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垣遗韵
康熙《衢州府志》称衢府“控鄱阳之肘腋,制闽越之喉吭,通宣歙之声势”,因此“东南有事,此其必争之地”。衢州城墙承载的就是这一军事重地的历史记忆。然而随着和平盛世重现,冷兵器时代的结束,今天的城墙又怎能只是表达“扼天下之吭,制群生之命”的王者之气势?唐代孟郊《姑蔑城》曰:“劲越既成土,强吴亦为墟。皇风一已被,兹邑信平居。”姑蔑是吴、越相争之地。《左传》鲁哀公十三年,越子伐吴王,孙弥庸见姑蔑之旗,曰:“吾父之旗也。”。庸父被越所灭,姑蔑人得其旌旗。昔时衢州为南蛮之地,能被先秦典籍记上几笔也可谓不容易。现在衢州人享受着和平宁静的生活,城墙的意义又在哪里?“城,所以盛民也。”(见《说文解字》)城墙首先是“盛民”,其次才是“御敌”,而前者恰恰是今天需要从古城垣里寻找的遗韵—城墙之当下意义。
城墙到底于何时建造,史志上语焉不详。据《衢县志·防卫》记载,汉成帝年间,柴宏屯兵于峥嵘山。《后汉书·郡国志》注,东汉“初平三年(192年)分太未立新安縣”。雍正《浙江通志》卷十八:“孙吴遣将军郑平以千人守峥嵘镇。”城郭自此兴。《嘉靖府志》记载:“唐武德四年置衢州,建郡治。”民国《衢县志》作者郑永禧认为:“衢之有城当亦起于是时。”《嘉靖府志》引《唐书·五行志》:唐元和十一年,衢州山水毁州郭。有郭必有城,城郭相依,其说可信。当年也挖出了唐代城砖。然而,衢州现在的城墙明确的历史记载是在宋代,《西安县志》(218页)载:
宋宣和三年辛丑,郡守高至临城龟峰,时方腊陷衢,高公始筑城高一丈六尺五寸,广一丈一尺,周回四千五十步,为六门。城之上各建楼门。东曰迎和,南曰礼贤,以门直招贤渡故也,渡在城南三十里,俗又谓通远,今名光远;西曰航远,以捲雪亭在航远门外,故又俗谓水亭门,今名朝京;北曰永清,俗谓浮石,今名拱辰;小南(门)曰清辉,俗谓前湖,又谓魁星,今名通仙,以路通柯山故名;小西(门)曰和丰,俗谓隶堰,今名通广。
另据《(雍正)浙江通志》卷二十八记载,方腊攻陷睦(淳安)、歙、杭,次年陷婺、衢、处(丽水),衢城被夷为平地,“独衢遭焚劫尤甚,尺椽片瓦荡然无遗”。这时朝廷派高至临重建衢州城。今天的城墙格局也就在这个时候形成。更为可贵的是,在这么大的重建工程时,他不忘“化民成俗,教养人材”,也重建衢州府学,初造大成殿。
《衢州简史》(99页)也写道,衢州城的基本规模和格局是从宋代高至临筑城开始逐渐确立下来的,此后历代虽多次修复,但基本格局不变。六门楼皆具,之后又多修缮。据《嘉靖府志》载:南宋嘉定十一年(1215年),知州魏豹文翻新六门城楼。元代监郡伯颜忽都建月城:“元至正间,监郡伯颜忽都因子城旧址筑新城,周回九里三十步,又于迎和、通仙,先远,拱辰四门外包以月城,复建层楼于各门之上。”至此,衢州历代基本沿袭这种门楼格局。
修城人
衢城格局定下后,历任官员孜孜不倦地加以修复,以除心中“惭悚”。他们把修城看作是地方官顺应民心的第一要务。细细品读方志,历代地方官修筑城墙、修浚护城河乃是其重要的功德。兹将历代修筑城墙的记录列表如下。
以上地方官修筑之事,有因城墙水圯而修筑的,如林待聘、孙子直;有因年久失修而修的,如沈杰、林应翔;有因“贼寇”之乱而修的,如杨准;有因火毁而修的,如洪纤若。在各种天灾人祸中,城池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毁坏。然而,历代的官员孜孜不倦地修补着、重建着、疏浚着,使得衢城历史得以延续。而城砖乃是其历史见证。常年关注衢州古城墙保护的衢州市人大常委、市博物馆馆长柴福有表示,如果不能及时解决衢州城墙保护所面临的威胁,“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和“全国重点文保单位”这两块金字招牌或难以保住,“届时,将上对不起祖先,下对不起后代”。当时这些官员在修城时,或许也怀着这种对祖先对后代的莫大的责任感。
