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宴
众人循声望去,都想看看身为帝国最高战力须弥八掌殿之一的冰雪阁阁主是何模样。
只见莫休青衫缓带走了进来,与他并行的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男子。那男子中等身材,低了莫休小半个头。他身着绛纱袍,头戴白玉冠,腰挂碧玉箫,柳眉杏眼,唇红齿白,竟有些女子一般的美丽妖娆。
众人看得结舌瞠目,谁也未及料想,这堂堂覆霜城戍卫总长竟是这般雌雄莫辩的模样。
走在莫休陆晗身后的是沐焕羽,肖京,和闻人雪三人,却唯独不见了温珀。阿仲心思那小丫头定是去哪贪玩了。
莫休指着主位道:“陆阁主请上坐。”
陆晗却微微一笑,道:“今日是给沐焕羽庆功,理该由凌霜阁主持,这主位自然是莫阁主坐啦。”声线轻柔,颇为悦耳。
莫休哈哈一笑,捋须道:“既如此,那莫某就不客气了。”他便在三个主位席中间一席坐了下来,陆晗则坐在他左手侧主位席上。右手侧那一席位却是空着,想来该是某个要来却未到的掌殿吧。
殿中众人依次而坐。主位席左手下首处依次为沐焕羽、闻人雪、钟笙、阿仲、赛罕、蒙托。右手下首处则为肖京、律香佐、白崇翎、穆赫、高川。肖京和律香佐之间空出一席,估计应是留给温珀的吧。
阿仲扭头看向沐焕羽,只见后者面有得色,春风如意,正时不时看向他身旁的闻人雪。那闻人雪俏脸带霜,色静如雪,并未理会他。反倒是对面的肖京,正看着右侧空席,神色略有焦虑。
莫休挥了挥衣袖,示意乐班停奏,然后正声道:“今晚设宴,乃是为夜叉殿掌殿夏羿高徒沐焕羽洗尘庆功。
去年以来,月泽国起兵作乱,屡犯我贵霜边境,圣上仁德,不欲大起刀兵,屡屡遣使议和。谁知今年开春,贼首雷启竟公然杀我天国使者,举兵攻下我南诏、贵森、成理三城,兵锋直逼瞻部城。是可忍孰不可忍,圣上令太子霜业亲自挂帅,兴师讨贼。
数月前沐焕羽奉命南下行刺雷启。他跋山涉水,披星戴月,于贵森城中潜伏七日七夜,终于一击而中,斩杀贼首雷启,削其首级挂于军前,致使贼军群龙无首,军心大乱。太子方能一战而胜,风卷残云般席卷南疆,威震群夷。
此役沐焕羽功在社稷。明王已传令嘉奖,太子更是奏请圣上,进焕羽伯爵位。焕羽现在已是帝国的定南伯了。
如此大事,覆霜城自是要庆贺一番了。”
阿仲闻言心下暗讶道:“想不到沐焕羽心胸虽不宽阔,干起家国大事来却一点也不含糊,这人却有本事。”
沐焕羽站起身来,对着主位席上二人拱手作礼,谦道:“我侥幸立得寸功,全赖各位掌殿教导有方。”
此时阿仲等八个训练生齐齐站起,举杯贺道:“恭喜沐影大人!”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沐焕羽但见众人声声贺来更是笑容满面,好不得意,手上酒杯往嘴处一送,也是咕咕见底。
丝竹声又起,时而轻快,时而悠扬,煞是好听。阿仲看去,但见那班乐师有男有女,拨琴吹笙,甚是娴熟。
机会难得,众训练生觥筹交错,大快朵颐,好不快活。
阿仲又猛喝了几口酒,只感喉咙热辣。这酒似乎没有上次的好喝。他看了看赛罕,后者正左手鸡腿,右手猪蹄,满嘴油香。他不禁笑了起来。
莫休向殿中众人说道:“今晚各位只需纵怀畅饮,无需他顾。”
他这么一说,众人酒水便喝得更凶了。沐焕羽更是换杯为碗,大口灌饮,不一会就酒意上涌,脸颊泛红。
正在此时,一群白衣舞女,身影袅袅,飘进殿来。只见她们个个姿色上佳,身段婀娜,面携娇笑。
众女香袖飘扬,襦裙飞舞,聚散间仿若一朵六瓣霜花显现厅间。
那霜花心蕊处,一粉衫少女,莲步轻起,一阵香风,排众飞出。纤手兰花,柳腰后仰,玉足微踮,旋风般转了起来。裙朦袂胧,恰似桃花绽放,明媚可人。
殿中众人看得遗饮忘食,愣怔半晌。蒙托和律香佐嘴里有肉,口水更是流将下来。
“好看,好看!”蒙托吸了吸口水憨笑道。
“嘿嘿,中州女人真极品,难怪老子的舅舅来了之后都把家都给忘了。”律香佐咽了口唾沫,眼睛盯着那粉衫女子,淫淫尖笑道。坐在他上首的肖京闻声,瞥了他一眼,神情甚是厌恶。
白衣众女莺燕飘散般退去,那粉衫少女依旧衣袂飞转。突然,她身遭元气涌现,呼呼作响。
众人心中一怔,正欲看清怎么回事。但见那元气变为粉色,聚成片片花瓣形状,天女散花般飞洒在那少女周围。
少女缓缓旋停,口中唱到:“广寒月宫霜盈天,仙子思情往人间;郎君但有灵犀在,飞花倩影望婵娟。”嗓音清脆悦耳,犹如珠落玉盘。
众人听得茫然陶醉,不知身在何处。
那少女唱罢,冲着主位席微微欠身,娇笑道:“两位大人有礼,珀儿献丑了。”
众人这才回神,定睛一看。那粉衫少女樱口微张,娇喘连连,秀鼻灵眸之上,一弯眉毛调皮可爱。此女不是温珀却是何人。
肖京眼前一亮,连忙道:“温师妹这一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艳惊四座呀!”
