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反思金钱

不是不爱钱，我很爱钱，但我胆小。德行不够，而财富太重，一定会被压死。孔子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总有人问我对金钱的态度，我想起一件事。

几年前我还在某大公司上班，晚上和同事吃饭，有个人说：“钱多到一定程度，就只是数字，没什么意义了吧？”

大家一起把目光投向了另外一个人，他是公司创始人之一，身家有十亿美金以上。他说：“瞎扯！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数字，怎么可能没有意义？！”

他没接着讲，我们也没接着问。但明白了一件事：钱再多也不会只是个数字。

有人认为我是有钱人，我只是笑笑。

我不否认，我比刚开始工作时有钱多了，比还在为了还房贷、为了给子女付学费拼命赚钱的人有钱多了。但一个工作十来年的人，就算工资再高，能多有钱？在这个房价六七万一平方米的年代，又有谁敢轻易说自己有钱？幸运的是，我买房比较早，才花了几十万；也拿了些公司的股票。这些财富让我可以不用担心自己和家人的生活。

一次听张德芬老师演讲，她说一个人有两百万的存款，这辈子就不用折腾了。两百万存款，简单做些稳健投资，一年能有十万的收入；自己打份工，一年也能赚几万块，可以过不错的生活。她说不在于钱多少，而在于是否知足。但很多人不知足，有两千万的存款，也没有安全感。

老子说：“知足者富。”

虽然钱不多，但我知足，所以我是富人。我知足，并不是因为不爱钱。相反，我很爱钱。

我从小家境贫困，不敢乱花钱。记得初二暑假，我和表哥骑车去县城。天气很热，去的路上表哥买了两根冰棍，一人一根。回程途中，我买了两根冰棍，一人一根。到家后我被爸妈骂了很久，理由是我家穷，不应该花钱买冰棍，不能跟表哥比。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乱花钱了。之后好多年，别人买冰棍给我，我都不敢吃。

1995年上大学，食堂早餐有白粥和黄粥。白粥每份一毛五，黄粥一毛二。白粥是大米粥，我没见过小米，以为黄粥是发霉的大米煮成的粥，所以便宜。我每天都选择黄粥，只有得了奖学金或者兼职发了工资，才吃一份白粥，算是奖励。毕业后几年，我看见黄粥都觉得恶心，后来才知道黄粥是小米粥。

大学时谈了个女朋友，异地恋，后来分手了。那时，她埋怨我从没到她所在城市去看过她。我羞愧难当，不敢告诉她，我买了火车票，一个月的生活费就没有着落。

后来参加工作，做任何事都想着怎么才能赚钱，怎么才能省钱。我硕士毕业就结婚了，在天津一家小公司上班。妻子当时辞职在家，准备考研。某天她花十块钱买了一包糖炒栗子，晚上我语重心长地对她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人来到世界上，有很多功课要修。金钱，就是其中一门必修课。我善于反省，特别是在金钱方面。如果不曾贫穷，我不会对金钱有深刻的反思。

以前要是在路上捡了钱，会既开心又得意。现在要是捡了钱，会觉得麻烦，不知道该给谁，不如不捡。感觉自己拿了这个钱，会失去更多。宁愿让别人欠我的，不愿欠别人的。

以前和朋友一起吃饭，我等着别人埋单，后来一起吃饭，我尽量提前悄悄结了。这样就不欠人家人情了。

最早做七星会，会费一次能收两三百万。后来不敢收了，担心收了钱，提供不了那么大价值，这就算欠人家的了。

以前开线下培训课，每次能收上百万，后来决定不做了。因为我无法回答一个问题：凭什么别人赚钱那么难，而我几天就能赚上百万？

古人云：“厚德载物。”我深信不疑。德行不够，而财富太重，一定会被压死。后来喜欢上孔子，因为他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不是不爱钱，我很爱钱，但我胆小。

最近两年，一些自媒体人发展得很好，也很赚钱。身边的朋友帮我策划如何把“鬼脚七”做大，小伙伴跃跃欲试，也有投资人表示投资意向。我也心动过，但最后还是否决了：不要走这条路。如果走这条路，我会痛苦。德行不够，恐怕承受不住。

做自媒体赚钱的方式很多，我之前尝试过不少方式，收会员、放广告、卖围巾、做培训、出书、演讲等。最近两年一直做减法。自己对名利还有执着，担心被名利奴役，最好的选择是远离。

有人问，那你现在就不赚钱吗？我当然赚钱，还有小伙伴要发工资。我对他们说，我们不要赚快钱，要赚辛苦钱。

我们做了“必经之路”项目，发愿抄写一亿部《心经》，我对团队的要求是：不能赚钱，能让团队维持下去就好。后来“必经之路”做成了纯粹的公益项目，抄经产品都免费领取，因为有不少朋友愿意参与进来，提供资金来支持这个项目。

上次有人邀请我参加峰会，说包来回机票还有出场费，我拒绝了。他问是否出场费太低，我说当然不是，几万块已经很多了！我不想赚这种快钱。我宁愿多花点时间写文章，一篇文章有几百块的“赞赏”，一个月也能有上万的收入。赚这种钱我心安，这是辛苦钱。

关于写文章的“赞赏”，也值得细说一下。时刻觉察自己的日常行为，觉察做事的出发点，就是修行。

有段时间，我总在琢磨如何把“赞赏”语写得好一点，让人“赞赏”更多一点。每次推送文章后，我会时不时刷到文章最后，看阅读量和“赞赏”人数。很快，我意识到这不对，这就是贪念。

有个法师给我提建议：“那么多读者给你‘赞赏’，你可以帮他们积福报。”我觉得很有道理。后来遇到募捐的，遇到有寺庙需要供养的，遇到适合做慈善的，我尽量从微信“赞赏”收入中出。有需要立功德碑的，我就写：“文德和他的读者们。”我感觉，这名字很有诗意。

总结一下，我爱钱，但不想赚太多钱。主要担心自己德行不够，承受不住太多的财富；也担心定力不够，一不小心被金钱奴役。

前段时间看《论语》，里面写道：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

多好啊！能做到这样的人，内心一定很宁静。这也是我现在对金钱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