太岁爷的肚子里?”丁逸莫名其妙地问道:“什么东西又那么大肚子?”
三仙姑刚才正对这丁逸,见他眼神中似乎多了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微微有些担心,刚才她其实也被幻境迷惑过,不过她的修为偏偏高出那老鬼子,不一时便破了这幻境。因此程天雪叫丁逸勾动前世来破法她是知道的,如果真的是如此,此时的丁逸还是过去的丁逸吗?
看到三仙姑的神色,丁逸转念间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淡淡道:“你放心吧,过去的我已逝去,我现在就叫丁逸。”他这话等于告诉三仙姑自己的确被唤醒了前世记忆,但是却并没有被其所迷。
程天雪一脸轻松:“放心吧,他身上有师伯的伏神云踪佩,就算真的勾动苦海,那也没关系。其实师伯好像算到了我们会遇上什么,刚刚那法门就是他告诉我的。”
三仙姑一听,这才释然:“我差点忘了你身上有这东西。”
丁逸转脸对程天雪道:“师妹,若要破这太岁,好像又非你不可了。”
程天雪嘻嘻一笑:“师兄,恭喜你回来。好啦,你回来了,我也就可以唱主角了。”说着放下手中的貔貅,慢慢站起身来,手中的那朵白莲再一次出现并盛开。三仙姑看着丁逸和程天雪,心里微微有些异样,不过这想法实在太诡异,也太令人感到奇特。
不过这些思绪被程天雪施展的道法给打断了。你道怎的回事?只见这一次不同,程天雪并没有以那白莲为中心施展斩天剑,而是将之放在地下,这雪莲随即落地生根,恍惚间便消失在黑暗中。可随即而来的让三仙姑惊叹不已,因为原本黑漆漆的空间中竟然现出了一粒光点,这光点刚一出现就越变越大,转眼间变成了一处山河世界。
这世界祥和而清宁,鸟语花香,飞瀑流泉,远处雪山连绵不绝,他们三人就站在一片巨大的,水平如镜的湖边。这世界明明是幻化,可竟然有风,风中吹来淡淡的草木清香。
程天雪盘膝坐在一朵盛开的雪莲花的旁边,仿佛极远,又仿佛极近。只听一声轻微的破裂声,远远传来一声惊慌至极的惨叫,虚空中仿佛打碎了什么东西一般。随着这声响,那山河世界变得更加广大,连绵起伏的群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
而原本的那所墓室,也显现出来。可奇就奇在,明明三人就处在一处大不过三十平米的地下斗室,可眼前的山河世界却给人一种无线广袤的感觉。
和刚才坂田那厮展开的山河幻境相比,那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生机勃勃,气象万千。
程天雪没有起身,拈花微笑道:“这就是山河镜。”
三仙姑不敢置信,忍不住弯腰摘下一朵野花,戴在鬓发间:“这简直太神奇了,虽然我明知是一种幻境,可……”
程天雪笑道:“真假又如何呢?你看见的这一切,就存在在现实中某个角落,你也许不曾去过而已。”随即神色淡然地续道:“我此时全力展开元神,施展山河镜秘法,以元神中所采炼的天下山河的生气笼罩这墓室方圆一公里处的地脉,并寻找蓄养地脉生气所在。这样,我再也不能为你们出力了。”说完缓缓闭上眼睛,化作一株硕大的雪莲,这雪莲根茎为青绿色,不断伸展开来,甚至将那铜角金棺也缠扰在内。
三仙姑这才明白为什么萧峰告诉自己,山河镜是带不走的,现在这样子看来,它的确带不走。如果能带走,除非自己也修成这山河镜才行。随即也知道了为什么山河镜可以修复地脉灵枢,因为这本身就是以展开的元神采炼天下地脉灵枢之气而成的秘法,这就好比是器官移植一样,哪里破损了那就移植一个能配对的器官就可以。
丁逸和三仙姑走过那处原本为甬道,而此时却为一处林间通道的暗道,见那坂田此时正七窍流血,倒在一片草地上,用不可思议而又无比震撼的神色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完全想不到自己一生苦修的秘法竟然就这样一个个干脆利落地破掉,而他自己一直藐视的存在,却展现出了这样一种近乎神迹的玄法。对他的打击也许是太大了。
不过他依然没死,山河镜秘法固然玄奇,却是以生为宗旨,也就是说这山河镜的核心是那生生不息的万物灵机,本身就不带什么杀伐之意。他的式神乃是太岁中最为隐晦的鬼头为灵引,采炼极阴秽煞气为核心,有迷人败本,杀生夺命的威力。不过神通人为本,他自己的修行本就苦不甚高,与这蕴含浩然生气的山河镜秘法一撞,自然就是如冰见火,被销蚀一空了。也就是程天雪没有什么杀人的念头,否则刚才破掉那太岁的时候,只要力道稍大,就能将他所采炼的煞气倒灌入他的身心,那他就算有十条命这会也已经死翘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