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仙女就该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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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春天，人人都知道袁晓橙家里出了个仙女，声名远播。但是，不是她，是她奶奶袁梦。
袁奶奶就在76岁的春天，迎来了如火如荼的说不上人生第几次的春天，成了网络名人，登上了时尚杂志封面。
有人在路上偶遇袁晓橙，会问她：“你是袁晓橙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
“我是袁梦的粉丝，她有几张和你一起的照片，所以就认识你啦，其实你也挺好认的。”
每每听到这样的回答，袁晓橙都觉得“啪啪”打脸。奶奶这是实力圈粉啊，她袁晓橙也是实力无粉啊！
回到家，她对奶奶哀号：“明明是我帮你红起来的好吗？”
坐在阳台藤椅上看杂志的袁奶奶从眼镜上方抬起眼看着她，莞尔一笑：“你嫉妒我。”
袁晓橙赌气地甩掉鞋子，快步冲到冰箱里拿一罐冰镇可乐，猛地启开，“啪”地一声过后冒出凉丝丝的泡沫。她肆意吸吮一大口之后，才报复地假笑一下说：“对，我就是嫉妒，我就不给你喝！”然后昂首挺胸解气地拿着可乐回房间，关上门。
奶奶只是嘿嘿一笑：“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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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袁晓橙心里还是挺为奶奶骄傲的。
谁说老年人就没有青春了？袁晓橙从包里拿出最新一期杂志。封面上的奶奶身着一件彩虹牛仔T恤，头上戴蓝色牛仔宽檐帽，一个超大款墨镜，配以夸张的耳圈和一个大红色的唇。虽然满脸皱纹，却因皮肤白皙而有一种格外的美丽神韵。酷极了！袁晓橙一边喝可乐一边看。奶奶这款口红颜色叫斩男色，是最新的流行色，晓橙想想就乐。
再往里页翻，是奶奶各种调皮欢快或者优雅的造型，虽然年纪已大，却丝毫不减身上的雍容尊贵，这便是气质吧。
看罢，袁晓橙板起面孔拿着杂志走出来，走到奶奶身旁。
“给！你的斩男色赢了全世界。”
“哈哈！还是我孙女厉害！要不要我帮你赢个全世界？”奶奶一边接过杂志一边笑。
“不需要。”
袁奶奶走红这事追溯起来非常有趣。某一天，袁奶奶去影楼接袁晓橙下班，摄影师想试一下刚刚换的新设备，恰好奶奶坐在一片柔光里，引起了摄影师的兴趣，就随便给她拍了几张，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他说：“哎，奶奶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家闺秀吧，很适合拍照！如果再年轻点儿可以当模特呢。”袁晓橙于是想到奶奶年轻时候并没有留下多少照片，那时候只有重要日子全家才去照相馆拍照，她自己的照片就更少得可怜了。作为化妆师的袁晓橙突然就想到给奶奶化妆拍些照片。于是，她用手机给奶奶拍了很多照片，起初只是拍着玩的，放到了网上，却没有想到引起了喧嚣，更没想到后来就有杂志来约图。奶奶很快就火了，势不可挡。目前，奶奶的稿酬非常之多。
“需不需要我帮你一下？你需要钱的话奶奶这里有啊！”奶奶大度地说，她看起来像个救世主。
“当然不需要。”袁晓橙嘴硬地说。
于是，袁奶奶怡然地望着岁月静好，袁晓橙焦灼地守着声声告急的余额宝。
3
奶奶当然是不知道年轻人的难处的吧。
比如，有的年轻女孩每个月都要花两千元在化妆品上；比如，有的年轻女孩每个月都要添新衣、买新包；还有，每人都要有几件体面的大牌傍身才能够衬托身份，至少不会让人觉得没层次。可是，和袁奶奶相依为命的晓橙从来不跟奶奶说这些难处，因为，含辛茹苦的奶奶为了把她养大，已经拼尽全力了。
可是，晓橙是个爱面子的人，在这样的时代，人总得给自己贴个标签才能立足，才算得上有个性。聪明的晓橙一直就有自己的标签极简主义。
现在不是流行极简主义吗？
可是，晓橙在流行风潮开始的两年前就已经奉行极简主义了。
只有晓橙自己知道，她这奉行的极简主义不过是掩盖自己捉襟见肘的真相，不得已而为之。
当然，她会把自己掩饰得很好，在任何场合，她都妆容精致，没人知道她用的化妆品其实是非常普通的牌子，隆重的场合才用大牌化妆品，却也只是大牌化妆品免费赠的小样。因为皮肤比较好，所以，很多人使用许多大牌面膜才能达到的水润光泽效果，对于她来说自然天成。
那些大牌的衣服实在是太昂贵，一件动辄几千元，名牌包包的价格也让人咋舌，至于高档珠宝首饰她也只是在柜台边瞧一瞧饱饱眼福就好了。要知道这个世界那么大，哪能喜欢的东西都占为己有呢？怎么都拥有不过来不是？有些东西就是为了欣赏的。她一遍又一遍劝自己，换着花样说服自己。
好吧，心里的小公主和小勇士不断战争不断战争，每次都是小公主战败，被小勇士关进小黑屋，小勇士提着剑继续和生活战斗。
所以，袁晓橙的微信朋友圈晒的照片关键词只有一个：简洁，简洁，再简洁。如何简洁得高明也是有技巧的，也是能体现天赋的。在这一点上袁晓橙大概要感谢袁家的好血脉了，据奶奶说，他们祖宗几代都是官宦世家，书香门第，素养极高，也就造就了她与生俱来的好气质。