水亭门城楼底
当然修筑城墙不只是官员在做,当地士民也纷纷作出贡献。张文达修城筑濠就有很多当地士民参与。明崇祯知府张文达《重修郡城记》:“今上御宇之十有三载,历雄图,恢长治。爰以修练储备四事,颁布成书。……而修城尤系首务。”碑文记载,谋诸署县司李吴公,多方咨画,共勉措捐,得钱二千三百九十两。知府张文达勤政廉洁,各方集资,且于修城一事事必躬亲,其敬职敬业可见一斑。
元朝时,连年不断的战祸使衢州城墙破败不堪,亟待修复。当时的监郡大夫伯颜忽都来衢视察,召集衢州府属五邑知县,商议修城大事。于是士民陈庆甫自告奋勇,出资一半,并被任命为督城巡工。陈庆甫受命后日夜巡视工地。还有传说,当东门、小南门、大南门、北门各门皆顺利竣工,唯独朝京门潭深流急,落基极为困难,不少民工下水筑基而被湍流吞没卷走。陈庆甫因此忧心忡忡。一日午后,朦胧中他梦到尉迟恭,说是江潭中有乌鲤精作怪,只要将其腰间所佩之玉投入江中,便可将其镇伏。醒后立即按梦中吩咐行事。霎时风平浪静,不久水亭门城墙城楼便告竣工。
80多岁的徐文华老人回忆,她母亲曾经给她讲过一个故事:“先有万川陈,后有衢州城。”万川村大多数是姓陈的。当时衢州修城墙,在水亭门的那一段一直修不好,因为有个滩。后来一个姓陈的官员,拿了三个聚宝盆往滩里一放,石头就浮上来了,城修好了。《万川陈氏宗谱》之《陈半州捐造城垣并各处善缘志后》记载:“至元二年,监郡伯颜忽都公下车之日,见郡城倾圮卑隘,即召属邑议建新城。时因国家多事,公资不敷,因募殷富捐助,我闻诣谒,叩请尚需多少。伯颜公曰:‘周城约计资十万,今五邑派下五万余,再有次数方能告竣。’余年老,题请四子贵祖承荫□特授县尉之职。”另外《衢州》一书也写道:“巨贾陈庆甫慷慨解囊,捐出巨资,鼎力相助,当时一半之城为陈庆甫公所修。两年前大南门考古发掘,发现了刻有陈庆甫公字样的城墙砖,有力地证明了历史记载的真实性。”
这些故事的版本略有不同,某些细节已迷失在时间细缝中,但老百姓对修城的功德,以不同叙述,穿越历史,体现了修城人在衢州百姓心目中的地位。筑城人,高至临,陈庆甫,一官一民,倾力投入,构筑了城墙不朽的历史。
近代城墙起落
据《重修浙江通志稿》载,“自民国十七年开始拆城至民国二十六年,抗战军兴,城墙多处挖掘防空壕,屡遭轰炸,坍毁甚多,战后仅余残垣,各门月城皆已拆毁”。《衢州市志》(228页)记载,1941年和1947年用城砖修筑机场和建造中正堂,拆去了部分城墙。1956年,人民政府为了防止洪水侵袭市区,曾对城墙倒塌部分进行修筑加固。但同年8月21日,衢县人民委员会发文拆除北门城门,以方便车辆通行。70年代,单位和民众在无政府状态下拆墙盗砖。为此衢县革命委员会应衢县城关镇革委会报告发通告予以制止。据老人们回忆,到1972年城墙上还能跑通。1981年,因拓建城市开始拆除城墙,到1989年底,市区古城墙仅保留水亭门、大南门、小南门三座完整古城门,以及已被堵塞的东门、西安门和东北门之间的残坏城墙。但衢州城终于没有像其他城市那样被彻底拆除,还留下引以为豪的六个城门,靠的是衢州百姓对城墙的深深留意。时任城建局局长的徐文荣老先生回忆:“之前规划要拆除城门、城墙、孔庙,但是我当时坚决不同意,不签字,终于把这些古迹保存下来。”
衢州市政府在1994年至2006年对水亭门、小南门、大南门等进行了一系列的保护修缮工作。城楼由此焕然一新,衢州百姓对此赞赏不已,看作是春天到来。《春临水亭门》的作者写道:“到了水亭门果然和我记忆中的大不相同了,这就是我寤寐思怀的水亭门吗?在我的记忆中只有城墙和城门的基座,现在新造了一座新城楼。建筑精巧轻盈,飞檐翘角,起伏有致,耸立于城门之上。”住黄衙巷的91岁郑怀棪老人高兴之余也表达了一种稽古之心,说:“新楼小孩子戴大帽,现在太大了。”
衢郡六门之冠的水亭门(陈锡祥摄于重建前)
