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死战
“杀！”
城墙上，红巾军士兵们杀红了眼，城墙下的元军似乎是他们的杀父仇人。
不，是比杀父仇人还有刻骨的深仇大恨。
从军之前，他们或许是地痞流氓，或许是不安分守己的游手好闲之人。但是他们中，更多的人是破产的农民。
农民破产失去赖以生存的田地，只能眼看着家中骨头分离，卖儿卖女，看着亲人冻饿而死，看着自己活得生不如死。
而此时，郭大帅突然出现在城头，更让城头的士气高涨。
小九看到了，但是他装作没看到。朱重八是真没看到，他左手盾牌，右手抓着长枪，护着自己的头，正卖力的刺向云梯上来的元军。
他身边耿再成，大花，费聚，唐胜宗，陈龙等人都在奋战。浑身是血，面目狰狞。
“兄弟们加把劲，把元狗剁碎了哟！”
一个元军在重八的长枪下，惨叫着跌落。
朱重八在城墙上，大声呼唤，鼓舞士气。
“大将之才!”
尽管身上有着诸多缺点，又或许是知道自己身上有着很多缺点，郭子兴是真的喜欢好汉。不然他一个乡下的财主，身边如何能有这么多敢死的汉子！
前几日攻城，这面城墙最为险。但是朱重八硬是没有慌张地求援，今天元军再来，同样是这片城墙。短短几日，城墙上的人，在他的带动下，丝毫没有慌乱，而且越战越勇。
看着那个在城墙垛口奋战，盾牌上都是箭枝的身影，郭子兴是越看越顺眼。
回头再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儿子，还没杀人呢，额头上就全是汗，眼神东飘西看。内心不稳重，内心有惧怕的人，眼神才会来回飘忽。
“周大哥，去叫人抬火油来！”
小九一声喊，吸引了郭子兴的视线。
只见他向城下扔出一根标枪，指着远处元军的阵地喊道，“鞑子将军的帅旗上前来督战拉！元军要疯!上火油，杀他妈的！”
城墙上，这个不大的人影，叫喊起来也颇为强悍。
郭子兴有些欣慰，到底是自己身边的亲兵，刚来的时候连人都不敢杀，现在也能独挡一面了。
元军确实疯了。
脱力不花这几日，在濠州城外驻扎，本想打算长期围城，已经向大元中书省取信，要援兵了。但是淮安的中书省不但不理会，世袭淮安的镇淮王宽撤不花，还斥责他是作战不利，故意消极怠战，要上表大汗，削除脱力不花的爵位，收回他在塞外的封地。
“传令汉军，一人退杀一什，一什退杀一队，一队退杀一营！”
元军军法严苛，军中动辄处死。脱力不花的帅旗前来，就表示要亲自督战。
阵地前脱力不花咬着牙命令着，“本帅不管死多少人，濠州要给我拿下来。拿下里城池，全军大索七天，本帅分文不取，都分给士卒。要是拿不下来，仗都打不了的汉军，养着干什么，全等着死吧！”
随后，脱力不花的亲兵纵马，在士兵之间奔腾，大喊。
“主帅有令，拿下濠州大索七天不封刀，随你们拿！打不下来，全部处死！”
“操他娘的，脱力不花狗杂碎不拿咱爷们当人！”
“咱爷们在他们眼里啥时候是人！”
“兄弟们不上就是死，上去，破了濠州乐呵呀！！”
“破城随便抢，随便杀！”
进攻的元军队伍中，有人在喊，有人在骂。
军法无情，不上就是死。
而且在城墙下，围着十几个云梯进攻的元军身后，更多的元军，黑压压的上来了。脱力不花的兵力不到三万人，但是在这一刻，他像个赌徒，全部压了上来。
元军搭建的箭塔也慢慢靠近城墙，上面元军的弓箭手精准的猎杀。城头上的红巾军，瞬间倒下不少。
砰地一声，小九感觉似乎被人照着肩膀捶了一拳，拿着盾牌的手隐隐发麻，元军的弓箭手瞄准他了，但是他一点都没在乎，因为城下的元军越来越多了。
“火油呢！火油上来！”小九在大喊。
他之前偷偷闻了一下，所谓火油应该就是没提炼的石油。
蒙元这个朝代极其奇葩，满大街的色目商人，只要有钱啥都能买到。
猛火油在宋代的时候，就已经是守城的利器，专门用来放火烧人的。
嗖嗖嗖，元军的箭雨射来。
几个抬着木桶的士兵倒下，又几个不怕死的抬着过来。
“准备，人多点再倒！”小九瞄着城下云梯那蜂拥而上，根本不管头上的石头，标枪之类。不是不怕死，而是豁出去了。
这把火要是带你下去，估计满城都是烧烤味儿。
“要怪就怪命，下辈子别做人了！”小九的脸上满是狰狞，正要命令，却听重八在远处大叫！”
“弟儿！快看！”
小九顺着朱重八说的方向望去，“我操!”