所以，袁晓橙以自己独特的审美巧妙搭配，一件几十元的简单T恤她也能穿出大牌的潇洒味道。于是，她将极简主义的人设演绎得得心应手，收获了满满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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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是在晓橙遇到欧南之前。遇到欧南之后，袁晓橙就在劫难逃，像妖孽被佛祖抓了个作恶的现行，丢盔卸甲，一路狼狈。
晓橙不敢告诉欧南，她在见他第一面就喜欢上了他。因为作为影楼的首席摄影师，喜欢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他的预订常常爆满，为了请他亲自拍摄，有顾客甚至从年初等到年尾。他也并不是常常露面，他有自己的节奏，有心情和有灵感的时候才来拍。晓橙大多数的时间是在等待中度过的。望穿秋水，望眼欲穿，心乱如麻，这些词翻来覆去在她心中不断演绎，不断循环，周而复始。可是，这些她不敢跟他说，她不敢跟任何人说，因为怕丢人，因为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平凡了。
大概就是因为太平凡了，所以欧南从来也没注意到过她吧。她后来总是垂头丧气地这样想。
从欧南通知大家他恋爱了到他宣布婚讯，总共加起来也没到两个星期，这时间短暂得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来不及让她的七荤八素的情绪罐转完360度角。
新娘周舟是欧南一个顾客的妹妹，据说是给顾客周先生拍婚纱照的时候认识的。原来是周先生的妹妹，难怪。晓橙释然了。周家家世显赫，周舟容颜姣好，还是海归。所以，能娶到这样留洋归来的富家女，当然哪个男士都不会拒绝的吧！如此，罢了。自己又如何能跟她相提并论呢？
于是，便似乎可以坦荡地参加他的婚礼了。
于是，晓橙顺理成章地做了新娘的化妆师。于是，她并没有用青春洋溢的玫瑰红色，而是故意用了一款大红色口红。没想到效果超出预期，因为新娘唇本色偏粉，这款口红恰好凸显了她的雍容。晓橙心里骂自己弱智。
在婚礼中间补妆的时候，她给新娘换了一款唇色，没想到坐在旁边的周舟妈妈当场就说，不行，换回之前那个颜色。
好吧，晓橙只好收起自己的小恶毒，告诫自己罢了罢了，行善才积德。
新人的结婚视频和照片出来后大家都夸她的妆化得好，周舟妈妈还很大方地给了她300元小费。
呵呵，很好，很好。看来我不适合当恶魔，总有人挡路呢！晓橙眯着眼苦笑。
没人知道，她为了参加那天的婚礼，翻箱倒柜地找衣服，没有一件自己觉得体面的，最后还是穿了一件影楼里的小礼服去的。她又拿出来全部贵重的家当那些赠送的大牌化妆品小样。还好，没人觉得她掉链子。
可是她觉得自己简直像个戴着假面的逃犯。
嫌贫爱富的家伙不值得爱，只喜欢皮囊的家伙不值得爱。她在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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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晓橙是在欧南结婚三个月后才看到那个报道的，就在常常刊登奶奶照片的那个《大赢家》杂志的第20页。周舟的照片和奶奶的照片是在对开的杂志的某一页的左右两面，像故意给她看一样。袁晓橙正在悠闲地喝柠檬水，里面的一小片柠檬就囫囵咽了下去。
那是一篇周舟在海外留学的报道。原来她虽然是千金小姐，却从未依靠父母，高中就被送往国外读书，一个人在美国读完高中、本科和硕士，在整个读书期间参加很多活动，做了很多努力，从大学开始就已经独立了。大学毕业后和同学创立了工作室。事业做到国内，后来回国遇见欧南，两人相爱，闪电结婚。
哦，看起来似乎不是欧南嫌贫爱富，这女孩从骨子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那是什么呢？眼中的坚韧吧！或许欧南喜欢的是她的这种力量。自带光芒才是她的魅力。
袁晓橙在那一天忽然像沉睡许久的雄狮醒来，元气满满地对奶奶有说有笑。奶奶怀疑这丫头今天是不是疯了？
“没有啊，我就是知道了，我还不够优秀。我会努力的。”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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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晓橙在半年后成了一个知名美妆博主，缘于她在某一天突然认识到一个事实，作为一个专业化妆师，她有足够的资本引领美妆行业的浪潮。
于是，她在网上开辟了自己的领地，介绍美妆。仍然还是拿大牌的赠品试色，同时不断寻找可以替代大牌的亲民的美妆产品。让人心动的照片、翔实的介绍和诚挚的推荐，引来众多“粉丝”。后来，便有了美妆公司的邀约，渐渐有了合作伙伴。
半年之后，作为美妆博主的袁晓橙每天过得充实又忙碌，她甚至换了衣着方式。
“你抛弃了你的极简人设了吗？丫头？”奶奶问她。
“极简非我所愿，实乃不得已。我偶尔也向往一下奢靡，只作为生活的调剂，可不可以？”袁晓橙从一堆色彩斑斓的衣裙里露出头来，对奶奶说。
“你现在也是名人了。小仙女丫头。”
“你说，到底是老仙女成就了小仙女，还是小仙女成就了老仙女？”
“谁知道呢？”
“那我们一起所向披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