2006年,衢州城墙被列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但考察古城墙,如今又面临着新的尴尬。古城墙在2004年仍有2000余米较为完好的遗址,但到了2008年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时,却仅存1700米。文物普查资料对城墙现状是这样描述:“现存城墙和城墙遗址约1700米,城门6个,城墙外存有完整的护城河。现存城墙共分为11段:环城东路拐角段残长267.3米。讲舍街22—3号段残长37.37米。……城墙因交通、残损等原因多处开口,部分地段的城墙搭建了房屋,局部杂草丛生。”相较2004年申报文保单位时的状况,无情的岁月又将城墙吞噬了300多米。
城墙遗韵
据《衢州日报》2011年6月20日“重现围城:衢州古城的想象延续”一文报道,衢州市政府将要把保护城墙纳入政府工作议案。于是人们开始畅想,未来的古城墙应该有什么样的意义与作用。有人用建筑学家梁思成的设想来定位古城墙的未来:“城墙上面可以砌花池,栽植丁香……秋高气爽的时节,登高远眺,俯视全城。”至于护城河,“可以做成极好的绿带公园,河内放舟钓鱼,冬天又是一个很好的溜冰场……”但这又怎能表达衢州古城墙深厚的历史底蕴呢?我们不妨再回到古人那里,重新品味一下城墙遗韵,也许可以给城墙带来另一番景象。
大西门刻有“西安县正堂徐”文字的城砖
城以盛民
《衢县志》城池篇说:“古云众志成城,言在人不在城也,即孟子地利不如人和之意,然则城亦可恃而不可恃矣。近日通都大邑往往有拆城之举,不知者以为失所凭依,实亦一隅之见耳。衢城始自有唐,素称完固,具见于历史,可守可战,可进可退,控制之法在乎得人。苟得其人,金汤奚足道乎。”对于这样一种超越物质依赖的城市精神的到来,清代郑柏就作有一首诗(见《衢州历代诗选》220页):
三衢福地有神明,大将亲来解甲兵。
演得太平新景象,八方人看铁柯城。
这告诉我们正是人的因素才使衢州成为铁柯城。城墙对今天的人来说,其意义莫大于盛民也。何为盛民?那些路过衢州的、离开衢州的、即将从异地回到衢州的人,能看到城内百姓安居乐业,民风淳朴,邑境平安,就会观城而兴,却看元代徐伯通《送汪仲罕之衢州知事》一诗描述的“盛民”景象:
见说三衢好,民淳郡事稀。
官曹多故旧,幕府有光辉。
雨歇长溪急,烟销远树微,
明朝一壶酒,临别重依依。
明朝开国功臣刘基《早行衢州道中》一诗,也为衢州的山野风光、质朴民风吸引,忍不住吟诵:
草际生曙色,林端收暝烟。
露花滋啼脸,风叶弹鸣弦。
农家喜铚艾,行歌向东阡,
大道无狭邪,平原多稻田。
客行良不恶,敢曰从事贤。
衢城“民淳郡事稀”“大道无狭邪”概括出“城以盛民”之意也。
古战场凭吊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衢州城墙记录着诸多古代战事的印迹,金戈铁甲,战马悲啸。《明史纪事本末》记载了元末明初常遇春攻衢城的景象:
常遇春进兵攻衢州,建奉天旗、树栅,围其六门;造吕公车、仙人桥、长木梯、懒龙爪,拥至城下,高与城齐,欲阶以登城。又于大西门城下,穴地道攻之。宋巴延布哈悉力捍御,以束苇灌油烧吕公车,驾千斤秤钩懒龙爪,用长斧砍木梯,筑夹城防穴道。遇春攻之弗克,乃以奇兵出不意,突入南门瓮城,毁其所架炮,攻围甚急。院判张斌度不能支,遣使约降。
文中提及水亭门下的地道,以及城门上架起的吕公交车、仙人桥、长木梯、懒龙爪、千斤秤、长斧等古战场景象。这些古代武器在《武备志》中均有记载,如攻城用的云梯:
以大木为床,下施六轮,上立两梯,各长二丈余。中施转轴车四面,以生牛皮为屏蔽。内以人推进。及城则起,飞梯于云梯之上,以窥城中,故曰云梯。(《武备志》卷百八)
遥想城上烟火、城下呐喊;迅声烈势,有若雷霆。金戈铁马、兵刃冲杀,可谓是天地为愁,草木凄悲。衢州人常为自己城墙之坚固而自豪,有歌谣描述太平军攻城曰:
铜金华,铁衢州。侍王扎营在婺州,派出人马打衢州;三年攻城攻勿下,城里新割稻草一把一把往外丢。“天兵”气的鼻冒烟,回转头来打龙游。