元军投石机发动了！
脱力不花是真疯了，丝毫不顾及还有在爬墙的元军。
自己这边想趁对方人多放火，他那边是想趁自己这边人多，扔石头砸人！
他不分敌友，先砸一波。让城墙上的红巾军在石弹的覆盖下，死伤惨重，同时他的元军也是顺势登城。
好毒的计，好狠的心。
轰隆！砰！
石弹猝不及防的宣泄到城头，一个垛口上几个用盾牌护住身体的红巾军，顿时变成一堆血肉。
砰！
城墙上的红巾军，割麦子一样的倒下。死的是幸运的，没死的，筋断骨折的人捂着伤处，满地打滚大叫哀嚎。
砰！城墙上的红巾军开始慌乱，四处乱跑。
“兄弟们，上呀！”
城下的元军在吼叫，尽管有些石弹落在了他们的阵型里，带走许多生命，但是他们似乎没看见一样。
“进城之后随便杀，随便抢！”元军官给出了为什么这些元军，不在乎落在他们身边石弹的答案，“进去抢银子，抢银子，抢娘们！”
这个时代，官军也好义军也好，没人在乎死多少人，没人关心主帅做的对不对。人人想的，就是这三样东西。
“别跑！”朱重八在大叫，“元军要上来啦！”
“准备！倒！”小九指挥着抬着火油桶的士兵。
轰地一下，城墙下面，马上是一片无数人发出不似人类嚎叫的火海。
砰，石弹在人群中碎裂，在城墙砸出一个深坑。
城墙上的红巾军乱了，他们没见过这样的打法。
不怕死从来不是义军的专利，职业的军人在巨大红利的刺激下，更不怕死。这些义军还不是职业军人，如果他们必须在前进和后退之间，选择一个死法，前提是前进还可能活下来，试问他们选哪种？
“元军上来啦！”
一个士卒回头喊叫的同时，被同样迎着投石机的石弹，跳上城头的元军一刀砍倒。那个士卒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缺口，元军顺着哪里往上爬。
嗖，一只标枪飞了过来，一个元军仰面倒下。
小九根本没在乎，身边落下的石弹，还有弹飞的石头。
准确说不是不在乎，而是他妈的没地方跑。
“杀过去！”
小九又是一根标枪扔出去，然后抽出斧头。
小腿，用力的踩着地。
跳起来，双手抡斧头。
“咔嚓！”
一个人，被他从脖子劈到了胯部，满腹的内脏落地，炙热的鲜血喷了他满头满脸。
“杀！”
又一个元军，被一刀砍下城墙。
朱重八带人靠了过来，和缺口上来的元军，厮杀在一起。
狭小的地带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捅我一刀，我扎你一枪，或大家一起死。
两边的人马都变成了野兽，扭打在一起，用手里的兵器，在对方柔软的身体上，疯狂的捅着。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间而已。
“啊！”
一个元军惨叫着被小九砍在肩膀，这一斧子他的肩膀骨头全碎了，就算以后能活也是个废人。
但是他活不了，倒下的一刻，就有红巾军要了他的命。
“弟儿小心！”
朱重八用铁甲护肩撞飞一个小九身后爬上来的元军，“跟在俺身后！啊！”
正说着话，却突然一声惨叫，快速回手，后要上抓着一把短刀。
一个元军在人缝中钻出来，一刀扎进了他的后腰。
“哥！”小九大吼一声，倒转斧子，一下把元军的脑瓜子杂碎。
“没事吧！”
小九慌了，他看到元军的刀尖已经扎进去，朱重八捂着伤口的手全是血，靠在城墙上喘气。
“操他妈的，差一点就扎肾了！”
说着，躲开一刀，反手捅过去。
小九一斧子，把另一个靠近的元军砍翻。
投石机停了，但是城墙上已经翻不出谁是元军，谁是红巾军。
郭子兴也带着精锐的武士，冲到了第一线。
轰！不是石弹碎裂，而是一声雷响。
天空骤然下起大雨。
视线中模糊一片，只有雨水。
双放在城墙的缺口上，脸对脸贴着。
小九和朱重八肩膀靠着肩膀，跟着其他的兄弟，慢慢的想前推进，不断的有红巾军，被扎到腹部，惨叫着倒下。
但是他们的脚步，一步步向前。
朱重八大喊，“兄弟们！把官狗子，推下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