“不错,珀儿不但武技高强,人也漂亮,就连这歌舞也快比得上乃师了。”陆晗点头赞道。
阿仲想起温珀师父是紧那罗掌殿洛姬,按陆晗这样说,这洛姬定是能歌善舞了。
温珀闻得夸赞,喜道:“陆阁主谬赞,师父她是中州第一歌姬,不仅歌唱得好,舞跳得也是无与可比,珀儿只学了皮毛,怎敢与师傅相提并论呢。”
“珀儿不必自谦,可惜令师今晚有要事,不能前来。否则,她定会为教导出你这般出色徒儿而倍感自得的。”莫休看了看他右侧空席说道。
原来那位置是留给紧那罗掌殿洛姬的,众人恍然。
温珀碎步轻盈,坐到了肖京右侧的空席上。后者脸容一扫先前虑色,满是欢喜,正与温珀侃侃而谈。看来肖京适才定是对她未及时出席心有担忧。另外一侧的律香佐对温珀的美色垂涎三尺,时不时向她盯来。
阿仲举杯又与赛罕对喝了一口。渐渐,他胸生沉闷,头感晕乎。今次喝的虽比上次多,但终究才是第二次喝酒,酒量善浅。
他起身离席,想到殿外透口气,正好对面穆赫也同时站了起来,二人前后跨出殿门。阿仲心有歉意,正欲开口,穆赫蓦地一转身,往另外一条路上去了。
阿仲无奈地接着往前走,他知道穆赫对他始终心有芥蒂,对丹巴的死无法释怀,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人之常情。
月色明亮,繁星灿灿。
阿仲走到一处僻静的石亭内。此刻他酒意上涌,头竟有些疼痛。他抽出背上钢剑,抡将起来,欲借舞剑,减轻醉晕。
石亭之内,破风声霍霍作响。他忽然纵身向前,脚踏石栏,跃出亭外。就在右脚刚要抽离石栏的瞬间,左脚凌空虚踩,施展跬步,使身体不坠。他又接连踩踏数脚,越走越高,已然高过石亭顶盖。
他左手剑指,转身回刺,一股劲元经右臂汇至钢剑,然后嗤的一声破剑而出,正好击在丈许处石亭顶盖上。
月光下,亭盖晶莹剔透,闪闪发光,已然结上一层冰霜。
阿仲双脚落地,心中奇道:“这跬步今次竟能走上五步,难不成劲元又涨了?”
“好一招追魂诀,使得正是恰到好处。”一声空灵好听的女音由阴暗处传来。
阿仲心下一怔,酒意顿时消去了三分。只见一个高挑袅娜的身影由黑暗步入月下。秀挺的鼻梁,精致的脸庞在月光下格外美丽。
她抬头看了一眼亭盖,淡淡问道:“你有霜元,你父母是谁,年纪轻轻为何会是修罗场饿鬼?”她语气冰冷,面无表情。
阿仲仔细一看,来人正是闻人雪。淡蓝的月光洒落在她身上、脸上,让她看上去冷更胜霜。
“回闻人大人的话,”阿仲道:“在下生长于一个雪谷之中,自打出生,便只有母亲没有父亲。后来六岁就给人送到了修罗场,父母姓名在下全然不知。”
闻人雪宁若静湖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波动,她自小亦是阿仲这般有母无父,这各中滋味,自然能完全体会。她沉默了一会,说道:“原来如此,看来你的童年相当不幸,你能活到今天亦是不易。”语气未带任何情绪。
阿仲闻言心中历历闪过斗杀往事,与他一起圈养的百多来个小孩,如今除了他,怕是没有其他活着的了吧。
他纵声长笑,手中钢剑亦在颤颤抖动,月光下,那卷曲的剑刃,各异的缺口分外明朗,仿似述说着修罗场的残酷与无情。
阿仲凛然道:“在下至六岁起离了母亲,大小伤病不计其数,一顿像样的饱饭都未曾一尝,更是在五年间杀人一百二十三,这其中艰难外人实难知晓。”
闻人雪闻言明眸涟漪略起,她虽无父亲,但母亲慈爱,更有恩师照拂,从未受人欺凌,像阿仲这般经历自是很难体会。
不过,眼前这少年悍不畏死的气势到也叫她微微一诧。她觉得阿仲是棵影修罗好苗子,怕会被沐焕羽糟蹋了,便道:“你即有霜元,应当主修元力,辅以劲力,万不可反其道而行。”
阿仲知晓闻人雪师从剑圣,对武技专研颇深。心下感激她的指点,同时也验证沐焕羽给自己定的方向虽歪打正着,却是心怀歹意。
“多谢闻人大人指点。”阿仲谢道。