云梯(见《武备志》卷百八)
战时的水亭门,也曾上演过感人的阅兵式。清初三藩之乱时,衢州大敌当前,寡不敌众,时任兵部侍郎的李之芳(谥号文襄)“大阅将士于水亭门,宣布朝廷厚恩,陈说大义,众感泣,愿伏死战”(见《国朝先正事略》卷四)。曾有时,文人秋暮登城,凭吊古战场之悲壮,不免有精魂何依的伤古之忧,却看孔广升诗有感:
秋暮登城有感
斗大山城气肃秋,征衫有泪落登楼;
西风唳鹤惊寒木,落日饥鸿散古洲。
时难虽筹团字策,天高空抱杞人忧;
书生无路长缨请,志在楼兰未肯收。
城亭八景
衢州城当年也有类似杭州“西湖十景”的景观。今天这些景观已难寻觅,但“物”在人为,昔者赵清献后裔赵时齐曾为衢州留下登临城墙望“衢亭八景”的诗文。诗人站在城池角度,咏叹瀫水环漪,江边落日;更远眺群山,近听城南南禅寺传来的钟声。走下城楼,探一探桃花坞人家,闻一闻幽谷兰花香,望一望城头夜月。期待能顺着这些诗意,有一天还能找回曾经有过的“衢城八景”(《衢县志》)。
望衢亭八景(赵时齐)
瀫水环漪:
水华千里抱城流,曾泛当年载鹤舟。
明月满江风静夜,令人闲眺几回头。
福山远眺:
凭高万仞见江山,吴越潆洄咫尺间。
独坐虚亭漫怀古,诗成将欲抱琴还。
古寺僧钟:
月上城南古刹峰,锡游归路听云钟。
飘然冷露沾吟笔,隐隐如闻和太空。
中洲渔笛:
江边日落水云西,若个渔舟泊柳堤。
夜静数声来枕上,梅花吹落点春溪。
桃坞春芳:
东风吹落过山家,红满虚涯几树花。
莫向溪头点流水,禹门鳞甲奋雷车。
兰阴秋馥:
玉露泠泠谷更幽,含芳香气集枝头。
扁舟欲买寻僧院,凝空坐谈澈素秋。
城头夜月:
粉堞连城古郡南,秋风今夜看新蟾。
拍阑一笑多兴时,诗就归吟薄露沾。
城砖怀旧
抚摸斑驳的城砖,聆听岁月的声音,刀斧划痕间,依稀寻找残留的战争痕迹。城砖犹如凝固的历史,长满苔藓。衢州城砖相传还与“门神”尉迟恭有缘。传说唐武德二年(619年)八月,户部尚书刘文静巡行至衢州一带,看到峥嵘山下的一围土城,感叹“审度山川,见三会四合,且水萦东南,山屏闽越,水陆咸宜,攻防两适,真要津也”,当即上疏力荐修筑城池。武德四年,以秦府护军尉迟恭为营建总管,率万人来建城。4年之后,新城初具规模,刘文静再次东巡,他建议,可以“取乌溪之水,沟之入城”,这便造就了护城壕河与城内水系(见2011年6月20日《衢州日报》)。民间还流传尉迟门神收衢州“三怪”,即钟楼上的独角怪,县学塘的白布怪和蛟池街的鸭怪。今天这些地方都有迹可寻。〔25〕民国《衢县志》记载了尉迟恭是否来过衢州的争议,同时录入清代《城砖歌》一首,表达用文物本身来稽古的思想。在水亭街上开旧书店的宋文富说下营街28号至今还有曾看见过“尉迟恭监制”城砖的老人。不妨重读“城砖怀旧”诗:
门神尉迟恭
傅金泉收藏的明代城砖
唐尉迟城砖歌
(清) 吴士纪
三衢城阙高巍巍,崇墉始自李唐置。
当年监造者为谁,尉迟敬德上有字。
唐代遗砖终不磨,风雨剥蚀苔花紫。
沧桑今千有百载,字画隐隐可辨识。
如何新旧两书中,不见尉迟来此地。
遂令载籍失其传,古迹不入郡邑志。
反谓有宋高至临,只为青溪防乱事。
刺史署距峥嵘巅,因之筑城凭瀫水。
吁嗟乎!斯砖足以证伪误,碻然大唐无疑义。
我为摩(揣)挱三太息,考古当不忘所自。
斯砖当为考古资,分明六字尉迟记。
登楼知县
清光绪知县徐懋简登上城楼,面对“弦歌四起,绣壤交错”的盛世景况,思考作为衢州父母官该如何体悟民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百姓之乐而乐”。他说,登上城楼,看见下面“那些背着书箱的人,我要知道培养他们的办法;那些扛着锄头的人,要知道如何慰劳他们;那些往来船家,要知道保护他们的办法;那些居民之家,要知道如何安抚他们;那些酣醉而起舞者,我知道他们怎么快乐;疾病痛苦的人,我知道他们的忧伤。知道这些应该知道的事情,就是知道如何执掌西安县事的人;不知道这些应该知道的事情,就是心思别有所寄。以后登上这个楼的人,应该理解我所说的‘知’吧?!”
城下别离
古人留下了大量在衢州城下别离伤情的诗句,这给城墙又寄托了一份“水色过衢城,何地再相逢”的情感。
友人自杭回建寄别三首
(宋) 谢翱
同来不同去,离别暗消魂。
闽浙若同水,扁舟送到门。
潮信到严濑,水色过衢城。
寄潮不寄水,潮去有回程。
水到衢城尽,梅花上岭生。
不如寄明月,步步送君行。
(谢翱《晞发遗集》卷上)
诗人对衢城似有一种离别之恨,潮水去了还能回来,而乘船沿江水到了衢州城却是尽头。消魂处,但看明月步步送君行。
癸未留柯城
(明) 朱善
望远愁难遣,临流意稍舒。
相逢观水舄,举纲得河鱼。
酒至须同饮,文成衹自书。
持舟舟未至,独立少踌躇。
(朱善《朱一斋先生文集》后卷五诗)
城上漫步
而城里的人在忙碌之余,也常常登上城墙或者城中高地,看着四季风景变幻,望瀫水托起点点白舟:
清明登郡城南楼时有驻马之役
(清)徐志凯
踏青江阁眼初开,积水浮空雉堞回。
雨过遥分青嶂出,楼高不碍白云来。
城头牧马晴相望,陌上扶犁候已催。
倚槛春风感慨地,夕阳桃李对衔杯。
三 衢 夜 雨
(清) 陈韶
孤城细雨夜停车,山势峥嵘石径斜。
草色已荒殷浩宅,诗书犹识圣人家。
空岩人去柯偏烂,古洞龙归枯自花。
姑蔑从来形似地,重关南去是仙霞。
城头风筝
城墙也曾是衢城人游玩的去处。民国《郑永禧西安四时竹枝词鉴赏》中描述,每到二月份的时候,大人小孩就会在城墙上放风筝。《西安怀旧录》中有诗一首《咏风筝》:
湘筠兰纸剪裁工,百尺丝牵万里风。
多少世人平地上,看他徒步碧霄中。
米弦何处听临风,响遏云行碧落中。
想是钧天仙乐奏,霓裳一曲未曾终。
莫是飞仙会蹑空,东风袅袅快儿童。
鹏程许尔扶摇上,操纵仍归掌握中。
《衢县志》的作者郑永禧写过一首诗《风筝》:“峥嵘春色正纷纷,忽闻筝声到耳闻。莫说前程九万里,顺风吹我上青云。”〔26〕书中注释写道:“正月灯,二月鹞,二月份正是放纸鹞的好时光,许多人都在城墙上放鹞。孩子们放的都是自己糊的衣衫鹞,大人们放的有鹰鹞、人物鹞,最大的是九梅花,最长的是蜈蚣鹞。”汪栋时老人回忆鹞有各种样子的,有像蜈蚣的、蝴蝶的,也有像老鹰的、梅花的。
迎和门(东门)蔓草芬芳
《江南通志》(古迹篇)曰:览海巫梅里之故墟,如挹芬芳,抚吴宫晋代之繁华,独寻蔓草,抑亦可兴可观之一助焉。这是说吴宫也许已成废墟,但看这上面的蔓草,如闻到芳香,如抚其过去的繁华。这需要对城墙历史有诗意把握,要超越物的眼光去观,即《春秋榖梁传》曰:常事曰视,非常曰观。重修衢州古城墙,又该如何彰显其可兴之诗意呢?
(陈艳、吴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